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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吉城内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到处是残垣断壁,几乎找不到一处完整的建筑。郑栎找了一间地下室,又安排人烧好热水让陈绯先洗个澡。陈绯在山谷里蹲了两天,身上早已痒得不行,真想在热水里也舒舒服服地泡上两天,不过想到迟些还要参加军事会议,也只得匆匆了事了。
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郑栎又给她端上了几样精致的小点心,关切地道:“长官,您先吃点东西吧,然后再睡一会儿,等宋长官到了我就叫醒你。”
陈绯的肚子确实还有些饿,于是拿起点心便吃,只是心里却忍不住又想起曹重阳的事来。
郑栎实在是太体贴了,有他在身边时,陈绯不仅几乎不用操心军务,连生活也变得简单了许多。他总是会在适当的时候给她提供所需要的东西,她饿的时候他会端上好吃的,她累的时候他会铺好床褥,当她需要洗澡的时候,他甚至会帮她把干净的贴身内衣都准备好。
陈绯突然发现她的心里好像早已经将郑栎视作了自己的准丈夫。
所以,对于曹重阳,从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吧。
陈绯默默地吃完了点心,便依郑栎的话躺在床上睡下了。只是睡得不安稳,发噩梦,脑海里总是回映着大爆炸的那一幕。半梦半醒地也不知过了多久,郑栎来叫她:“宋长官到了。”
陈绯连忙爬起来,匆匆整理了一下仪容,就跟着郑栎一起来到了二十二师的指挥所。
宋欣比她早到一步,见了陈绯,也没有过分地热情问候,只是含笑点了点头。陈绯自然知道是因为高美的缘故,便也轻轻点头回礼。
高美见两个军的主要将领都到齐,便开口道:“各位辛苦了。自开战以来,我军一路所向披靡,打得南蛮人望风而逃,各位都是功不可没。特别是绯军二十二师统制张明玉固守芒吉,在蛮军主力的轮番猛攻下巍然不动,打得很好!当然,其它各位长官也出了不少力,我已经把战况总结上报,等圣上看过以后,少不得要一一论功行赏的。今天请各位来,主要是为了讨论一下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说罢看着郑栎道:“郑栎,你先把当前的情况给大家汇总一下吧。”
陈绯被解职,郑栎自然就成了高美的幕僚长。被她点了名,郑栎便开口道:“目前的形势对我军是十分有利的,我们有六个师已经在开城一线完成展开,接下来还有总计八个师即将投入战场。从兵力上来说,我们将占据绝对优势。我建议趁目前铁勃刚刚在芒吉受挫,无力再战的时机,以现有兵力立刻发动进攻,将战线向前推进二三百里。等到丽军的部队到达以后,再发动第二轮攻击,以两个梯队交替滚动前进,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肃清南蛮中部的敌军!”
郑栎说完后,宋欣倚在座位上似笑非笑地道:“我觉得没有必要急着进攻,前几天为了参加芒吉会战,我的兵都给抽过来了,现在西线空虚得很。万一铁勃往西逃蹿,我们的阵势又要作大调整。我觉得不如先巩固一下西线,等第二梯队到位了再展开攻势,反正我们的兵力占绝对优势,稳扎稳打才是上策嘛。”
这次陈绯在芒蓠山中伏,郑栎除了自责关键时刻没能在她身边以外,对宋欣也有些迁怒。若是她能积极配合一下东线的战事,而不是只顾坐壁上观的话,铁勃的诡计未必能够成功。现在见她又在说西线的事,心中不免有些不快,但自忖还不够分量在这位五凤上将中的大姐大面前叫板,只得低着头闷不做声。
何况宋欣说的也不无道理,现在的西线确实是在唱空城计。其实局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高风在情急之下出的昏招,把本在西线的宋欣所部匆匆调到东线,结果等她赶到,芒吉战役早已结束,并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反而造成了西线兵力的严重空虚。可是事已至此,谁又敢埋怨高风瞎指挥呢?郑栎的想法是:好马不吃回头草,既然宋欣的部队已经调到东线了,就没必要再调回去,不如干脆在东线与绯军一齐展开战略进攻,将两个拳头变成一个拳头来打算了。
这话他不敢讲,却有人替他讲。二十一师统制林玉龙道:“我看宋长官多虑了,现在铁勃刚刚在芒吉城下受挫,必定需要后撤休整,不会再有能力发动新的进攻。况且我们现在在开城一带集结了重兵,就算铁勃真的想在西线反攻,他怎么保障自己的侧翼安全?所以我认为,铁勃下一步的行动必然是继续向南撤退,所以我们应该发起持续攻击,把握战场主动权,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宋欣笑了笑道:“这只是你的推想而已,只怕有些蛮子的诡计,不是你都能预料得到的。”
陈绯中了南蛮子的诡计的时候,林玉龙正与她同在军中,所以宋欣这句话明显意含讥讽,而且戳中了他的哑穴,噎得林玉龙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高美见两个军将领的意见不一,便转向陈绯问:“陈长官,你的意见呢?”
