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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月出 卜思尔 9462 2021-04-06 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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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辆缓缓停在春江饭店门口,侍者拉开车门,看清裘灏的肩章,态度很是恭敬。

  裘灏把谢道飞给的包厢名称报了出来。

  “您是谢处长的客人?” 侍者更为恭敬了。

  谢道飞这一场席面十足怪异,偌大一个包厢,满是莺莺燕燕。

  沙发上,林阜安跷着脚坐着,一副十足的纨绔模样。他左右都是花枝招展的女人,暧昧地拥着他,给他捧酒递烟。

  向来处事霸道的谢道飞,竟然只屈尊坐在一旁,也搂着一个女人,不知在和林阜安说什么,逗得林阜安大笑。

  裘灏在门口停住了,微微皱眉。

  “我老兄来了,”谢道飞一眼看见他,连忙迎出来,话却都冲着林阜安说,“林大少,我裘老兄就是赫赫有名的独立旅旅长,还做过中央军校学生总队的大队长。有我裘老兄在,你想□□军校玩玩,哪怕想去军队里玩玩,那还不都是容易的事嘛。”

  林阜安站起身来:“原来你请了裘长官。”

  “怎么?你们认识?”谢道飞问。

  “我和父亲一起见过,”林阜安伸出一只手,“就在今年军官俱乐部的新年音乐会上。”

  那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裘灏意识到,林阜安恐怕是有意隐瞒。他用力握住了林阜安的手,没有说话。

  “太好了,太好了,”谢道飞满脸堆笑,“那么我就不用介绍了。我们先入席。林大少,你喝什么酒?恐怕你们有钱人家讲究,这些事情我不懂。”

  “我也不懂,烟,酒,饭菜的好坏,我都不懂,”林阜安意态轻松地笑着,有些风流地挑起眉尖,“我只懂车的好坏,还有女人。”

  这简直不像是裘灏认识的那个林阜安。

  他的穿着很花哨,手里夹着一支细长的烟,任身旁的女人调笑地攀他的肩。

  “你要是说这个,那我们就有的聊了。”谢道飞顿时来了精神,言语间带上了粗俗的爽朗。

  裘灏明白,自己今天不过是个作陪的,他心里厌恶这样的场合,却因为和谢道飞有些往来,也难免有事相求,只得按捺着不快。

  一顿饭拖拖沓沓地吃下来,他才渐渐听明白。

  原来谢道飞身边搂着的是他的情妇,也是一个不出名的电影明星。他招待林阜安这个大电影公司股东的儿子,是想托他给自己的情妇争一个女主角。大概他也是听林阜安闲聊过想要□□军校之类的话,才把裘灏拉来作陪。

  在春江饭店吃完饭,照例是要去跳舞的。

  那一堆莺莺燕燕都是谢道飞带来应付林阜安的,他甚至让自己的情妇也去陪林阜安跳了两支舞。

  “你让她穿成那样,不怕林阜安轻薄她?”裘灏皱着眉问谢道飞,对他的做法很是不解。

  “林阜安那样的公子哥儿,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他才不在乎,”谢道飞喝得有点多,说话有些没遮拦起来,“我这宝儿送在他怀里,他也不要。不然,怎么还要我出面?你知道他父亲都跟谁打交道?今天他肯来,都算是赏脸了。”

  裘灏也隐约听说过,林阜安的父亲做银行业起家,近年来和淞州的大佬以及中央军的高层都攀上了线,是个头脑极其精明的商人。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裘灏多问了一句。

  谢道飞嗤笑了一声:“这个林大少怕是进步电影看多了,好好的福不享,闹着要当兵,就想穿我们这身军装。他老子都拿他没办法。这事恰巧有人透给我。我这里穿军装,配枪,又不上前线,他老子放心。那么我就陪他玩玩,横竖也没什么正经事。他认识的人又多,搞不好还真能帮上点忙。”

  确实,裘灏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林阜安,这个年轻人就说过,他想从军。彼时裘灏当面婉拒了,也是觉得以他的家世背景,是绝不可能真的把命赌上,从行伍间做起的。

  “哎?我说老兄,”谢道飞忽然稀奇地看过来,“你今天怎么不急着回家了?”

  裘灏未及开口,先叹了口气。

  “是不是知道想女人了?”谢道飞低声地笑,用一种颇为下流的语气点评着围在林阜安身边的女人,“你瞧瞧我这支‘红粉军队’,有没有哪个看得上眼的?”

  裘灏不想理会他,抬手叫侍者过来。

  “哎?”谢道飞还在用手肘推他,“你是我老兄,跟我还假客气什么?要不我给你挑一个最懂事的,叫人送到你家里去。”

  “别胡闹,”裘灏恐怕他真做得出来,“我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看不惯这些污糟事。”

  侍者已经过来了,很恭敬地躬身听吩咐。裘灏点了酒。

  “怎么回事?”谢道飞很奇怪地看着他,“我今天没让你喝够?”

