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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威领着圣朝的户部民生厅厅正安澜走进皇宫集贤殿,轻声道:“安先生,请您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安澜点了点头,待他转身离去,便静静地坐在殿内的方椅上等候。
在圣朝的官场上,安澜算是一个比较幸运的人。他本是京北丰州人氏,早年在京北行省从县衙的小吏开始,用了十几年的时间,一步步做到了丰州府参政。本来以为仕途不会再有大的起色,却遇到了一个偶然的机遇——那年丰州天降大雪,灾情严重,朝廷派户部侍郎金碧荃到丰州主持赈灾。金侍郎到了丰州后,查到当地的官吏渎职枉法,劣迹甚多,便大开杀戒,把丰州的官员们革职的革职,下狱的下狱,处理了一大批。唯有安澜不仅没有牵涉其中,还鞍前马后地协助金侍郎把赈灾善后工作做得有条有理,颇得金侍郎赏识。金碧荃回京覆命,顺带把安澜好好地保举了一番,皇帝看了金必荃的奏表,也记往了安澜的名字。从此他便官运亨通,先做了丰州知府,然后升京北布政使,最后又被调进中都,做了户部民生厅厅正。
安澜调进京畿之后,自认为天降大任于斯人,本想认认真真地干些事情。没想到进京不到两年,突然碰上中都变乱,大圣天国的首都竟在转眼间就落入义军手中,原来圣朝的大小官吏们也都成了俎上鱼肉,坐在家中听候处置,一个个惶惶不可终日。今早上突然听到消息,说是义军的最高长官指名要见他,家里人都吓得变了脸色,安澜本人却泰然自若,立即跟着义军的使者进了皇宫。
安澜料定义军现在政权初立,正是用人之际,像他这样有政声而无恶名的官员正是义军急需之人,此时被征召,断然不是要害他,而是要用他,所以心中坦然无惧。
此时中都城内是一片欢庆气氛,进宫的路上到处是飘扬的旌旗和集会的人群,中都电台顶楼宽大的屏幕上反复播放着田家镇大捷和攻占北京的画面。有些激动的百姓涌上街头,要砸烂圣朝的中都衙门和几个王府,但被义军给阻止了。安澜心想:这些义军的风头如此之劲,看来改朝换代的可能性已经是很大了,不过反正圣朝已经是腐败不堪,人心丧尽,如果能在新朝里做事,也算是弃暗投明吧。
在集贤殿内没等多久,便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安澜忙起身立在门边恭候。高风随即走进来,一看见他便先开口笑道:“安先生,久等了。”
安澜道:“哪里,长官召见,安某荣幸莫名!”
高风径自走到殿中的主座上坐下,一边打手势示意安澜也坐,一边笑着道:“久仰安先生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仪表非凡啊!”
安澜谦逊地笑道:“长官过奖了!长官现在名满天下,您才是真正的英雄人物啊!”
高风哈哈一笑,道:“说实在的,这些天发生的这些事,真像是翻天覆地,很多人跟我谈起,都说像是在做梦一样,哈哈。”
安澜听了这话,由衷地点头叹道:“嗯,我也深有同感。”
高风爽朗地笑道:“别说是你,就是我自己,也觉得好像是恍然一梦!哈哈……”
安澜无言以对,只得陪着他笑。
高风说笑罢,又问:“安先生是京北人吧?”
安澜点头道:“是,长官,我是京北丰州人。”
高风点了点头道:“唔,我看过你的履历,你以前一直在京北做官,两年前才调到户部的,是吗?”
安澜道:“是,我以前是在京北当差,不过其实真正进户部还不到两年。”
高风奇怪地问:“是吗?可是我看你的履历里写的是仁德三年三月进京的啊。”
安澜苦笑道:“不瞒长官您说,我确实是两年多前就奉旨调进中都,但是因为不想去走吏部的门子,所以进京以后被晾了几个月……”
高风有些好奇地问:“哦?有这种事?圣旨调你进京,吏部还有人敢卡你?是谁啊?”
安澜道:“吏部尚书曹德贵。”
高风哈哈笑道:“没想到这老曹还真够胆大心黑的!”
