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昭昭长歌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第13章 潜龙在渊
“她还没醒吗?”
温长晏瞥了一眼床榻上的温知泠。她已经昏睡过去三日了,今天温病才堪堪消退。
“没有。”玥玥忧心忡忡。“夫人依旧日夜呓语……”
“本王没问旁的。”
玥玥噤若寒蝉,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
“哥哥……”温知泠微弱地呢喃了一声。
温长晏转身走出房间,他一刻也不想多待。哥哥?对,他还是她的哥哥,只是她已不是她的阿蛮。
“红烬,找到想仇千尘,本王要废了他。”
“红烬遵命。”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鱼肉的温长晏,他的人,也不是谁想碰就能碰的。温长晏觉得自己应该感谢温耿,是他成就了今天的自己。
当年他身为大昭太子,十七开始就去岭北打北狄,年满十八又奉旨前往南疆平息战乱,引满朝文武唏嘘。除了温耿,世间怕是再无第二个人,轻易将自己的太子放到沙场杀敌。
十八岁肩负大昭染血的旌旗,与外族打了数月的殊死之战。温长晏踩着脚下无数枯骨,杀出一条血路。破釜沉舟,他们终于守住了南部越城。费尽千辛万苦,只为了能活着回到永安城。
半年不到的光景,东海扬尘,永安城内一切都变了样。
王后与外戚勾结,涉嫌密谋造反。一朝东窗事发,被贬为阶下囚。而这个罪应当诛的王后,正是太子温长晏的生母令德王后。九死一生,立下战功,温长晏还没进入都城就被押送天牢。
被废黜太子之位,他无话可说;被自己亲生父亲下毒厌蛊,他亦是无话可说。可温耿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他最爱的两个人从他身边夺走。
昼夜更迭,朝野风云瞬息万变。有人登高摘星,却高处不胜寒;有人坠落万丈深谷,却是潜龙在渊。温长晏用了几年的时间,将这个道理给世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温耿算什么东西,还不是死在了自己亲儿子的手上?当今天子又如何,不也一样是被他死死捏在掌心?
只要他想要,大昭的整个江山都将臣服在他的脚下!
——
温长晏正在书房拟书信。
“王爷,聂先生求见。”暗卫红烬前来禀报。
“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眉眼温柔的男子出现在温长晏面前,年龄看起来与温长晏相差无几。他就是聂良柏,前东州统治者公孙孝麾下军师聂衡的义子。
当年聂衡煽动大昭南方民众,揭竿起义,妄想建立一个自己的国家。几经失败后,聂衡带着聂良柏投入南晋君主公孙孝的麾下,后助公孙孝顺利拿下大昭东南部大小城池六座,任命南晋军师一职。
几年前温长晏出征讨伐,收复东州。公孙孝不敌大昭,遂下书求和,并与大昭签订赔款条约。
公孙孝大势已去,树倒猢狲散。聂衡又本是大昭人,南晋如何也再难容下他。于是,他准备带着聂良柏另投他国,聂良柏拒之,毅然决然地投靠了温长晏。
此后他与义父分道扬镳,一个为燕祈,一个效大昭。
“王爷。”聂良柏行了个揖礼。
“嗯。”温长晏头也不抬,继续在信笺上书文。
“近日太傅门下涌入许多新门客,这些学者大部分是自燕祈而来。”
温长晏笔墨不歇,说:“很好,你就叫太傅一并收了。”
这一切,俨然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留着这些人吃闲饭就行,不需要他们动脑子为大昭做事,大昭不缺出谋划策的人才。剩下的,太傅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良柏明白。”聂良柏应声道。
温长晏抬眉,问:“这一次怎么不问本王为何要养着燕祈的闲人?”
聂良柏会心一笑,道:“上一次是良柏驽钝,不知王爷将自己置身舆论是何用意。如今明白过来了,自然也深谙其中道理,更是受益匪浅。”
“嗯?”温长晏放下手中玉管,离开座位。“说说,你都明白些什么道理了?”
“杀人不一定要用刀;战役,有时候也并非尽是粮草兵马之争。许多人认为王爷是故意挑起两国争端,实际上却是算准了燕王不敢出兵。如此,使得燕祈人心不稳,内部陷入焦灼。兵不刃血,可谓棋高一招。”
温长晏:“说的有点意思。”
“燕祈与大昭想比,兵力并不悬殊,燕王身边的贤士亦不在少数。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温长晏点点头,颇为欣慰,说:“你在太傅那里,学到的东西还不少。”
要击垮一个强国,并非一件易事。温长晏娶温知泠,目的很简单,其一就是要惑乱燕祈子民的信仰。他确实算准了顾渊不会出兵,准就准在一个温知泠。
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顾渊何等圣明的一个君王,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断然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发动战争。更何况,那个女人为了顾渊,还有什么是不能卑微的?
