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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危在旦夕昭南王
是矣，经过这几日的深思熟虑，温知泠确实想通了一些事情。本来她是想借助其他势力，达到自己的目的。包括先前主动赴约仇千尘，又与拜月宫的徒有情走在一起，温知泠都是抱有目的性的。
可惜了，青鬼门已不足以与之抗衡，拜月宫的宫主极有可能是楚氏后人。将夜若真为楚王之后，也就意味着，拜月宫必然要与大昭为敌。无论如何，她断然是不能与温长晏为敌，沦落为叛国之贼。
如此想来，她似乎只能唯温长晏马首是瞻。兜兜转转，她还是回到了原处，逃也逃不掉。
“是，想通了。”温知泠放下手中的杯子。
“终于明白，这世上除了本王，你已无人可仰仗了吗？”他说的是仰仗，不是依靠。
“是。”
“怪不得要主动爬上本王的床，哼……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许久之后，温知泠才回头看他。温长晏已经离开床榻，并且穿戴整齐。
她微微一笑，道：“王爷不是喜欢？”
四目相对，两厢无言。
温长晏缓缓走到温知泠面前，冷笑道：“我道你温知泠是有多厉害。先是顾渊，再是青鬼门，拜月宫……废物，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天真会害死人的。”
温知泠缄口不言。
“你以为他们凭什么接纳你，还不是因为你入了我南音山庄？”他悠悠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襟，“你这条命离了本王，就是一文不值。”
她当然有这个自知之明，若不是温长晏，她何来今日的锦衣玉食？从当年私自爱上他开始，她的骨子里就被埋下了自卑的根。沉寂多年，时至今日今时，自卑又如同杂草一般开始疯狂生长。
温知泠：“我素来是贱命一条，全仰仗王爷当初收留才有今日。”
温长晏微微眯着双眼，似乎如此才能将温知泠看清一些。
“你明白最好。知道为何短短几年时间，本王就能一手遮天吗？”
温知泠：“我知你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是欲望。”温长晏道，“只有内心足够贪婪，才会拼了命也想要得到某些东西；只有自己真正强大，才足以支配自己甚至是更多人的命运。”
“因此呢？”
“因此？”温长晏捏着温知泠的精巧的下巴，“看来你吃的苦还是不够多，贪图的东西还太少。”
温知泠静静看着温长晏的双眼，一时无言。
“人来这苦难的世间走一遭，不能对不起自己这满身的贪欲。”温长晏继续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要逃离本王的手掌心，首先你得有那个资本。”他俯身凑到温知泠耳畔，“本王甚是看好你。”
“那王爷你真的是太看得起了我。”温知泠以为他在嘲讽自己。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慢慢会懂的。”说完，温长晏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她企图叫住他。
温长晏步履不停，也不应她。
“十三。”门外的温长晏唤了一声自己的暗卫，“走，陪我出去。”
温知泠走出房间，温长晏与那少年已经走远。
廊檐下没走几步，温长晏开始咳嗽起来。应该是憋的太久了，这一咳起来有些剧烈。
“王爷……”十三满面愁云，“您没事吧？”
“无妨。”温长晏顺了一口气，“走吧。”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车子往岭北的方向前进着。不知不觉马车已经走到郊外，可见速度并不慢。颠簸的路途使得温长晏的身子跟着摇摇晃晃，他闭着眼睛，缓缓开口。
“十三，你去往西凉已经半月有余了吧。”
“是，王爷。”十三点了点头，“此番属下在那边有查获一些线索。”
“上车之后为何不直接汇报？”
十三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知所措道：“王爷病痛缠身，属下怕打扰王爷休息。”
温长晏：“还在废话？”
十三：“十三不敢。西凉那边近期是没有什么动静，但是属下发现了一件事情。”
“嗯？”
“岭北被大昭收复后，田塨回到西凉，不仅继续任职镇军大将军，裕王还赏了他一座府邸。”裕王是西凉的王。
“哦？”
“嗯。如今他依旧风生水起，裕王可是一点都不防着他。”
“如此想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温长晏说，“田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以为走到今日仅仅是靠裕王的信任而已？早在多年前，他就已经权势滔天，裕王如今怕已是名存实亡。”
