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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曾经的信仰
原来是哥哥的朋友,温知泠当时是这么想的。在她心目中,并不是谁人都能与温长晏成为朋友的。爱屋及乌,她对顾渊第一印象并不差。
之后,阿蛮成为温知泠入了宫,他们三个人经常能玩到一块。好景不长,时隔一年有余,温长晏与顾渊不知何故反目成仇。她与温长晏的关系,也渐渐变得不可言说。
再后来,顾渊不再当质子,那一年回了燕祈。也许,从那时候开始,就预示了今日的结局。
回到南音山庄,日子依旧。温长晏只是偶尔回来,却也不曾看过温知泠一眼。夫妻两人几乎形同陌路,山庄风平浪静。
这一日,温无疾再次登门南音山庄。碰巧温长晏不在,他正打算离开,却听闻有人叫他。
“四哥?”温知泠刚好经过前院。
“泠儿。”温无疾展颜微笑。
“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温知泠说,“不如坐下喝两杯。”
兄妹二人来到湖心亭,温知泠命下人做了些下酒的佳肴,又取了两壶桂花酿。两人慢慢叙起了旧事来。
“我记得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泠儿最爱偷喝桂花酿。被皇祖母发现后,每回都是大哥替你领罪受罚。”温无疾看着桌案上的酒菜,颇是感慨。
温知泠的长睫微微煽动,片刻的失神后才浅浅一笑。
察觉到温知泠不自然的神情,温无疾试探性地问道:“泠儿……可是还在怪罪大哥?”
温知泠摇摇头,没有说话。
“四哥不清楚你与大哥之间发生过一些什么事情,诚然不想劝你一些旁的话。但是泠儿,大哥做事必然有他的原因及苦衷。”
温知泠抬头看温无疾,道:“苦衷?为争夺九州天下,不择手段,就是他的苦衷?”
若温长晏只是对付敌国,那温知泠诚然是无话可说。但是当年曾助大昭抵御外寇的燕祈,又何错之有?关乎此事,温知泠如何都是无法理解的。
温无疾语重心长道:“连泠儿也这么想大哥吗?”
“并非是我要以己度人,姑且不说我嫁入这南音山庄的原委,四哥可知道燕祈寒食散的事情?”
温无疾眉头轻蹙,道:“泠儿,你以前与大哥最是亲近了,四哥实在想不到,你会将这个事情怀疑到大哥身上去。”
温知泠愣了愣神,顿然间才想起,温长晏那天既没有否认是自己做的,也没有承认。难道,她错怪他了?看温无疾颇是责怪的神情,她已经猜出个事实的大概了。
“我亲口问过他,他没有与我作任何解释。”
温无疾摇摇头,“大哥的性格向来如此,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从前我一直以为,你是最了解他的那一个,也是最不会伤他心的那一个。或者说……你还忘不了顾渊?”
听却温无疾一番话,温知泠才惊觉,自己好像离温长晏已经越来越远了。记得从前她与温长晏说过,哪怕全天下都弃他温长晏而去,她也应该是陪他到最后的那一个。
回不去了吗?再也回不去了……
“四哥……有爱过一个人吗?”温知泠幽幽问道。
温无疾不知道是第几杯酒下腹了,他皱眉抿嘴,不禁让人以为他喝下的酒又苦又辣。
“太苦了……”他似乎答非所问。
是爱一个人太苦,还是酒太苦,他没有明说。温知泠也不再问。
“是啊……太苦了。”她饮一杯酒,也附和道。
“我们不谈这些了,说说你吧,四哥。”片刻的沉默后,温知泠转移了话题。
“我?”温无疾苦笑,“我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呢?”
“我……”温知泠稍稍犹豫,又道:“算了,我们还是喝酒吧。”
她想知道关于温无疾那段往事,却又怕勾起他悲痛的回忆。话说当年事,她也曾听闻过其中一些风声。据说……当年温长晏也被牵扯了进去。
“泠儿是想问……四哥以前喜欢的那位姑娘吗?”
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刚下腹,他就咳了起来。可他还非要继续喝,然后不停地咳,最后咳得脸色涨红。那是一种病态的嫣红色。
“四哥,你别喝了。”温知泠阻止道。“往事云烟,不提。”
温无疾痴痴笑道:“往事一杯酒,难消心头。提是不提,无异!”