陈绯刚刚打了败仗,又被降了职,心中正在郁闷不已,本来不想说话。被高美点到,只得强颜一笑道:“我觉得宋长官说得有道理,蛮子诡计多端,非常狡猾,咱们还是稳妥一点好。”
她这话一说,绯军的将领们便都不吱声了。
高美见状,心想:这个陈绯虽然败了一阵,又被降职处分,但在绯军官兵心中的威望却还未损,看来大家在心里已经认定她这个长官了。军队只知忠于个人,实在不是国家之福,以后必须要设法改变这种状况才行。
心里想着这些,嘴上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采用宋长官的方案,先巩固西线吧。”
郑栎看了陈绯一眼,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绯军投入南蛮战场的兵力是欣军的两倍,如果反而把主角的位置让宋欣给抢了去,那也实在是太窝囊了。不过在现在的形势下,陈绯选择低调一些无疑也是有她的苦衷。
谁知高美继续道:“我命令:宋欣立即带领所部回援西线,绯军第二十五师暂时编入欣军序列,配合你们作战,限一个月内扫清南蛮西北部的敌军!另外,由我和陈绯各带一个师向南搜索前进,绯军其余各师继续在开城一线展开待命!”
郑栎听了高美这一通命令,心中是又惊又喜。
他料想高美不会那么轻易成全宋欣的,果不其然。她表面上说是采纳了宋欣的方案,其实只给宋欣增加了一个师的兵力,而把绯军的主力都扣在了东线。蛮军主力本不在西线,宋欣要在一个月内扫清西线的南蛮军固然并不困难,但也注定是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而高美自己却和陈绯分头带兵向南“搜索前进”,所谓的“搜索前进”,无非就是把进攻换了一种说法而已。
所以这根本就不是宋欣所设想的作战方案,顶多算是把她和郑栎的想法折衷了一下,而且还有点偏向于郑栎。但她却说她是“采用宋长官的方案”,简直就是把宋欣当傻子忽悠。
可惜宋欣听了这道命令,也只能在心中苦笑了一声。
落在高美手里,自然难免要被她整一整的,宋欣也想得开,并没有多说什么。况且她本来就对南蛮战争并不热衷,抱着一付随你们去折腾的心态,会议结束以后,她就带着自己的部下匆匆离开了。
高美等宋欣走后,叫住陈绯道:“陈长官,你等一下!”
陈绯见她召唤自己,连忙上前道:“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高美看着她问:“我这样安排,你看有什么问题没有?”
她仿佛是在诚恳地征询陈绯的意见,只是陈绯哪敢有什么异议,立即答道:“没有。”
高美又看着郑栎问:“你说呢?”
郑栎笑道:“公主神机妙算,属下佩服!”
高美却正色道:“你们不要只管附和我。统兵作战我确实是外行,所以必须要靠你们这些内行们多多献计献策。打仗是大事情,事关国家兴亡的,所以我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一定要及时给我指出来,千万不要顾忌面子!否则要是打了败仗,我固然要向父皇请罪受罚,你们也免不了要负连带责任的!”
这话说得陈绯和郑栎都后背一热,忙低头应道:“是。”
其它的军官看见这架势,都知趣地退出去了,会议室里便只剩下他们三人。
高美见其它人都走了,又笑着对陈绯道:“对了,有件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的好姐妹黄璇要结婚了。你什么时候得空,给她道个喜吧。”
陈绯一听这话,有些惊奇地问:“啊?她要跟谁结婚啊?”