  “我请你的。”裘灏淡淡道。

  “你请我?”谢道飞脸上露出笑容。

  这张脸上露出的笑,往往都带着算计和威胁,让人看了不舒服。

  “国艺有一位叫做彭九材的教员,”裘灏说明了原委,“叫你们特务处抓走了。”

  “有这么回事,”谢道飞冷哼一声,“老无赖一个,骂人比我还难听。”

  “他是我弟弟的授业恩师,现在他被抓,我弟弟连学也不想上,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连我母亲都从湘州老家赶过来了。”

  大概是难得听到裘灏诉苦,谢道飞斜着眼看他,若有所思地含着笑。

  “这个教员身上,真的有什么事吗?”

  酒水上来了,裘灏侧脸看着侍者斟酒,抬眼时撞上了谢道飞的目光。

  “弟弟还好吗?”谢道飞问。

  “他要是不闹脾气,还算好。”

  “小孩子爱闹脾气,这可都是惯出来的,”谢道飞仿佛很有经验似的,“你弟弟长得好,肯定家里从小惯。惯得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可告诉你,我抓过那些年轻学生,长得好,家境好,读的学校好的可不少。全都是他妈的不知天高地厚,会念两本书,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裘灏端起面前的酒杯,有些不悦地看着他。

  “瞧,这话你不爱听,”谢道飞还是笑,“老兄,我这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你说你这个弟弟,他怎么总能和联合会沾上呢?在电影院盯上他一回,国艺抓人碰见他一回,现在我们按名单抓来的人,跟他也有交情。老兄,你趁现在还在家,得多管教管教。不然,万一有一天换我们替你管教,那可就不妙了。”

  “按名单抓的?”裘灏蹙眉,“彭九材真是联合会的人?”

  谢道飞有些不自在地动动嘴角。

  “他那么到三不着两的老头子,倒不像会是联合会的人,可他肯定给他的学生递过信儿,才被人供出来了。”

  “是他的学生把他供出来的?”裘灏神色一变,没想到竟还有这样恩将仇报的内情。

  “学生崽,骨头软,”谢道飞当做玩笑来说,“也有骨头硬的,那就都是联合会的人了。”

  “你们就这么判定谁有联合会的嫌疑?”裘灏冷笑。

  “大概差不离,”谢道飞仍旧嬉皮笑脸,“也有看不出的。像你弟弟,我就看不出。”

  “砰。”

  裘灏把酒杯重重一顿。

  “谢道飞,当初我可是把他留给你审了。”

  “你看你,不经逗,”谢道飞连忙坐直了赔笑,“人是我放出来的,我当然知道他没事。我就是说,你弟弟有意思得很。你说他是个硬骨头吧,他一天哭到晚,比小姑娘还不经吓。可你说他是个软骨头吧,他先前熬了那么几天硬是一句话不说,竟然熬得住。”

  “你还敢说给我听?”裘灏脸色冰冷,“国艺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

  他一提这件事,谢道飞脸上就有些挂不住,只能嘴硬:“和你说了多少遍,一定是枪走火了。都让你的人拿枪指鼻子上了,谁他妈的还敢开枪啊!”

  嘉西义路上是一排粉白的院墙,都是中西合璧的小院落。

  这里已经靠近淞浦城的文化中心,相隔三四个街区就是几位文坛大师的住宅,还有一个著名小提琴家的寓所,连院墙外的信箱也是小提琴的形状。

  从嘉西义路出来,向北走十几分钟,就是淞浦有名的西医院。

  裘灏陪着温氏走进嘉西义路七号的小院子,里面粉刷一新,地面上铺了红砖,花圃里种了一排只比灌木略高些许的木本植物,还有两棵不起眼的直溜溜的小树。靠近房屋的一角用钢筋架起了一块玻璃罩,有藤蔓类的植物沿着那钢筋从院墙爬上去,圆润的叶片衬着漆成天蓝色的钢筋,颇为好看。

  “这个院子也好,”温氏看着,心里很喜欢,却仍有些遗憾,“可惜这两棵树没有你院子里的好,那两棵石榴树长得茂盛。多子多福,寓意最好。”

  她已经开始区别你我了。

  裘灏低着头,看见地砖上有从外面街道飘进来的落叶,俯身捡了起来。

  “医院和电影公司离这里都很近,”裘灏将落叶折卷在掌中,一握即碎,“毛毛看医生方便,如果他真的去电影公司做事,也方便。可我想,还是让他先读完书——”

  “毛毛说了,他不读书了,”温氏打断了他,“老大,你答应过我,只要毛毛不读书了,我们就分家。”

  裘灏克制地轻轻呼了一口气。

  “我答应过的,不会食言。家里的账大伯已经分清楚了。按父亲的意思来办,毛毛自然吃亏。所以这房子是我额外给他的。我只是想等毛毛读完书再带他搬过来,现在的院子就在国艺旁边,他上学便利。”

  “老大,你对毛毛好,我知道。”

  淞州已经入秋了,可太阳还是很暴烈,新起的院子里没有浓荫,温氏被太阳晒得眉头紧锁,说话的腔调也仿佛哀怨:“可毛毛说了,他不读书了。”

  “母亲,您要是不放心,析产书我也一并给您办好。可毛毛的书总要读完。”

  “老大,”温氏回过头来看着他,仍是眉头紧锁的,“毛毛不愿意读,你就放过他。”

  “我不会害毛毛的,”裘灏手掌里的落叶边缘微微发抖,“在电影公司里做事也许用不着,可读了这几年书,总要拿到文凭,不能这么意气用事,说不读就不读了。往后万一有用得到的地方呢?”