暴君只需要做一件恩泽天下之事,便能轻易俘获民众的心;而一位圣君,倘若棋差一步,便是千不该万不该。
顾渊不正是那位明君?在百姓心中,他不该令国人蒙羞。加之大昭近年来呼风唤雨,百战百胜。如此一来,燕祈民心不稳已是大势所趋。一个民族的自尊心一旦开始被动摇,所致后果将不容小觑。
与顾渊的第一场战争,温长晏赢了。
聂良柏微微躬身,道:“王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等。”
“等?”聂良柏不好揣摩上意。
温长晏负手而立于窗前,目光深晦。“你可还记得,当年的南晋是如何走向丧权辱国之路的?”
虽说南晋土地面积不广,但是当年却有实力将泱泱大昭的几座城池吞入腹中。照理说,短短数年的时间内,不该轻易就求和于大昭。
“王爷是说……寒食散?”聂良柏目光收紧。
“嗯。”
寒食散又称五石散,本来是一剂治疗伤寒之药,后被有心人加以利用,研制成一种“逍遥丸”。
服寒食散人曰:“服五石散,非唯治病,亦觉神明开朗。”
据说人服用此药后,身体发热,恍惚喜忘,不喜闹,好独卧。只要沾上此药,几近成瘾。长期服用将使人精神消靡溃散,失去理智,甚至是中毒身亡。
当时寒食散风靡整个南晋名士闻人圈,形成了一股独特的潮流风向。谓之轻裘缓带,宽袖长袍,飘飘欲仙。一开始寒食散也只是供士大夫们消遣取乐,后来才渐渐广传。众人开始争相效仿,服用寒食散似乎成为了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国君公孙孝本来十分厌恶寒食散,认为这个东西使得民风不正,迟早要祸国殃民。岂知后来自己也染上药瘾,并一发不可收拾,荒废了朝政。
聂良柏又问道:“寒食散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间,会是谁在利用这个东西?”
以前跟着义父在南晋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识过寒食散的厉害之处。不在少数的人服用寒食散之后,性情大变,容易暴躁,动辄就杀人放火。
“良柏不曾怀疑本王?”温长晏看着聂良柏。
聂良柏:“若是怀疑王爷,良柏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良柏虽然不才,却并非是蠢。”
温长晏虽然名声暴戾恣睢,睚眦必报,实则不然。关于温长晏的为人,聂良柏还是有所了解。
“那么,良柏你觉得会是谁?”
聂良柏沉思片刻,似乎真的想到了一个人,却又迟迟不敢说出口。温长晏只是与他对视了一眼,似乎就已经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本王知道你心中已经有了个人影。”他说。
当今天下,分别以大昭、燕祈、西凉三大国最为强势。要说有那个实力觊觎燕祈的,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西凉前不久才遭大昭夺回了岭北之地,元气大伤,如今万般不会轻举妄动。细细一想,似乎就只剩下大昭。可要说起来,大昭与燕祈之间,渊源颇深,关系也有些复杂。
不管怎么说,这几年来,大昭与燕祈一直保持表面交好,从未发生龃龉。唯一的矛盾点,就是前不久温长晏娶了温知泠。
倘若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燕祈流入大量寒食散,世人定是先将矛头指向大昭。能使出这种下三滥手段的人,也绝对不会是大昭软弱无能的病秧子国君,而是那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昭南王。
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很有意思了。
“有人想要陷王爷于不义之地。”
“想要本王死的人不计其数,你心中可以有猜疑有设想,但是无凭无据之前,断不可妄言。且说,你可别忘了数十年前百越之地的楚氏遗孤。”
“楚氏遗孤真的存在吗?”聂良柏问。
关于当年楚国的遗孤,向来有传闻,只是也没人能证明过是真是假。
温长晏:“小心驶得万年船,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总是有必要的。”
聂良柏给温长晏递了个会意的眼神。
“此事盘根错节且有些棘手,你自己看着办。”
“良柏明白,明日属下便启程前往燕祈。”
温长晏点了点头。
“王爷最近是否还有别的心事?”
温长晏睨了聂良柏一眼,说:“你倒是什么消息都灵通,何须还要跟本王卖关子。”
聂良柏笑之,道:“此事毕竟也关乎王爷家事,良柏更是不好揣摩上意。”
前几日仇千尘现身楚楼的事情,聂良柏也有些耳闻。 昭昭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