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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竹林往事（1）
暮色匆匆路过，炊烟袅袅升起，偶尔能听到林中传来一两声鸟鸣。温长晏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
一同用过晚饭后，温长晏就准备走了。阿蛮难免有些失落。她怯怯地走到他面前，请求他。
“哥哥，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人间温暖这种东西，没有感受过便是没有。倘若尝过一口，总归是会教人念念不忘，愈发上瘾。晚娘给了她温暖，教会她给予生活一些盼头。现在她所有的盼头，都落在了温长晏身上。
温长晏蹲下来，抱了抱阿蛮。有妹妹的感觉，其实也不差。两厢无言，他很快就离开了竹林。
今日他是借着出来打猎的名头，所以才有机会回来竹林看阿蛮。从竹林出来之后，温长晏又顺道去珈蓝寺看望母亲。临走时，母亲给他披了件披风。
“就快入冬了，出来记得多穿点。为娘不在宫中的这些时日，你记得好好听你父王的话。还有，不必常来看为娘，为娘一切安好。”
温长晏点了点头，心头却泛起微微苦涩。她向来如此，似乎从来不会思念自己的儿子。只有他自己，拼命地想要去靠近，再靠近。
温长晏的母亲在大昭是出了名的美人，性格温婉贤淑。他不是太清楚，一向得父王怜宠的母亲为何会突然要来珈蓝寺潜修。
都说女肖父儿肖母，这话一点没错，温长晏这个模子，像极了母亲。母子两一同站在台阶上，有青灯古树作衬，画面美得似一幅彩画。
穿着母亲给她亲手绣的披风，走出了珈蓝寺的大门，温长晏抬头看了看天空——星河灿烂，明镜高悬。寒风入境，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他忽然想起来竹林里的那个小女孩，于是策马又往来时的方向去了。
只身赶回到小茅屋的时候，阿蛮已经睡下了。她弓起小小的身子，在角落里蜷作一团。月光正好落在她的身上，白净的小脸蛋居然还有些可人。
温长晏皱了皱眉头，心说这个人又不是哑巴，为何就不能开口跟自己提一提自己的需求？他素来是不太会关心人。
他脱下母亲给自己的披风，盖在了阿蛮身上。
“阿母……”阿蛮轻声呢喃，小手紧紧抓了抓身上柔软的披风。
温长晏盯着她看了许久，不知道为何，她总能触及他内心的柔软之地。
他九岁就开始被逼着拿刀杀人，长期在父亲营造的血腥又极其残忍的环境下成长。一颗自以为早已冷硬如石的心，隐隐又要动摇。
最后还是没忍住，他伸手摸了摸阿蛮的小脑袋，目光也变得轻柔了起来。
温长晏后面有好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但是处于权谋纷争，尔虞我诈的环境中，他几乎没有机会跟他们一起玩。自从小飞死了之后，温长晏再也不敢交朋友。除了顾渊，他没有任何玩伴。
他向来孤独，如同深渊里的独木舟。
翌日清晨，温长晏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稚嫩的小脸蛋。
“醒了吗？”阿蛮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盯着他看。
温长晏似乎是吓了一跳，他坐起身来，开始回忆昨晚的事情。他缓缓想起，昨夜是他不知不觉就在阿蛮身畔睡着了。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阿蛮问。
温长晏活动活动脖子，掀开披风，说：“昨天夜里。不过我现在得走了。”
已经过了一夜，他再不离开，要是让宫里的人找到这处，就要招大麻烦了。
阿蛮一把抱住温长晏的腰，小脸埋在他的怀里。
“谢谢哥哥。”
阿蛮还小，又没有人教过她，故而不谙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但是温长晏已经是个十七八的男子汉了，不能不懂。他一把挣开阿蛮，从塌上爬起来，嘴里还碎碎念——
“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吗？”温长晏脸色绯红。
毕竟除了母亲，他没有如此近距离接触过任何的女孩子。
“男女授受不亲是什么？”阿蛮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她没有念过书，晚娘也是大字不识一个。她仅会的几个字，还是在以前那个地方学来的。
“反正你不能抱我，不能跟我太过亲密。”他正言厉色。
“嗯。”阿蛮似懂非懂，很认真地问他：“就是你可以抱我，我不可以抱你对吗？”
“什么？”温长晏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醒来的时候看见你抱着我睡。”
温长晏：“……”
眼看阿蛮要伸手过来，温长晏往后躲开。
“你又要作甚？”
阿蛮说：“我想看看你藏了什么东西，晨起时你怀里的东西硌得我生疼。”
温长晏：“……”
疯了。
留下一个匆匆的背影，温长晏逃也似地跑出了竹林。
往后的日子，阿蛮继续一个人看斜雨潇潇；一个人看东升西落；一个人看林中枯叶跌入尘埃。还好，温长晏时不时会来陪她。
温长晏有空就教她读书写字，教她习武傍身。如此一来，也总算有人与她同观星河灿烂，共赏秋月冬雪。随着时日流逝，他们的关系也愈来愈亲密。
秋去冬来，时光匆忙，人也匆忙。温长晏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吝啬，这一次又是好长一段时日不见人影。
阿蛮每天的期盼，就是等待。她总是一个人等啊等，等到雨水将小池塘里的水都溢了出来，无根萍绿了岸上枯草。
温长晏终于回来了。
“哥哥，你脸色看起来怎么这么差？”阿蛮忧心忡忡地问他。
温长晏嘴唇泛白，脸色铁青地敷衍道：“没事。”
阿蛮又想起了晚娘，她总爱说没事没事。
“我不信，你是不是生病或者受伤了？”
温长晏似乎不是很想搭理她，放下粮食还有几件新衣裳之后，就打算离开。
“你就算是养一条犬也不应该是这样的。”温知泠闹了小情绪。
自从晚娘死后，温长晏仅存的一点关怀便显得弥足珍贵。她想要抓紧，一开始是患得患失，小心翼翼。而他总是宽纵她，宽纵到她现在愈来愈贪婪。 昭昭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