十三不是很懂，惊道：“裕王很可能已经死了吗？”
温长晏终于睁开眼睛，淡淡地瞟了一眼十三，眼睛里的嫌弃之意多少是藏不住。
“你真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空有一身不俗的武功，脑袋却是油盐不进。”
十三再次挠挠后脑勺，说：“那王爷的意思是？”
“裕王如今不过形同虚设，说白了就是一副空壳。他不是不防田塨，而是大势已定，木已成舟，他如今就只能靠舟载于水，方能立足。”
十三了然地点点头，说：“原来如此，这个田塨本事确实不小。那以田塨的狼子野心，他为何不直接谋反篡位？”
温长晏：“说你是榆木脑袋，也不全然。你这个问题，倒是问得不错。”
十三嘿嘿一笑。
“田塨是狼子野心没错，按理说，他早就可以谋权篡位，可是他没有。那是因为他的身后还有一个旗鼓相当，甚至比他更厉害的角色，所以他才有所顾忌。”
温长晏早就有所怀疑，只是田塨这个老狐狸老谋深算，做事几乎不留痕迹。温长晏暗中留意的这几年，也只能摸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背后却是有人，而且实力不容小觑。
十三问道：“田塨后面有人的话，不是更好夺位？当上一国之君，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诱惑力？”
“那人也得有心扶他上位。正如你所言，一国之君这个位置诱惑力致命，才说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可二主。裕王不过是一个傀儡，幕后的那两头虎，不到逼不得已定然不会碰个两败俱伤。”
久居朝堂，城府至深，田塨这么多年的战场也不是白打的，他必然看得清当下局势。西凉这几年战况不佳，外邦对其难免有些想法。他若是这个时候篡位，更非明智之举。
才说完，温长晏又咳了起来。
“王爷你别说话了，休息休息，到了我再叫您。”
温长晏点了点头。马车片刻不停，一路朝北行去。
等他们到达西山落日坪的时候，正值是深更半夜。马车的帷裳被风吹得左右摇摆。岭北不同于东州，这边气候更是寒冷。
“王爷，到了。”十三试探性地叫温长晏。
温长晏没有理他，双目紧闭着动也不动。
“王爷？”
十三上前轻轻触碰温长晏的肩膀，才惊觉他已经昏迷不醒。温长晏的全身都被冷汗浸湿，衣裳都能拧出水来了。
“王爷，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了！”
十三显然没有料到温长晏病得如此严重，一时情急，也着急忙慌的。他让车夫打了灯，自己将温长晏背下了马车。
前方大路塌陷了一大块，路面突然变窄，马车无法通行。他们还需要步行一小段山间小路，才能到达霍启乱的居所。十三一言不发，背着温长晏走上去。
他不过十五六岁，身子比温长晏要矮小得多，温长晏的足底时不时会摩擦到地面。十三自幼习武出类拔萃，背着温长晏倒也不吃力，难的是脚下的路并不好走。
自从立冬过后，岭北几乎日日降雪，山上的小路此时已经凝了一层薄冰。十三内心着急，想走快一些，好几次险些滑倒。
“十三……”温长晏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你不要慌，本王还死不了。”
十三哪里听得进去，他自从跟了温长晏之后，从未见过他这般虚弱。哪怕是南征北战的那几年，也未曾如此。
“为何如此恐慌？”温长晏声音虚弱，“在本王的印象中……你似乎从来不知天高地厚，永远都是一根筋。”
“王爷……”十三快哭了。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怎可轻易掉眼泪……”
其实，温长晏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他只觉得现在脑袋昏懵混乱。听说，人死前脑海中会快速回忆自己的一生。好的坏的，哭着笑着，爱过恨过……如果说真的话，那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堂堂昭南王因为一夜春宵，命丧黄泉？那传出去未免也太损颜面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万万不可。
“王爷你千万别睡，马上就到了！”
“不睡……”他不想一觉长眠。
并不是怕死，而是不能死。
温长晏狭长的双眼半睁着，沉默片刻，他问道：“十三，这么黑的路，你能看得清吗？”
十三突然愣住，脚步也停了下来。不过也只是瞬间的停留，他咬咬牙又继续前进。岭北的西山，在入夜之后马毛猬磔，寒风侵肌。少年只觉得眼睛被风刮得生疼。
“不是……”十三红着眼，看一眼旁边打着灯笼的车夫，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昭昭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