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马尔基佐3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人生拼图版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第四十一章 马尔基佐3
马尔基佐夫妇——菲利浦和卡洛丽娜——把他们父母老埃沙尔夫妇当年的卧室和小餐厅,加上已经没有什么用处的门厅的相应部分和一个放杂物的贮藏间,合并改装为一个相当大的房间,成了他们广告所的会议室。这绝对不是一间普通的办公室,而是集思广益、博采众长、采用最新技术设计建造的一种新型房间,美国人称这种房间为“日常创作室”(简称I.C.R,俗称“我见她”),马尔基佐夫妇则称它为“大声说话室”“我思我在室”,或者更妙,参照他们正在推销的音乐,称它为“流行歌曲室”。他们在这里制定出广告攻势的重大原则,然后再拿到广告所位于拉德芳斯一栋大楼第十八层的办公室去解决实施细节问题。
房间的墙壁和天花板都用白色维尼纶壁纸装裱过,地面铺着一些武术大师常用的那种泡沫橡胶地毯;墙上一无所有;室内也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个白漆木矮柜,上面放着几盒蔬菜汁罐头,几瓶无醇啤酒;还有一个八角形“禅宗”花盆,里面放满筛选过的细沙,露出很少的几块鹅卵石;地上摆了许多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坐垫。
房间里有四件摆设占据着显要地位。第一件是一面青铜锣,差不多和兰克公司电影片头中那面锣一样大小,比人还高。它不是来自远东,而是来自阿尔及尔,可能是以凄惨著称的柏柏尔苦役监狱用来召集犯人的,塞万提斯、勒尼亚尔和味增爵都在那里囚禁过;铜锣中央刻着一行阿拉伯铭文,意思是“以宽厚仁慈的安拉的名义”:
甚至可以说,《古兰经》的所有一百一十四篇经文都是从这句话引申出来的。
第二件摆设是一台(投入硬币后转动的)自动电唱机,表面镀铬,闪闪发亮。
第三件是一台电动弹子游戏机,属于被称作“闪光灯”的那一种:机身和台面之间没有接头,没有弹簧,也没有计数器,它由几面钻了许多小孔的镜子构成,镜子后面用一个电闪光装置连接着同小孔一样多的小灯泡;钢球隐蔽的悄无声息的移动引起强烈闪光,离游戏机三米远的观众都能在黑暗中毫不费劲地看清如同字典上一样大小的字母;对于站在游戏机前或刚好站在游戏机旁的人来说,即使戴了保护眼镜也会感到耀眼欲花,产生一种“幻视”效果,一位嬉皮士诗人称之为“星辰的交配”。在导致了六个人失明之后,这种游戏机已被禁止生产,现在很难搞到这种东西了,因为有不少爱好者如同吸毒上瘾一样,已经习惯了这种微型闪光装置,往往一人拥有四五台这样的机器,同时操纵戏耍。
第四件是一台电子风琴,被夸张地称为合成器,两旁各摆着一个球形扬声器。
马尔基佐夫妇正泡在浴盆里,意乱情迷地互相抚摩,还没有来到这个房间,他们的两位朋友,同时也是他们的顾客已经在房间里等着。
一位是穿着粗麻布上装的青年,光着脚,坐在一堆垫子中间,正用芝宝打火机点烟,他叫斯凡德·格朗德维格,瑞典音乐家,法金汉斯和哈泽费尔德的高足,后韦伯尼恩派音乐的信徒,写了一些既精巧又平庸的乐曲。其中最著名的一首题为《填字游戏》,乐谱如同填字游戏格一样,横读或者纵读相当于调音模进,黑色代表休止符。然而他更希望靠拢通俗音乐,刚谱了一出清唱剧《普罗德·安吉尔》,主题是天使堕落的故事。今晚的聚会就是要研究此剧在塔巴尔卡文艺节上献演以前如何做好广告宣传。
另外一位是著名的“霍滕斯”,这是一位更加奇特的人物。她大约三十来岁,表情严峻,眼神焦虑,坐在电子风琴旁边,自弹自听。她也光着脚——可能是主人规定进屋脱鞋——下身穿了一条土黄色丝绸长裤,腿肚子和髋骨处用装饰有水钻的白色带子束紧,上身穿了一件用许多小皮块拼成的开襟短夹克衫。
直到1973年之前,“霍滕斯”——本书使用这个名字总要加上引号——本来是一位名叫山姆·霍顿的男人。他原在纽约的一个叫作“黄蜂”的小乐队里当吉他手和作曲者。他的第一支歌《进来,小尼莫》上了《综艺》排行榜前50名,并且持续了三周。他后来的一些作品——《萨斯奎汉纳妈咪》《沉睡的沃巴什》《密西西比河日落》《我的乡愁》——尽管很有“40年代”的魅力,但是都没有取得预期的成功。乐队勉强维持,他焦虑地发现同他签约的人越来越少,唱片公司的经理们借口开会而拒绝见他。1973年年初,山姆·霍顿在牙医候诊室里偶然见到一本杂志上的一篇关于一个印度军官变成女人的文章,立刻大感兴趣,与其说是一个男人改变性别的事件吸引了他,倒不如说是关于这次罕见试验的报道文章成功地启发了他。他自欺欺人地推理认为,一个由变性人组成的流行歌曲乐队也一定会成功。他当然未能说服他的四个伙伴,但是这种想法一直困扰着他。显然除了广告宣传的需要以外,还有一种自身生理上的需要,他便独自一人去了摩洛哥,在一家专门诊所里接受了相应的外科手术和激素治疗。
当“霍滕斯”回到美国时,黄蜂乐队已经雇用了另一个吉他手,大有东山再起之势。他们拒绝接收她,十四家出版商都退回了她的作品,认为她的作品“仅仅是对最近出名的作品的抄袭”。她从此进入了一个难以忍受的困难阶段,连续几个月里,不得不清晨起来就到几家旅行社去做清洁工以维持生活。
“在苦难的深渊中”——印在她唱片袋背面的作者简介这样写道,“霍滕斯”又开始谱写歌曲了,由于无人愿意演唱这些歌曲,她便决定自己演唱。她粗哑而不稳定的嗓音无疑带来一种音乐界人士不断追求的新的听觉感受,而且歌曲本身也反映了生活日益不安定的公众的忧心期待,因此她很快成了世界上一切脆弱事物的独特象征。她谱写并演唱的歌曲《椴树花夫人》,讲述了一家草药店被一家比萨饼店挤垮的忧伤故事,没几天就荣获金唱片——她五十九张金唱片中的第一张。
菲利浦·马尔基佐成功地取得了在欧洲和北非独家发行这位胆怯的、摇摆不定的女人作品的合同,在他为时不长的职业生涯中,算是做了一笔最好的买卖。但是对于“霍滕斯”来说,就不见得那么好了,不时出走,中断合同,多次自杀,抑郁症,打官司,看芭蕾舞,住疗养院,以及各种异想天开的念头,几乎把她的所有收入都折腾光了。不过从此以后,凡是梦想在音乐歌舞厅出名的人都和她属于同一家广告所了。 人生拼图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