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沙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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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沙匪们被捆了一夜都没脾气了,严虞朱明等了半天终于见孟棠时回来,怕他又轻飘飘扔下自己离开,着急大喊:“大人!你放了我们!只要你不动我这些兄弟,我任凭你差遣!”
孟棠时缓步走到他面前,“我为什么要放了你们?”
“我们……我们只是占着商道,也没干过坏事,我发誓!”他怕孟棠时不信,又急切道:“真的!你不信我可以问张溢张大人!”
孟棠时轻轻笑了一下,伸手给他松绑,他本就不在意留不留着这群空有蛮力的土匪,昨晚连鞭子都没用上,没几招就收拾了。
严虞朱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还以为要再解释几句,没想到这一句话就行了,随即便听到孟棠时说。
“差遣你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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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溢在府中喝着茶,见孟棠时进门还没打招呼,又突然看见他身后跟着的严虞朱明,惊得一口茶只咽了一半,差点呛着自己。
“可是茶烫着了?”孟棠时目露担忧,“张大人小心点。”
张溢放下茶盏擦了擦嘴角,无奈道:“棠时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吗?”
“下官寻到个人,似乎与张潭的沙匪有些关联,便带来过问问话。”
他指了指严虞朱明,“不知张大人可认得?”
张溢暗地里瞪了严虞朱明一眼,“不认识。”
严虞朱明见此急道:“哎!张大人!当初可不是你托我在商路交接的吗?你怎么能光把自己撇干净!”
“孟大人你不信出去问!这事城中人人都知道!”
“闭嘴吧。”张溢认命般叹了口气,看着孟棠时道:“既然你都看到了,老夫本也不想瞒下去。”
“沙匪一事,我张潭郡官差百姓确实都牵连其中,但老夫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
“张大人若有难处,不妨坦言,职责以内的下官定倾力相助。”
张溢看着他,似乎考量了一会儿,半晌才长叹道:“还请棠时替我保密。”
张溢冷眼扫过堂下,严虞朱明脸色悻悻,识趣地退下了顺便还关了门。
“实不相瞒,景兴十一年初,严禹岸将军兵败前,张潭商市曾抓到过混在山戎胡商里的乌旦探子。”
孟棠时皱起眉头,若乌旦和山戎部勾连,借商旅之名进来打探漠北消息,确实防不胜防。
如果严禹岸身死也有这层原因,那恐怕钉子已经有用了,长此以往后果难以想象。
但是终止此地行商往来,那张潭百姓赖以为生的物资来源也就断了。
孟棠时道:“大人为何不告知离火军?”
张溢神色愁苦:“我当初也上报给了途径此地的离火军炎风营,他们来查过几次后就没了,那探子死前也没问出什么东西。唉,前线事务多,兵都不够用,这我也知道,所幸张潭身处大漠,没有兵戎往来。”
“所以大人借沙匪拦截,不再让两方接触?”
“虽是下策,也是老夫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张溢无奈闭了闭眼,“往来官员不可交心,敌友不明,唯恐一步之差再害了漠北。”
孟棠时点点头:“那如今……”
“如你所见,很多马帮听说匪患后就不来了,我们如今也是靠几个信得过的接济,每次就装作被沙匪抢夺,然后再转手替他们和山戎部交易。”
张溢这么做或许已经是他职权下的最大努力,放弃了商市,百姓生活困顿也没有终止。
他们用一方贫瘠土地成为了漠北坚不可摧的沙墙。
张潭虽只有寥寥数千人,但也在身后一声不吭地保护着前方保护他们的离火军。
孟棠时起身行大礼:“大人与张潭百姓为漠北平安自断一臂,苍生当敬。”
张溢连忙扶他,神情惭愧:“孟大人不必如此,老夫为官至今虽说无愧于漠北,却愧对我城内百姓。”
“是我没用,他们自从跟着我过的皆是苦日子。”
孟棠时道:“大人心怀大局,可沙匪周转总不能长期干下去。”
“既然都是和山戎做生意,那不如去山戎部里做。”
张溢惊讶,“你是说把商市地点从张潭换到山戎部里面去?”
孟棠时点点头,张溢垂眼推敲片刻后眼神一亮,若是派手下将行商的货物统一带去山戎交易,也算是一个杜绝胡人与商旅接触,进来打探消息的好办法,但如何同马帮定价选货以及如何说服山戎部,这些相关的大小事宜还需要接下来慢慢尝试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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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潭这群沙匪大半都曾是城内的护卫,被张溢解散后又回到张潭郡,接着种那片瓜地。
孟棠时回轸阳把三微带走了,严虞朱明也非要跟着,孟棠时没管他,剩下还有部分不肯留下的沙匪也跟去了轸阳参军。
沈筠看他两个人去,一群人回来,紧张问道:“棠时,你不会是把张潭的土匪带到轸阳来了吧?”
孟棠时笑了笑:“沈大人放心,他们都是普通百姓,料理田地也在行,往后有差事都可以吩咐。”
孟棠时本来打算带三微到官道,再托人送他离开,但三微一路上见过漠北风土,竟不愿再西行求学,请求留下来。佛教渡人渡己,无地不可种菩提,他想要入世来寻求自己的佛法真理,孟棠时也应了,三微医术尚可,必要时还可以去离火军军医帐里帮个忙。
而严虞朱明整天叨叨他有多佩服严戈,真到了轸阳却说什么都不肯去离火军,宁愿留下来给沈筠干农活。
孟棠时刚给章桐升交代完张潭情况,还没坐下,平时给他扫洒屋舍的小厮柳若就搬来了一箱东西,箱中有一摞马帮的茶砖,几块包得严实的干酪酥糖,还有一枝乌兰花,小小的粉色花瓣已经蔫了,底端的枝刺被人剃得很干净。
“大人,这些都是一个离火军将军送来的,我就都给您收在一起了。”
孟棠时点点头,轻声道:“放下吧。”
严戈也来了信,邀孟棠时再细谈军屯事宜。自从孟棠时管他借人,他便也不肯吃亏,要孟棠时整理轸阳耕地就顺便把离火军中的军屯地也一并管了。
孟棠时便和他约在了三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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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夏末,但无论四季冷暖,漠北的晨风始终冻人。
晏重寒在门口倚着马等他,看到孟棠时出来,上前高兴道:“孟大人,好久不见。”
孟棠时看他笑得灿烂,那双眼里满溢欢喜,也忍不住沾染了点笑意。
“晏校尉,别来无恙。”
晏重寒看了他一圈,又上前两步,不着痕迹的站他身侧给他挡着风,“怎么穿这么少,早上风冷,再回去加件衣服吧。”
孟棠时摆摆手,“没事,一会儿太阳照过来就该热了。”
晏重寒还是不放心,把自己披风取下来递给他,孟棠时便也没有推脱,道谢后接过一并带上了马车。
一路到了风月关,远处的伏龙山终年白雪,一轮红日初升,落在皑皑雪峰上金光万丈,气势恢宏,仿若卧龙睁眼不可逼视。
“伏龙起朝晖,岚雪锁暮色。”
孟棠时闻言看向晏重寒,晏重寒也回望他,又道:“这是风月关朝暮两景,下次等空闲的时候,我带你去看岚雪湖的日落?”
他灰蓝色的眼睛里有熹明晨光,也有孟棠时。
听到答应后,那点晨光便随即点燃,像是璨蓝湖面上落霞萦绕,烈日熔金。
“似乎见过了。”
“什么?”晏重寒没听清。
孟棠时却已转过身,进了主帐。 山*******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