安澜叹了口气道:“圣朝官场的情形,长官您应该是知道的,这也不足为奇了。曹德贵的后台是寿王,这些年一直在吏部呼风唤雨,很多人背地里都叫他‘操刀鬼’……”
高风笑道:“呵呵,这个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是啊,圣朝实在是太昏暗无道了,天下谁人不盼着它赶快灭亡的呢?”
安澜接口道:“所以长官您兴义军而伐暴虐,才会天下响应,势如破竹啊!”
高风被他说得又哈哈笑了起来,接着道:“安先生,你知道吗?现在义军已经打到了东都城下,很快就会攻克东都,圣朝的来日无多啦!不瞒你说,打下东都以后,我就要正式改元建国了,今天把你请来,就是想邀请你为新朝效力,不知你意下如何?”
安澜起身施礼道:“愿为圣上效犬马之劳!”
高风微笑着抬手虚扶了他一把道:“我知道安先生是国家栋梁之材,又有安邦定国之志,一定会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眼下就有一项重任要交给你——我们刚刚打下北京,正需要一位能臣干吏去主持政务,我想请你出任京北巡抚一职,你可愿意?”
安澜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位义军领袖初次见面便会如此重用自己,竟要让自己去做封疆大吏。心中激动之余,又有些疑虑地道:“圣上,臣驽钝得很,只恐难以担此重任……”
高风笑着摆了摆手道:“安先生不必过谦,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你对京北的情况比较熟悉,而且也很有行政能力,这个职务只有你最合适。你尽管放心去干就是,我完全信任你,也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
见他这样说,安澜也不好再过于推托,想了想,道:“既然圣上信任臣,臣敢不从命。不过臣还有一件事不解,想请圣上明示!”
高风道:“你说。”
安澜道:“臣听说圣上已经委任黄璇黄长官为京北提督并兼巡抚事,现在又让臣去做京北巡抚,那黄长官她怎么办?”
高风道:“这有什么?黄璇本来就是兼任巡抚,等你到任,她自然就不兼了,专职做京北提督,有什么问题吗?”
高风说到这里,又笑笑解释道:“黄璇她年纪尚轻,又没有处理政务的经验,她哪里能管得了京北一省民政?我只不过是让她暂时代理两天罢了。”
安澜沉吟了一会儿,道:“圣上,如果臣到了北京以后,与黄长官有什么意见相左的地方,怎么办?”
高风笑道:“安先生多虑啦。按惯例巡抚主管民政,提督主管军政,两司并行,各司其职,能有什么冲突呢?况且黄璇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人是很聪明的,也不难相处,你跟她接触过后就知道啦。如果真有什么不便的地方,你可以直接禀报我,我来协调处置就是。”
安澜犹豫了一会儿,硬着头皮道:“请圣上恕臣斗胆妄言之罪!臣也许确实是多虑了,但圣上既然对臣推心置腹委以重任,臣就不敢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现在天下战事纷起,军务、政务必然纠杂,两司并行恐怕不合实际。况且黄长官她在中都、北京连战连捷,功盖当世,名扬天下。自古以来,军人功高则骄横难制,罕有例外。她们在圣上您面前或者俯首贴耳,在安某这样的前朝旧臣面前则未必不会趾高气扬,就算是黄长官她性情宽厚,如果她属下的军将们跋扈不法,臣又该如何处置?”
安澜说到这里,见高风皱起眉头,便停下不再说了。
高风沉思了一会,道:“安先生说得也有道理,那你认为应该怎么样才好?”
安澜道:“臣以为,圣上不如正授黄长官为京北巡抚,臣愿意做黄长官的副手,协助黄长官治理京北!”
高风想也不想便道:“安先生说哪里话,我前面已经说过了,黄璇她做不了京北巡抚。不过既然安先生有这些顾虑,那我就给你一道尚方宝剑罢!”
安澜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高风继续道:“我会在你的委札里写明,京北一省大小政务都归你全权处置;另外,准你专折奏事,如果有不听号令、违法乱纪者,不论是谁,你都可以立即向我报告!”
安澜听到这里,颇感失望。他说让位给黄璇,本是以退为进之法,还以为高风会给他什么样的特权,原来就这些。要知道以文制武是历朝的惯例,各省巡抚本来就是一省的最高长官,地位要略高于本省提督的,在特殊时期可以全权处置一省的大小事务,何须在委札里特别注明。对不听号令的军人也没有准许自己先斩后奏,还要向他报告,那等于说是自己没有权力自行处置。这样的旨令,算哪门子的“尚方宝剑”?
