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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外的哨卡前,各种军民车辆纠杂在一起,排成了一眼望不见头的长龙。
此时天色已晚,守卡的官军队长走到一辆军车的车窗边,对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军官道:“证件。”
这个军官不慌不忙地掏出自己的证件递上,同时行了个军礼道:“兄弟,辛苦啦!”
队长回了个礼,接过证件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第五师第二十一旅三营营长何亮,有些诧异地问:“你们是第一军的?”
何亮点点头道:“是呀。”
队长低声问:“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听说你们军在田家镇被打散了?是不是真的?”
何亮也低声道:“你也听说啦?唉……别提了!部队被打散了,当官的全都跑没影了,也没人告诉我们往哪里集结,我们就奔这儿来啦。弟兄们都一天一夜没吃没睡了,快点放我们进去吧!”
队长皱眉道:“对不住啊,兄弟。指挥使司有令,所有撤下来的部队一律不准入城,都在城外驻防。”
何亮一听,破口便骂:“我操,这是什么道理?弟兄们在前面拼命回来,连进城歇口气都不让吗?!”
队长劝道:“兄弟,别恼火,这是上头的命令,大家都是这样的。你等一会儿,我打个电话问问上面,看怎么安置你们。”
说着一边走回哨卡去打电话,一边对身边的几个兵士作了个手势道:“你们检查一下。”
何亮跳下车,右手有意无意地按在腰间的枪柄上,陪着那几个兵士察看一辆辆军车,只见里面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和武器。队伍中还有一辆医疗车,检查的兵士打开车门,里面蓝白色的灯光下,有几个伤兵躺在担架上,一个个都缠着沾满血污的绷带,呻吟阵阵,腥臭味和药水味扑鼻。一个军医正在给伤兵上药,见他们打开车门,转过头来喝道:“谁呀?!快把门关上!”
几个兵士匆匆看了一眼,赶紧掩上车门。
回到哨卡前,那个队长已经打完了电话,对何亮道:“已经问过了,上面让你们往城东走,到黑石岭找第四十六师师部报到,快去吧,不远!”
何亮跳上车,对那个队长道了声:“谢啦。”一挥手,带着车队绕城向东开去。
开出几里地后,何亮让车队停下,自己跳下车来走到队伍中间的那辆医疗车边,打开车门叫道:“长官!”
一个伤兵从担架上坐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地扯掉自己头脸上的绷带,长长地喘了几口气,居然是黄璇。
何亮笑道:“长官行啊,装得真像!”
黄璇也笑道:“唉,这些官军也太马虎了,居然这样就被我们糊弄过去。——我们现在到哪儿了啊?”
何亮道:“我们已经在北京城下了,不过看样子不容易混进去。”
黄璇脱下身上沾满血污的圣军军装,又从担架底下抽出闪着蓝光的长斧道:“没关系,那就按第二计划进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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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义军四面出征以来,高风几乎寸步未离勤政殿,每天从早到晚,不是在地图前察看军情,便是在处理政事和接见各方面的代表人物,忙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宋欣跟随高风起兵后,把自己的弟弟宋威也推荐给了高风。高风对她倒是十分信任,立即让宋威做了自己的卫队长,并兼职帮办联络军政事务。宋威和几个投诚的圣军军官在勤政殿内挂了一张地图,每隔一个时辰都要在地图上重新标注最新的敌我态势。高风并非军人出身,因此在看军用地图时一般也不发表什么意见,可是这天早上高风看了地图后,却忽然转头问宋威道:“璇军的位置怎么好像跟昨天没有什么变化?”
“呃,这个……”宋威解释道,“从昨天下午开始,黄长官突然联系不上了……”
“什么?!”高风一听这消息,几乎跳了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人告诉我?!”
