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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树和村庄 秋染胡杨 4873 2021-04-05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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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终年受父母娇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礼来说,这样的技艺是难以入

  手的。

  在窝火时,她或者覆盖红碳的烫灰太厚,红碳必被窝没;或者覆盖红碳的烫灰太薄,红碳就会变为灰烬。大礼最难过的一关是在灶堂里窝火。

  鲁家虽然富有,却省不得花钱买火柴。不过,那时的火柴还叫做“洋火”,在桂花坝,必是奢侈之物。

  因为没有火柴、火石用来生火的缘故,大礼得学会在每天晚上睡觉前在灶堂里“窝火”。

  “窝火”即是将一些木柴烧过后,残剩未灭的红碳,拢到灶的中心,用热烫的灰烬封盖好,以备第二天早起时生火时使用。

  第二天早起时,没了火源,大礼必定要讨到一顿饱揍,稚嫩的脑袋上少不得鼓起来一串一串的肉包包。

  那些堆放在灶角的粗棍、粗棒,本是用以燃烧发热取暖的薪柴,常常被公公或者婆婆顺手操起,用作施暴的工具。

  那个一脸温和的男人,还有陪着女人吸食土烟的习惯。

  他在每天的早、中、晚三顿茶饭后都得吸烟,口口声声说是饭后一壶烟,当个活神仙。

  老家伙抽的土烟,是自己亲手种植的,他抽烟时,必定得由大礼守着侍候,为他们点烟,倒痰,捶背,敲腿。

  他们常常会捱到更深人静时,派人叫醒了大礼,必定要强迫她跪于床前,侍候一公一母躺卧于牙床上吞云吐雾。疲倦的大礼若是稍有不慎,老东西就会赏给大礼一顿拳打脚踢。

  这个老铁公鸡,发怒时就从牙床上蹦跳而起,一边呵着烟气,一边骂着“扫帚星”之类的咒语。甚至还一边舞动着攥在手里的两根竹根烟管,铜锡合金做成的烟窝头对准了可怜女子的头额,咬牙切齿,往死里敲,直到鲜血流溢了小女子一脸才肯罢休。

  险恶可怕的是,那个小女人也学会了对大礼的虐待。

  她早就听说过小观世音娘娘的花容月貌,心中生过不少的嫉妒。

  亲眼所见后,更觉得自愧不如。想来她已经是自己男人的大老婆,一天到晚醋酸酸地难捱,总得找着时机做点恶事。就像亲手揉碎一朵太过扎眼的鲜花,发出了心中的愤恨,同时也讨得公婆的好感。

  后来,知事的大礼,总是对于这对可恨老人针对自己的施暴感觉到不可思议,财富盈盈的门庭,怎么会对明媒正娶的儿媳妇施以毒手呢?

  原来,他们有着无限的贪焚之心,明着是娶进来一个贱命的女子,实打实图谋着笔架山的竹林和南坝、北坝的水稻田。

  在贪焚的人眼里,楠竹山和水稻田都是求之难得的瓜子金啊!

  若是大礼百般的不好,照理说也是可以悔亲的。如果那样的话,必会毁及桂花河边老纸坊寡妇家的脸面。

  以鲁家的门庭,在桂花坝早有了声望,必是毫发无损的。

  但是,悔亲必定会悔嫁,鲁家不就是图谋着寡妇家的竹林水田吗

  常言说,悔亲悔嫁,鸡飞蛋打。

  悔亲不悔嫁,不成了明火抢夺么?鲁家只得好端端地逼迫人死,而且得让死的人表现得自觉自愿。

  天真烂漫的大礼一当稍稍知晓世事,就被扔进了人间地狱。她在遭受暴虐的每一时刻,都会千百次喊叫着亲娘和小妹,喊叫着她那威猛可亲的父亲。

  她无数次从院中天井里,遥望着耸入云天的千年桂花树,联想到坝子里关于天皇圣母和观世音娘娘的传说。

  她多么渴望万能的神灵,会来拯救她于水火之中啊!