“既然四哥想醉,那泠儿陪你便是。”温知泠举起酒杯。
“泠儿的心烦之事应该也不少,可惜了,四哥帮不上忙。”
都是愁肠满腹之人,都巴不得与人诉尽衷肠,且惺惺相惜一番,再来个一醉方休。不能在沉默中灭亡的人,都在等一次蓄谋已久的爆发。
“世间安得无忧人,不悲春来不伤秋。人,能周全自己就不错了,莫轻易推己及人,设他人之想。”温知泠转了转手中的酒杯。
“泠儿长大了,还教起四哥自私的道理来了。”温无疾打趣道。
温知泠付之一笑,不语。
“泠儿刚入宫那会儿,除了大哥谁都不亲。我这个四哥,可是喂了好久才把你喂熟了一些。”
温知泠往两个酒杯里添了新酒,继续听温无疾说话。
她入宫之前,宫里没有人见过那个体弱多病,深居闺阁的赵家大小姐赵知泠。因此她入宫后,也没有人怀疑过她的真实身份。那时候她是大昭朝唯一的小公主,也颇是受几个哥哥们照拂。
“转眼间,这么多年就过去了。泠儿长大了,深谙人情世故了。”温无疾长叹一声,不知是喜是忧。
“这是好事。”温知泠道,“如若不然,想要活下去很难。”
“嗯。很难。”太难了。
乱世如恶犬,天真无知的人多数沦为案上鱼肉,喂了狗。能活下来的人,要么是有打狗棒,要么就手持喂狗的肉。
“即使很难,大家都很认真地活着。”温知泠说。
即便是活在一个流离转徙的年代,她也从来没有见过谁人,轻易放弃为人的机会。饥荒、战乱、瘟疫、为奴……只要人不死,就争着一口气活下去。也许是生存不易,故而大家都惜命,也更努力地驱赶着恶犬。
“你知道人们为何要如此努力地活下去吗?”温无疾问。
温知泠回答:“信仰吧,信仰是支撑一个人活下去的根本。”
这是温长晏教她的,那时候她还小,她清楚地记得温长晏说的话。他说没有信仰的人徒有躯壳,内心一定是空虚的,一击必亡。
温无疾点点头,问:“泠儿的信仰是什么?”
这个问题把温知泠难住了,从前温长晏问过她这个问题,她那时候毫不犹豫地说了三个字——“是哥哥。”
早些年,她的信仰好像就已经开始崩塌了。
“我的信仰,是大昭朝。”她说。
“大昭朝……嗯。”温无疾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不愧是大昭朝的子民!话说回来,还是多亏了大哥。如若不是他,如今的大昭定是风雨飘摇。”
“他确实功不可没。”不可置否,关于这一点,温知泠对温长晏也钦佩十分。
“所以,泠儿的信仰是大哥吗?”
温知泠:“……”
“哈哈……四哥贪了两杯,胡言乱语的,泠儿莫怪罪四哥。”
温知泠并不与温无疾计较,并劝道:“四哥少喝点,小心真醉了。”
“醉?”温无疾忽地又苦笑,“我从来没醉过,若是能醉一次,那该有多好?”
对于一些人来说,喝到不知愁滋味才当是真醉。显然,温无疾从未消过愁。
“四王爷,我们家王爷回来了,现在正在书房等您过去。”有婢女前来传话。
“好,我这就过去。”温无疾放下酒杯,“泠儿,我们改日再叙。回头四哥再陪你一醉方休。”
温知泠站起来,点了点头。
她看着温无疾的背影,恍然发现当年那个纨绔子弟已经完全变却。他变得憔悴,变得孤独,他甚至病了好几年。
实在是令人嗟叹,到底是有多爱一个人,才会茶饭不思到如此地步?
夜里,温知泠被温长晏叫到了浴房。
“下来给本王搓背。”温长晏已经坐在浴池的浅水处,水堪堪没过他的半个胸膛。
这一次,温知泠并没有扭捏不情愿,她踩着浴池的阶梯,一步步下了浴池,来到温长晏身旁。
温长晏背对着温知泠,眉眼都懒得抬一下。浴池一如往常,弥漫着一股药香味。在温知泠的印象中,他在三年前就已经在沐药浴了。
温知泠手里握着手巾,慢慢触碰到温长晏的肌肤。她恍然间看到,温长晏的背上满是伤痕。大大小小的伤痕,形态丑陋地盘踞在他的结实的背上。乍一眼看去,挺吓人。
温知泠愣住——他添了如此多的新伤,想必这几年来定是流了不少鲜血,也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次九死一生。
又想起白日里温无疾说的那番话,她忽然觉得有些难过。是啊……他们本该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细细想来,他们之间再是如何,也不该至于横眉冷眼相对才是。
“没吃饭?”这时候,温长晏冷冷地说了一句。 昭昭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