宋威等人一直以来见他都是一付儒雅淡定的模样,从未见他如此紧张失态过,一时都吓得变了脸色。过了好一会儿,宋威才鼓起勇气解释道:“昨天未时璇军的联络官还曾经跟我们通过话,说他们‘一切正常’,到申时再呼叫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静默了。刚开始我们考虑可能是在某些行军地段不便联络,或者也有可能是通信电台突然损坏了,我们也跟璇军的下属部队联系过,他们也都说‘一切正常’,所以我们暂时还没有向您报告……”
高风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我要的不是‘可能’!一个军的长官突然失踪,去了哪里?赶快跟璇军联系,让他们立刻报告黄璇的位置和情况!”
宋威和一众军官们听了这话,立刻像炸了窝的马蜂四散而去,顿时中都城内的无数个电台都开始不间断地呼叫黄璇,却是毫无回应。再一一联系璇军的下属各部,竟也没有一个人说得清黄璇的去向,把宋威急得是百爪挠心、上蹿下跳。
高风则一直在地图前来回踱步,神情虽然依旧严肃,但初时的慌乱之色却渐渐消失了。过了将近半个时辰,高风见仍没有黄璇的消息,便对宋威道:“快把刘婷找过来,另外给我准备飞船,我要马上亲自到璇军去,通知他们准备接应!”
宋威忙不迭地照他吩咐的去安排。刘婷本来就在宫中值宿,听说高风紧急召见,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高风见了她,张口便道:“你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出发去北京刘婷一愣,问:“怎么啦?”
高风道:“黄璇突然失去联系了!”
刘婷“啊”了一声,随即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穿云弓道:“我随时可以出发!”
高风也拿起“天权”道:“那好,现在就走吧!”
说罢又转头对宋威道:“中都这边你看着,有什么事随时跟我联络!”
两人刚刚要抬脚向外走,忽然见到一个军官飞快地跑了过来,边跑边喊道:“长官!黄长官有消息了!”
高风停下脚步问:“什么消息?”
这个军官道:“是好消息,北京城打下来了!”
高风吃了一惊:“什么?”
这个军官重复了一遍:“北京打下来啦!”
高风诧异地喃喃自语道:“北京居然是北京从地图上看,义军此次出征的四个目标之中,距离中都最近的是东都,丽军正在日夜兼程地向东突进,现在还没有到达东都外围,北京却已经被攻克了,这倒着实是令人感到意外。
高风意外之余,问道:“黄璇呢?她现在在哪儿?”
这个军官道:“黄长官叫我来给您通报一声,她正要跟您通话呢。”
高风“唔”了一声,又走回勤政殿内。不多时,御案上的电话便响了起来。高风接通电话道:“喂?”
电话那头果然传来了黄璇银铃般的声音:“长官好!”
高风道:“你好啊,——听说你已经打下北京啦?”
黄璇道:“是啊,我现在正在圣朝的京北提督府里给您打电话呢!”
高风笑了笑道:“刚才他们报告说你失去联系了,我们这里正急得到处找你呢!”
黄璇解释道:“哦,是这样的,我前两天在路上碰到官军在田家镇被打散的一个营向我投降,我当时灵机一动,就化装成一个伤兵躺在他们的医疗车里,让他们假装是从中都逃回去的,一路上畅通无阻,一直跑到了他们的眼皮底下,嘿嘿……因为怕泄露机密,所以我让他们从昨天下午就开始关闭通讯啦。”
站在一旁的刘婷忍不住插嘴道:“你这一关闭,可把我们都给急死了!刚才长官还在让人到处找你呢!”
黄璇笑道:“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想到长官肯定会着急,所以打下北京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向您报告!”
高风道:“这么说,你一个人带着一个营的降卒就把北京城给占领啦?”
黄璇笑道:“嘿嘿,是的是的!”
高风赞道:“嗯,不错,你很勇敢,也很聪明!应该给你记个头功!”
黄璇喜孜孜地道:“谢谢长官!”
高风又问:“现在北京那边的形势怎么样?”
黄璇道:“您放心,现在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下!守城的官军大多都放下武器投降了。”
高风道:“你不要放松警惕,现在局势还不稳定,你千万不要大意!”
黄璇道:“嗯,我知道的,您放心吧!”