高美有意无意地看了郑栎一眼,道:“是她身边的一个副官,就是当初跟她一起打下北京的那个营的营长。他们两个一直在一起,倒是日久生情了。黄璇还写了个折子上报父皇,父皇说,这是私事,没必要上报,还催她早择吉日完婚呢。”
陈绯听了这话,一肚子心思便活动了起来。
要说跟身边的人日久生情,她跟郑栎又何尝不是这样。只是两人之间纵然好感颇多,实际关系却一直保持在一个若即若离的微妙状态。之所以会这样,主要是因为两人心中都对一个问题没有弄清——陈绯与高风,究竟算是什么关系?
或者更直白地说,陈绯到底算不算是高风的女人?
这个问题,郑栎固然猜不透,陈绯自己也有些弄不清。所以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控制着自己,没有踏入可能的危险区。可是现在,黄璇的所作所为就像是帮他们投下了一颗问路的石子,高风也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态度——五凤上将并不是他的禁脔,她们可以婚嫁自主,来去自由。
想到这里,陈绯有些高兴,也有些失望。忍不住偷偷看了郑栎一眼,发现他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高美却对陈绯开玩笑道:“陈长官,你的小姐妹都要嫁人了,你也得抓紧点儿啦。你长得这么漂亮,又身居高位,找个如意郎君还不是易如反掌吗?俗话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你可别把大好青春给白白浪费啦!”
这些话说得倒也在理,只是她怎么这样关心起自己的人生大事来,好像恨不得自己立刻找个人嫁掉?陈绯心思一转,便猜到了其中的缘由——高美一定是希望她们都赶紧嫁了人,断绝了与高风再有什么关系的可能吧。
想到这里,不禁觉得好笑:这位美公主竟是在吃她父皇的醋。
不过也难怪,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无聊而又无知的人们固执地相信,所谓的五凤上将,除了高丽以外,都是高风的情人。
高美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自觉话说到位,便不再多言,转了个话题道:“好啦,开开玩笑,说点题外话。你们也下去准备吧,明天一早,我们分头行动,我带一路人马往象城方向展开进攻,郑栎你还是跟着陈长官一起,你们往万象河谷打,咱们齐头并进,互相策应,再好好跟蛮子较量较量!”
陈绯和郑栎齐声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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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蛮南部的一处山寨内,南蛮王铁勃站在神坛前,双眉紧锁。
芒吉之战以后,神圣帝国向南蛮大量增兵,入侵南蛮国的军队达到了十万左右,南蛮军顿时处于绝对的劣势。而且帝国还在开城设立了征南行营统一指挥,几万大军以密集阵型平推过来,压得南蛮军无隙可乘,只能步步后撤。
照这样下去,不出两个月,南蛮全境势必都要沦陷了。
铁勃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种以羊搏虎的境地,打肯定打不过,退也快要无路可退了。铁勃心中不免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不如当初忍辱负重,不要轻启战端。只不过事已至此,再说那些也没有用了。
左右丞相和四路元帅侍立在侧,也都是默然无语。
铁勃打起精神问道:“各位,现在圣国大军压境,我们的处境非常不利,各位可有什么良策吗?”
二相四帅对视了一眼,北路元帅央水先开口道:“大王,现在圣国军队兵力强盛,又有妖术助阵,我们跟他们正面对战很难有胜算。我想我们不如将大军化整为零,分散行动,慢慢地消耗他们的实力,等待时机成熟再图反击吧。”
央水这番话与铁勃的心思正相吻合,听得铁勃暗暗点头,却听东路元帅凉原道:“大王请三思!现在我们集全国之力,尚且不能与圣国的大军对抗,如果化整为零的话,岂不是更加分散了力量?圣国的铁蹄铮铮,我们就更加难以抵挡了!”
央水道:“东帅,现在的实情便是敌强我弱,芒吉之战我们集结了那么多的军队猛攻了六天,最终还是功亏一篑,未能全歼芒吉城内的圣国军队。现在圣国又增兵一倍,还有三名妖女参战,以后再想找到战机重创圣国军队已经几乎没有可能。我们只能把军力化整为零,分散隐蔽,伺机出击,去攻击圣国的小股零散部队。我们要像山林里的蚂蚁一样,不断地叮咬圣国这头巨牛,今天咬他几口,明天又咬他几口,让他流血不止,时间长了,圣国自然会不堪忍受,主动退兵!”
