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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车太高、木枷太沉、轮子太晃,张洛就快吐了。
她以为自己是紧张的,毕竟从出生以来,都没像现在这样、被这么多人围观过。张洛惶惑的看着路上挤着看热闹的人。每一回听他们叫好,或者扔东西,张洛都会好像被火撩到一样缩一下,直到叫好的、和扔东西的人太多,她应接不暇了。
张洛现在只有期望,平行时空的错口,能来一口吞下自己,好像当初吞过贾道士一样。
但是,眼看离前面的菜市口,还有不到一百米,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张洛吓得只能在人群里找认识的人,希望真能有人为她劫法场。可是,她也只看见了醉杏楼的李妈妈,师师姐姐,胖出纳和皇帝喜欢的另一个艺伎崔玉奴。
突然人群里有人大喊:
“呀,她吓尿裤了!”
张洛这才发现,自己的大腿内侧正在往下流液体,看来,现在连贾谊的身体都意识到一个现实:根本没有人来救自己。于是,张洛没出息的哭了出来。
没等她哭完,菜市口就到了。木头囚车咔得停住,四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大汉,好像一群老鹰抓一只小鸡一样,把张洛从囚笼里扯了出来。
一个人卸掉张洛的木枷,另外一个人还想拔掉张洛的上衣(古代女性囚犯处决前,是要袒胸露背、游街羞辱的),就被另外一个叫住了。然后就一人捉起张洛的一只手、脚,把她脸朝下的、抬上一大段太监,放到一具不知道哪里借来的大案板上。
这案板上散发着一股死猪肉一样的腥臭气味。
可是张洛早吐干净,现在连口唾沫都没了,只能被人这样按成、斜着的十字花。
“哈……哈……哈……哈……”
张洛不知道,脚上或者手上、突然的刺痛或者麻木,是行刑已经开始了吗。
然后,在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心跳下,未来科学家在她心里,叹了口气:
“你……运气也太背了。”
他当这是一句抱歉话,然后又清了清嗓子,小声但是却非常清楚的说,事情之所以发展得这么无法收拾,都是因为张洛愚蠢。
张洛想努力挣扎、抬起头,她决定得趁着最后的机会,向徽宗皇帝认个错,把小命保住为上。可惜,她只看见一个包着红头巾,大冬天还露着半个膀子的猪肉大汉,抱着一柄三个刃的斧头,瞄着她,走到她脚的后面。
“不,不,不,我不想死!”
张洛还没喊完,那斧头就切到了她右边脚踝的皮上。
这肯定不是真的!一瞬间,张洛觉得自己灵魂似乎再次出窍了,就好像她在新加坡医院里,看临床的癞皮霸占床位,看《知否知否》一样。
“小公爷,我没有……”
这句台词怎么这么耳熟?!张洛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这一回不是她产生了幻觉,是真的又回到了新加坡的医院,俯视着床上躺着的自己、和临床上坐着的那个、霸占病床看电视剧的癞皮。
病房靠近门的墙上,白色的钟表还在滴滴答答的走着,显示是下午6点半。
那么,现在是自己刚被送进医院抢救的时候吗?张洛忍不住四处乱看。显然这个时候,自己的顶头上司谷歌还没有进来,刘总也还没有进来。但是,张洛似乎隐约听见门外的走廊上,有个人在很小声的说话,动静跟刘总很像。
于是,张洛就努力靠过去。
现在的好处是,她连门都不需要,就能穿墙。
她看见在走廊靠防火门的地方,有个黑乎乎、长着一帮子结实肉的人,好像是吴丽小庙项目的华人工长阿噶哥,正在和刘总嘀嘀咕咕。
“X的!我说?!那个Eric就是怕我发现他吃回扣,下的手?”
“刘总……唉!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要是新加坡政府知道了,就是项目事故,要起诉公司和负责人的。”
黑乎乎的阿噶义正言辞,他之所以来揭发现场经理的人,是因为他知道现场经理受了上峰的压力,要交个人出去给新加坡政府,当替罪羊。
而阿噶原先在别的项目上干过,曾经做假的出工记录表,瞒报安全事故。
要是,这回被新加坡政府抓住,万一上次的事情也一起抖出来,他怕要先坐牢罚款,然后再被缔解出新加坡、回马来西亚去。
别看新加坡马来西亚接壤,但是工资待遇差别,轻轻松松就是十五、六倍。
所以,阿噶决定,先下手为强,把现场经理“行刺”一把手的事,供出来。
可是,刘总也不是第一天混建筑公司的。他皱皱眉:“还有……其他什么事情吗?”
阿噶明白了,他必须得交个过硬的投名状上来:
“刘总!他们……他们还吃钱!吃了公司很多……很多钱!我知道Eric那里有本小账!”
刘总点点头,他需要这样的材料,清洗一下前任留下的人马:“行啊。等那个Eric进去了,公司……也不能亏待了你。”
说着,刘总就习惯性的、要去掏烟。
刚才去办张洛住院手续的财务经理谷歌,刚好回来看见:“刘……刘总,不行啊……在新加坡公众地方抽烟,最少要罚500新元。情节严重的,还要打鞭子呢!”
“这……这么严重?!新加坡也太皱板了!”
刘总还是怕挨鞭子,只好把掏出来的烟,又塞回口袋里,跺着脚生气。以前在国内,他哪理睬这些。然后,刘总像想起了什么:
“吴丽项目上有个马来华侨现场经理……叫什么Eric的?来了几年了?”