高风放下电话,想了想,对宋威道:“有两个事情你马上去办:一是赶快找些媒体大力宣传北京大捷,另外立刻拟一份旨意发往北京,任命黄璇为京北提督,并暂兼京北巡抚事!”
宋威大声地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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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都到南京的公路上,绯军的车队又堵成了一条长龙。
前锋部队报告说,前面的山口被石头堵住了,现在正在准备爆破疏通。各营的官兵们只好停下来就地展开警戒。陈绯也跳下车来,在路边走动走动,舒展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脚。
这时一个通信兵快步跑了过来,递上一份电文道:“长官,有刚刚从中都发来的消息!”
陈绯接过电文来一看,随即怔住了。
郑栎见她表情怪异,便凑上前问:“长官,怎么啦?”
陈绯把电文转手递给他,郑栎接过来一看,吃了一惊:“咦,北京打下来啦?不是真的吧?”
陈绯“哼”了一声,道:“白纸黑字,还能有假?”
郑栎从车上拿过行军地图展开测量了几下,惊呼道:“千里大奔袭,六天就打下来了,你这个姐妹厉害呀!”
陈绯问:“我们走了多远啦?”
郑栎道:“我们啊?还不到六百里呢。”
陈绯吃了一惊:“怎么这么慢?”
郑栎苦笑道:“我的长官,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一路上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已经是在全速前进啦!”
陈绯瞪了他一眼道:“胡说八道!全速前进怎么才走了人家一半的路程?”
郑栎道:“唉,我们跟他们不一样嘛!京北那边一马平川,很容易搞远程奔袭;而中南这一带本来就山多岭多、水网密布,官军又把道路桥梁都给破坏了,我们怎么能不走的慢呢?”
他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着,陈绯却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心里越发急怒起来。自打中都出征以来,几个统军将领就在暗中较上了劲,因为田家镇那一仗虽然是大获全胜,论起功绩来却是大家平分;现在分兵出征,谁打得好不好那可就一目了然了。眼下黄璇干净利落地拿下了北京,就好像一场长跑大赛,人家已经夺了冠军,她却还跑在半路上,丢人现眼不说,关键是以后高风在心里对她将如何评价?
想到这些,陈绯焉能不急。郑栎说的那些客观因素,她也不清楚到底有几分道理,不过再像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了。陈绯不禁在心里想:是不是自己以前太好说话,御军太宽了?
想到这里,陈绯沉声道:“不要说了,把营长以上的军官都给我叫来开个会!”
郑栎不敢再说什么,陈绯看起来有一肚子的火,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惹她为妙。于是赶忙通知各营长官前来议事。
不多时,绯军突击部队的主要军官们就都到齐了,摆开行军椅围坐在路边的一块空地上。大家都听说北京已被攻克,个个又惊又喜,叽叽喳喳地议论纷纷。郑栎见陈绯沉着脸不说话,便咳嗽两声道:“各位,这次璇军进展神速,这么快就打下了北京确实是可喜可贺。不过呢,咱们不能光替别人高兴,也该想想咱们自己的仗该怎么打啦!目前我们军的进展相对落后,今天长官把各位叫来,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看看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众人听了郑栎这话,面面相觑,竟霎时间鸦雀无声了。
郑栎见无人应声,又催促道:“大家有什么想法,随便说说嘛,就当是抛砖引玉也好。”
又沉寂了一会,才有一个军官开口道:“长官,说实在话,我觉得这些天弟兄们赶路已经够辛苦的了……”
陈绯循着说话声音方向望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叫张雷的营长。此人原属圣军第一军,在田家镇战斗中投降过来的,陈绯对他了解无多,也没有什么好的印象,现在听到他这样说,更是一肚子恼火涌上来,瞪着他冷笑道:“什么?辛苦?人家北京都打下来了,我们才走了六百里,你们还好意思说辛苦?”
众军官被她这样一说,都低了头,哪里还有人敢说话。
陈绯继续道:“以前就是我对你们太放松了,你看看你们现在哪像是在打仗,根本就像在游山玩水一样!从今以后,每天行军途中不准休息!各营都携带干粮,中午不准停下来做饭!还有,每天前进距离没有超过三百里,不准宿营!”