  “毛毛的老师都说了,毛毛有本事。”温氏说了一句,又拿起手绢来,掩在口边。

  “那也是因为他好好读了书,才有这样的本事。”裘灏一时忍不住,语气有些冲。

  温氏的腔调顿时又软了。

  “不是我不让他读,”她推在了温潋秋身上,“是毛毛自己不肯呀。”

  裘灏一时无话可说了。

  说到底是温潋秋自己不肯。

  彭九材已经被特务处放了回来,却还是被国艺开除了。

  许多国艺的学生向学校抗议,彭九材是个好老师,又是体恤学生的老师。在险恶的风波中,老师站出来保护学生,这是感人至深的事情。国艺怎么能开除这样的老师?

  这一回,温潋秋真的加入到学生的队伍中去了。

  在烈日下,他挤在人群里,晒得脸通红。

  国艺的态度也很强硬,凡是在这次风波中被逮捕了的教员和学生,一概都是要开除的。

  裘灏原以为彭九材被放回来了,温潋秋的心意能回转,却没想到又出了这么一桩闹剧。

  他特意换了便装,去国艺把温潋秋找了回来,领着他才刚走到校门口,温潋秋就又甩手不干了。

  “我要退学!”他面红耳赤地嚷嚷,“这书我不读了。你就算让他们再聘彭先生回来,我也不读了!”

  “彭先生回来你也不读?你是赌什么气?”裘灏握紧他的手腕。

  “他们都是小人,”温潋秋忿忿地,“这都是小人行径,我不在小人的学校读书。”

  “读书是你自己的事情。就算他们都是小人,也不妨碍你在这里读完书,做君子该做的事情。”

  “我不,”温潋秋又犟了起来,“我嫌他们恶心,一眼也不愿多看他们。”

  他的脸上真的流露出嫌恶来。裘灏看着,只觉得心头沉重。

  “毛毛,你不要轻易把人想得这么坏。”

  他低低地劝他,更像是求他。

  “他们就是坏。”温潋秋却还像个小孩儿,眼里只有分明的黑白。

  “你不听哥哥的话?”裘灏对着他板起脸,“千辛万苦考上的学校,嬷嬷为了你读书,一直在这照顾你,母亲为了你读书,也要舍得放手和你分开。再读一年就毕业了,就一年时间,有什么忍不了的?”

  “可是,”温潋秋焦急地蹙起眉头,搜肠刮肚地想着理由,“可是妈也同意了,她说既然有事做,不读就不读了。我有事做的,梅鹤至给我开的薪水很高呢。妈不会怪我的。”

  “母亲,”裘灏忍下气,试图说服温氏,“毛毛听您的话。他再读一年就毕业了,这一年也可以仍旧在电影公司做事,都不耽误。让毛毛不要着急,先在我那里多待一段时间,读完书再做打算。”

  温氏抚了抚鬓边,避开他的目光。

  “我这趟来,是想陪着毛毛住下的。你看,我来还带了两个家人。我的腰腿也不好,还想在这里雇一个女工。要是都住在你那里,恐怕住不下。不如还是搬出来,也顺了毛毛的心。”

  她的意思其实很明确,说的话不过都是托词。

  “既然这样,就让毛毛搬出来。”

  裘灏竟然让步了。

  这让温氏有些害怕。她知道自己是个见识浅的人,很怕这个当了大官的继子会有什么她想不到的算计。

  “老大,我——”她想要说两句好听的话,却被裘灏打断了。

  “您放心,”裘灏侧过身去,向着院子里的花圃,像是不愿看她,“这两天,我就替毛毛开好银行户头,家里的分红我这里照旧分一笔出来给母亲做日常支用,每个月再给毛毛一些零花钱。这房子您看了满意,析产书我也都一并办好。下个月我就要去洪州前线,有母亲陪着毛毛,我也放心。”

  “老大——”温氏更心头瑟瑟,拽紧了手里的绢帕。

  裘灏猛地转向她,目光几乎可以称得上严厉。温氏不敢说话了。

  “但是毛毛必须读书。”裘灏斩钉截铁一样地说。

  温氏不说话了,慢慢地垂了头。

  裘灏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生硬,略微缓和了语调:“母亲想说什么?”

  院子里静了许久,温氏才嚅嗫了一句。

  “老大,你对毛毛好,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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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码麻就是葛格和底迪之间最大的绊脚石。葛格心里气得要死,可那能怎么办。那是底迪的码麻,他再厌恶她,她也是底迪的码麻。 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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