谷歌看看一边从防火门溜出去的阿噶:“他来了七八年了。”
“嗯,知道的不少……”
刘总也不知道是在说现场经理知道的不少,还是在影射财务经理。然后他就踱步进了病房,谷歌也赶紧跟在后面。不一会,二头、三头、四头也都来了。
最后还跟着、耷拉着脑袋的现场经理,因为是他带着张洛进小庙,而张洛又被小庙棚子砸昏了。
刘总看都没看这个仇敌,就在张洛的病房里开起小会:
“这个……这个事情,就是个人意外。啊,大家都要搞明白,是吧?不是项目的责任!会计上项目干什么?对吧?”
二头三头四头,还有现场经理,都赶紧点头,表示一把手决策英明,不能牵连公司。
然后,刘总就目光一转,盯住了人堆最后面的现场经理:
“你管着干什么吃的?第一天做项目,不懂没安全知识的人,不该进项目的吗?”
“……”现场经理哪敢反嘴,只有低着头。
“她现在这样了!怎么办?啊?这是集团重视的人才,才送到我这里的,现在就叫你弄成植物人了!”
刘总很好的套用上、刚才二头在电话里、对自己的进言:新加坡医疗费太贵,一路照顾张洛,对公司而言不划算:“植物人是祸害一辈子啊?!”
然后,刘总吞了口口水,看看大家,才把目光落在现场经理的鼻梁上:
“砸死你这样的一百个,都换不回人家来!小顾,给出事的……财务家里打电话!”
谷歌只得干答应着,假装要出去打电话,因为他知道,刘总不过是借题发挥。
二头三头四头一脸严肃,苦大仇深的、一起注视着现场经理。然后,众领导就按着位置顺序依次发言,每个人都直指从前的龌龊帐,却也不点破,只拿张洛被砸中了说事。
“你们怎么做的现场管理?那些现场管理费和安全费,都怎么花的?好好就把自己的财务给砸了?”
“刘总说的是啊!这个项目已经精细规划了,但是还是免不了、要再加强一下现场管理!”
“现场安全确实还得增加!”
张洛这才明白当初看见的情况,背后是这么一个故事。
现场经理正在等刘总发完雷霆之怒,他约摸着刘总已经被护士姐姐批评了几次,好差不多收手了。哪想到,一把手下一句话,更石破天惊:
“你……不用干了!公司用不起你这样的!马上……马上滚蛋!”
二头、三头、四头有点惊讶,但是还是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就在这时,护士姐姐终于忍无可忍,她一下拉开病房的门,用南洋口音普通话说:
“你们几个人,再不出去,我就报警,叫警察捉你们!”
刘总赶紧对护士姐姐举举手,做了个抱歉的笑脸,就领着众人出了医院。不过,在路上,他也没忘了处置现场经理:
“那个现场经理……你们得注意一下。”
“刘总,我这就让他滚蛋!”二头说着,就要给公司人力资源部头头打电话。
“他……来公司时间也不短了。”刘总忽然又心软了:“这么赶走,是不是也太绝情了?”
“刘总的意思是?”
“你们几个都是他老领导了。叫他出去一起吃顿饭,和他谈谈心,叫他也别怨恨公司,是吧?”
负责客串司机的财务经理,却在反光镜里,看见刘总一直在后面瞄着自己。他忍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
等车回到公司,已经晚上七点了。刘总怏怏的发现员工都没留下来加班,很火大,一叠声的叫二头三头四头、今晚就去找现场经理做工作。
等人都走了,谷歌也把后备箱里、那块砸中张洛的砖塞进保险柜,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把手刘总打过来的。
“小顾?你给我干个事情!”
“领导?”
“你上项目上、找几个中国大陆来的工人给我。”
谷歌听这话不善,很想问问刘总到底什么想法,可是他知道公司里领导们忌讳什么。他只得打电话去项目工地上,借了几个中国工人、然后亲自开车,送到刘总家楼下。
然后刘总又问:“你有那个现场经理办公室和家里的钥匙?”
谷歌心里一惊,他摇摇头。
刘总舔舔嘴唇,示意他可以走了。
谷歌心神不定的开着车,往家去,一路思量着领导要干什么。大概是心思太重,他居然把车不小心开到了离着他住的宿舍十万八千里远、马上要到马来西亚边境的新加坡国立养鸡场。
忽然,谷歌手机里,公司办公系统APP发出收到重要文件的滴滴声。
他垂头丧气的打开一看,呆住了:
傍晚在医院里才被炒了鱿鱼的现场经理,居然升任公司最大项目、樟宜机场配套项目的项目经理了。这是个肥缺中的肥缺。
原来,二头三头四头负责安慰现场经理的酒席、接近尾声的时候,刘总笑眯眯的揣着一瓶红酒,进来了。
“我是路过的,刚才看见XX建设的几个领导在旁边……”
刘总的眼睛火一样的撩拨过现场经理、二头、三头和四头的脸。大家都很识趣。很快二头就喝大了,三头和四头把二头送回了家。
现场经理桀骜不驯的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影片给刘总:
“刘先生,我家是有监视器,连着我移动电话的。你叫人私闯民宅吆,这里是新加坡,判刑很重的呦。”
刘总笑眯眯的,给现场经理满上一杯红酒,好像他今天根本没骂过对方,也没开除对方:
“Eric,咱俩……都是外边来的。你不是总公司派来的,我不是这里的老领导。咱俩噶联邦才行啊。”
现场经理一听有门路:“刘先生,我这里有很多资料吆。”
“知道!嗯,我呢,也想有信得过的人。”
刘总拍拍对方的大腿:“给你工资呢,比照项目经理的来。你上公司现在最大的樟宜机场项目去!”
现场经理好像酒吧女郎一样靠过来,却不说话。
刘总马上给人力资源部的头头又打了电话,下了任命。
现场经理才笑嘻嘻的说:“刘总,资料都在谷歌手里。他最信任……那个医院里的。是不是廉总和你说,不要管她了?!”
这个现代故事,是个真事,非小生杜撰。 兰陵王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