众军官们又是面面相觑,郑栎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陈绯扫了众人一眼,从军官们的脸上能很明显地看出来,她的话遭到了无声的反对,当下沉着脸道:“有什么意见吗?有意见就说!”
陈绯没想到的是,居然还真有人敢跳出来说自己有意见。
那个叫张雷的营长站起来抗声道:“长官,现在敌人对道路和桥梁的破坏越来越厉害,我们每天都是一边修桥补路一边前进,怎么可能保证每天走上三百里?况且部队太过疲劳,伤病减员和逃兵等等情况都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恐怕还没跑到南京,部队已经散架了!再说,行军途中的休息时间是军事条例上规定的,怎么能够说取消就取消呢?总得让大家有时间透透气,拉屎拉尿吧……”
此言一出,军官们“嗡”的一声,纷纷点头附和。
陈绯气得鼻子都歪了,瞪着张雷大声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我们的路不好走,难道北京那边的路就好走吗?!路断了就修,桥断了就架!走不到三百里就给我一直走!病了让军医去治,大小便给我忍着!有什么不可以的?!”
张雷却并不退让,继续争辩道:“长官,您可能不清楚,咱们跟璇军的情况不一样!京北那边全是平原,我们这边呢?从中都向南多少大山大河!所以圣军才会用破坏交通的办法来迟滞我们的进攻。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说起来容易,有时候一座桥就要搭一天!我们要跟璇军比速度,根本就是不切实际嘛!”
陈绯怒喝道:“你放屁!”
郑栎吓了一跳,陈绯居然连粗话都骂出来,看来是真气急了,当下连连对张雷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说。不料这个张雷却是个十分倔强的牛脾气,反倒直视着陈绯道:“长官,你既然是开会听大家的意见,那我自然就要说出我的意见!你是长官,要说我胡说八道也可以,要杀了我也随便你,但我说的都是实话,有没有道理,请你自己考虑!”
陈绯没想到此人竟如此强项,怒极之下,一时反倒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处置了。郑栎见场面闹僵,忙对张雷喝道:“喂!你怎么跟长官说话呢?快坐下!”
张雷还在倔强地站着,旁边几个军官连忙七手八脚地强拉着他坐下了。
郑栎不待陈绯再说话,抢先道:“各位,从中都出征以来,咱们军的进展速度确实是各路大军里最慢的,虽然有一些客观的原因,但是我们确实是落后了嘛!中都那边天天在催促,陈长官她也有很大的压力,大家体谅一下吧!今天长官把各位召来的意思,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集思广益,商量个办法出来。张营长你不但不积极替长官分忧,还在长官面前吵闹,像什么样子!今天这事就算啦,下不为例!你们都下去好好想一想,有什么好的办法、建议,可以随时来跟长官说。——好了,散会吧!”
众军官舒了口气,忙起身散去了。
郑栎见陈绯仍坐在那里满面怒容,于是赔笑着劝道:“好啦好啦,你看你今天这是怎么啦?他们都是你的部下,替你卖命打仗的,干嘛把关系搞得这么紧张呢?”
陈绯沉着脸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着自己的事。
由于对军中事务一窍不通,陈绯平时都是做的甩手掌柜,诸多事务都是交给郑栎去打理。经过今天这件事,陈绯才发现统军御众远不如她想象的那么容易,看来自己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郑栎见她不说话,继续劝道:“长官,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是着急归着急,事情还得按规矩办,不能乱来啊。俗话说得好,欲速则不达嘛,你说是吧?”
陈绯道:“这我知道!”
郑栎见她听劝,大喜,继续道:“长官,我想,如果北京那边的情况也跟我们这边一样的话,璇军绝对不可能那么快的!不过你放心,一会儿我就以你的名义下令,让各营携带干粮快速前进,休息时间减半!还有,等咱们的工兵部队慢慢加强起来,咱们的推进速度就会比现在快得多了。”
陈绯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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