高风见安澜没说话,便问:“安先生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安澜在心中苦笑一声,道:“谢圣上,没有了。”
他在心中转念一想,自己一介前朝伪官,不仅没有处分,反而升了官,也该知足了。如果再多言,万一惹恼了他,怕不闹个鸡飞蛋打,或者落下个矫情的不良印象。不如就此打住,至于北京那边情况到底怎么样,等上了任后再相机行事罢。
世上的事,没有尽善尽美,只有尽心尽力而已,这个道理安澜是明白的。于是接着又道:“请圣上放心,臣一定鞠躬尽瘁,以不负圣上的重托!”
高风见他如此表态,满意地笑道:“好,那就好!”
安澜见话已经说得差不多,正要起身告退,高风忽然又问:“对了,安先生,听说圣朝的中南巡抚文重跟你关系不错,是真的吗?”
安澜怔了怔,答道:“是的,臣跟文重当年曾经在一起共过事,算是有些交情。”
话没说完,安澜已经猜到高风的用意,果然高风接着道:“据最新探报,圣朝皇帝李宇轩已经逃到南京去了,不过,南京早晚也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安先生能否以朋友的身份给文重写一封书信,陈述利害,让他弃暗投明、归顺新朝呢?”
安澜想了想,道:“这个当然可以。不过文重这个人为人谨慎,现在劝他投降,他恐怕未必敢响应,而且时机似乎也还未成熟。”
高风笑道:“我当然知道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我也不是让他现在就公开起事。我只是希望能先把他争取过来,让他在暗中做些配合义军收复南京的工作,等到合适的机会,再给圣朝皇帝来个釜底抽薪!”
安澜道:“圣上圣明!臣明白了,臣这就去给文重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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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行省,龙江狮子口大坝。
工兵们正把一箱一箱的炸药从卡车上搬下来,小心地堆放在大坝下方。平江王李宇祥和中南巡抚文重一起站在大坝旁的小山顶上,俯视着下面的工程。
一个军官从山下跑了上来,对李宇祥行礼道:“殿下!”
李宇祥回了个礼,问:“还要多久?”
军官答道:“半个时辰以内就能安装完毕!”
李宇祥点了点头,文重看着这座宏伟的大坝,忍不住叹道:“当年为了修这座大坝,朝廷费了多大的力气呵!现在居然要自己把它炸了,唉……”
李宇祥看了文重一眼,问道:“文大人,百姓撤得怎么样了?”
文重道:“正在加紧疏散。”
李宇祥皱起眉头道:“这都一天一夜了,还没有撤完吗?”
文重苦笑着解释道:“殿下,要炸开狮子口大坝,下游至少有六个州的百姓要紧急撤离,好几十万人呢!”
李宇祥很不耐烦地道:“这些百姓真是太磨蹭了!”
文重听了这话默然不语,心想:百姓又不是军队,哪里能够一声令下说走就走的。要让这些世代定居在此的人们舍了祖业家园,卷起铺盖背井离乡,他们跟你拼命的心都有。李宇祥全然不解民情,只知道倒行逆施,跟他真是无话可说。
李宇祥又道:“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三天之内叛军必定会打到这里。不管怎么样,明天必须把狮子口大坝炸掉!”
文重吃了一惊,忙道:“殿下,明天恐怕来不及啊!下游至少还有十几万百姓没来得及疏散呢!”
李宇祥丝毫不为所动地道:“军情紧急,管不了那么多了!”
文重道:“可是殿下,这里一旦炸开,方圆几百里之内都会变成水乡泽国,没有撤离的百姓都会有灭顶之灾啊!”
李宇祥沉声道:“文大人,你不要再说了,这是事关国家存亡的大事,就算要牺牲几条人命,也是不能顾惜的了!总之,你只管想办法尽量疏散就是!”
文重噎了半晌,只得道:“既然如此,那我尽力而为吧!”
李宇祥点了点头,道:“我们预计明日午时炸坝,不过看情况,可能还会提前,请文大人多安排些人手,督促百姓火速撤离,延误者,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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