  此时的船家女德,只能带着温顺的小女儿,跪伏于神佛和先贤、先祖面前,念着咒语,焚着檀香,摆着竹褂,磕着响头,为自己出嫁的大女儿祈祷。

  笔架山总是依然顾我地表演着青山翠竹的神韵,桂花河总是无所顾忌地滔滔奔流,桂花树出落成的仙女形态,在朝晖和晚霞的染浸中妩媚优柔。

  它们在八月里飘出的馨香,总是那么沁人肺腑,让或苦或乐的人都心旷神怡。

  春光乍泄,暖日融融,山青水秀,百花争妍。

  这个季节里桂花坝突然涌进来太多太多的逃难者。

  他们也似前些年的船家女德和大礼、小礼一样,肩扛背驮着衣衫被褥,婴儿窝在妈妈的怀里,小孩子或者牵在大人的手里,或者驮在大人的背上。他们一个个都衣不遮体,面黄肌瘦,肮脏不堪,有的人还缺胳膊少腿的让人不忍多看。

  怀着希望或者已经绝望的人,用他们特有的方式向桂花坝人出卖自己的劳力,或者从家中带出来的细软。还有人眼看寻着了这么一个好去处,挨家挨户叫卖亲儿亲女。

  桂花坝不少人家住进了难民,这些前辈子积下了阴德,又肯为下一辈子修福的善良人,没有嫌弃山外逃来的苦难同胞。他们会心甘情愿地将这些可怜的受难者,迎回到自己的家中,慷慨大方地拿出食物,供这些可怜人享用。甚至还按照桂花坝接待贵客的习俗,为逃难的外来客摆上九大碗菜肴,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狼吞虎咽。

  船家女德想从这些人中打听关于樟树港的消息。

  所有被打听的人都劝说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间或有知道樟树港的人,都会冲着她不停地摇头。

  难民们都是由于日本人引发战事,在他们可爱的家乡或者谋生之地,经历过狂轰滥炸与血腥屠杀。于死劫中怀抱逃生的希望,才肯逃离世世代代繁衍生息的家园,他们至今还谈鬼子色变。

  对于这些失去了家园的人来讲,最大的愿望是不被炸死、冻死、饿死,全家老小平平安安团圆相聚。早日回到世代居住的家乡安居乐业,那才是享受不完的天伦之乐啊!

  然而,可恶的战争逼得他们流离失所,骨肉分离,有家也不能归,多少人客死他乡,尸骨不能安葬于祖袭之地,灵魂不能与祖先谋面。

  纸坊早就歇了业,一些逃难的人算是找到了一个活菩萨,他们在桂花河边老纸坊的寡妇家,得到了宾客一般的接待。

  这个善良的女人会满面春风地迎接每一个逃难者,她在供给难民们饭菜时,竟然会很是虔诚地跪下身子,毕恭毕敬地向人磕头。这往往会使饱尝逃奔之苦的人,受到惊骇而不知所措。

  活菩萨还会尽可能地送给难民们衣衫,舍出银钱来接济受困的家庭,或者是染病难治的孩子。

  逃难的人无意长久地麻烦这个积善积德的老寡妇,受了恩惠而不肯在河边老纸坊里久留。

  临走时他们也会还给船家女德和小女儿一个同样的大礼。

  这些被战乱逼得颠沛流离的贫贱草民,幸运地逃离了灭顶之灾,受着神佛的庇护,总算留着了可以苟延残喘的苦。

  他们对于老小两个活菩萨的修福感激涕零,出了桂花坝,就情不自禁地将活菩萨的美名,远播至不知名的远处。

  可怕的是,在难民潮过去之后,船家女德和小礼同时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皮肤病。

  开始一段时间的表现是,人的身上结出芝麻黄豆大小的点点,这些点点会在体外迅速生发并越越来越多。

  每一个红点点都发红发痒,又发生在人体的各个部位,发作起来钻肉钻骨入髓,着实叫人难以忍受,苦不堪言。

  大人尚且可以咬牙忍耐,小把戏却实在禁不住这种奇痒,于是就用手设着法子去抓挠。

  人越是抓挠,皮肉更是发痒。越是发痒,越是需要没有休止的抓挠。

  如此反复,等不到年深月久,身体就开始溃烂。溃烂先是表现在由表皮上,慢慢地由表皮入肉,再进一步入骨入髓。

  桂花坝患下了这种痒病的人不在少数。

  开始时大家都误以为是山毒草癣,没有人往心里去。后来竟然变化得像瘟疫似的漫延,而且快要危及男女老少的生命,大家这才惊惶失措。

  有钱人家必定会请来好的郎中。可郎中们费了不少周折,终是不能对症。钱花去了,痒病依然如故。患者受着折磨,活得难受,求死不得。 树和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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