凉原道:“北帅的想法固然美好,不过圣国这头巨牛又不是死牛,岂会任你在它身上叮咬?况且南林国三十六城七十二寨,部落众多,势力复杂,现在大王高举反抗侵略的义旗,尚且还可以号令各部同仇敌忾,若是让大家分散了各自为战,恐怕会让人心惶惑,各思自保,那样我们南林国就真的要彻底沦陷了!”
央水听他这样说,怒道:“我们南林国大好河山,百万壮士,绝不会甘心沉沦于圣国的铁蹄之下!东帅这样危言耸听,到底是何居心?!”
凉原听他这样说,并不退让,针锋相对地道:“北帅又何出此言?你刚才自己也说过,现在的实情是敌强我弱,战争乃是关系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怎能不小心谋划?难道只靠几句大言,就能击退圣国的十万大军么?”
铁勃见二人争执起来,忙开口制止道:“二位元帅不要激动,现在大敌当前,正需要各位同仇敌忾,各位都是国家的重臣大将,切勿先乱了自家的阵脚!”
二人听他这样说,便都不再说话了。
铁勃却在心中踌躇起来,虽然他的想法与央水相符,但凉原说的也不无道理。南林国是由数以百计的城寨和部落势力联盟而成,现在铁勃这面旗帜不倒,所以还能将他们凝聚在一起对抗神圣帝国,但如果真的将军力化整为零分散下去,焉知全国不会变成一盘散沙,到时候只怕这些人是否还听命于他都很难说。
可是在目前的情况下,不化整为零又能怎么样呢?圣国大军步步进逼,南林军的回旋余地越来越狭窄,再照这样下去,早晚也只有被圣国军队消灭或者赶下南洋去了。
铁勃想到这里,对凉原道:“东帅的顾虑,我也有之。不过现在形势所迫,已别无他法,我们只有将军队化整为零,依托我们南林国的丛林和百姓,才可能长期继续抵抗下去。我相信南林国的军民永远不会屈服于敌人的淫威之下,一定会坚持抗战,直到最后胜利的!”
他既然这样说了,凉原只得道:“大王英明,愿听从大王的吩咐!”
铁勃见再无其它人反对,便道:“既然是各位都无异议,那我们就开始分兵吧。我已经想好了,把全国划为四大战区,由你们分区负责,你们去遣散本部兵马,让他们各自潜回所属城寨隐蔽,以后就以城、寨为单位,各自为战吧。”
四路元帅应道:“遵命。”
铁勃道:“各位回去以后,请务必牢记自己的使命,抱定我族必胜的勇气和信心,绝不与圣国人妥协。你们放心,只要大家能够坚持下去,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圣国最终必然退兵,我们也必将获得最终的胜利!”
四路元帅均道:“请大王放心,我们一定坚持到底,绝不向圣国人屈服!”
铁勃挥了挥手,四路元帅便散了下去,却见左丞相阿布图仍是一付忧心忡忡的样子,便问:“左相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阿布图摇了摇头道:“大王,没有。”
铁勃笑了笑,低声道:“你不要欺骗我,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可是在想跟圣国休战讲和吗?”
阿布图一怔,随即道:“大王英明。我们南林国本来就弱小,与圣国长期对抗,我们的损失巨大,白白给福国人和达国人看了好戏。若为国家大计,讲和息兵或许亦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这个是我的个人愚见,还请大王三思。”
铁勃听他说完,幽幽地道:“这个道理我也知道,只是眼下还不是和谈的时机。圣国皇帝骄傲而又狂妄,现在倾尽全力来入侵我们,正是志在必得,他是一定不会同意讲和的。”
阿布图道:“大王所说的,我也赞同。不过我想,工作可以先做一些,我们不妨修一封国书,向圣国皇帝言明误会,陈说利害,表达一下我们的意愿。纵然他不听,至少可以建立一个双方沟通的渠道么。”
铁勃想了想,道:“这样也好,那你就去办吧。”
阿布图道:“是。”
铁勃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道:“左相,你能第一个说出这样的话来,是需要勇气的。我知道你是一个真心谋国的人,难为你啦!”
阿布图没想到能听了他这样一句话,顿时从心底涌起一阵士愿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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