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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松平时虽少言少语,可他察言观色的本事可谓一绝。
例如唐大少爷这些时日来,明面上看起来虽总是在没心没肺的玩乐瞎闹,但被深深隐藏在眼底的那抹焦虑终是没逃过他的眼睛。
思来想去,他总觉得大少爷担心的事,和小武下了一趟山,回来后变得忧心忡忡,半夜不睡觉,在林里帮双花砍树,为的是同一件。
嘴上不说,但估计大少爷其实心里还是担心唐德的。
小武带回来消息,唐德本该带着制假宝钞的团伙上京述职,可那伙人却在唐德去天风寨救唐安宴之时,趁机逃了。
眼看圣上给的时限将至,唐德只好先带着几十箱□□上京。
却没想到赶上押送赈灾银的三皇子从越城回来,正巧碰上这伙贼人,一并拿下,带回了京。
这下唐德办事不利,因私废公的渎职罪名,百口莫辩。
再加上丁友桂代表的禹阳礼部,带着禹阳其他三部联名举劾唐德这些年贪污受贿,呈上了账本铁证。
唐德刚上京,还没面圣便落了狱。
山下闹得沸沸扬扬,可浮云山与世隔绝,若非有事派小武下山一趟,唐德落狱的消息也传不到山上来。
唐德落狱,唐府被封,唐徐生因神医盛名在外,也曾给先帝治过病,圣上看在这份上,没抓他,不过请他入宫叙旧。
名为叙旧,实则软禁。
幸而唐安宴早早避上了山,才避免被抓的下场。
这段时间,雾谷外皆是重兵把守,因阵法所限,唐安宴又事先让小武准备好了一大筐□□,在雾谷各处设了陷阱,几次引爆后,没有兵敢再硬闯。
僵持了近十日,而就在昨日,钟灵说雾谷外的兵都撤了,估摸着唐德终于脱身了。
他们便商量着下山。
齐天佑正帮着虞月卿收拾行李,唐安宴走了进来,看了半月来关系突飞猛进的两人好几眼,此刻没心情开玩笑,只喊了虞月卿,问道:“你准备好下山了吗?”
虞月卿自然明白唐安宴指什么,早在和她说这事时,她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霸占她的身子,还对唐安宴和齐天佑做下那般不知廉耻的事,她绝不会放过那什么白莲教!
挺着胸脯,信心满满道:“定叫他们辨不出真假。”
唐安宴点点头,还是这样坦率正直的虞月卿顺眼。
虞月卿在钟灵给驱了鬼气后的当夜就醒了,加之各种大补的药养着,身子好的很快。
在追问下,众人终于对上她身的厉鬼身份有了模糊的猜测。
虞月卿是在国子监大考前几日的夜里,在睡梦中被厉鬼引到了文渊阁那荒废院子。
那院子也就是范松与唐安宴和钟灵初次相见的地方。
范松为了躲避丁顷白等人的欺辱,选择躲在文渊阁那荒废的院落,最主要的原因在于——那里死过人。
再加上文渊阁闹鬼的传言,甚少有人会去。
众人只知在那死了个江子眠。
然而时常喜欢往那处躲的范松却认为,那院子死了不止一个人。
除了江子眠......应该还有个女人。
江子眠是因为多年未能结业,无法忍受自杀跳井而亡,因而为防有人效仿,枯井上被盖上了块巨石。
因为这石头太过突兀,从而也就让众人完全忘了院子里另一处奇怪的地方——
枯树上挂着的那条......打了圈的麻绳。
为了上药,范松曾半夜拿着镜子,在镜子中无意看见,那麻绳上挂着一个披头散发,长舌及地,穿着学服的女子。
在范松看来,国子监里披着人皮的恶鬼,可比这长相可怖的女鬼要骇人的多。
因而他虽见了鬼,却仍旧还往那跑。
在听完虞月卿提起荒院后,范松立马将这事告诉了唐安宴他们。
齐天佑听完后,垂下头,陷入了深思。
国子监里出现女子那可是杀头的大罪,祭酒也会被问责,国子监开设至今,他可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事发生。
更别说有女子吊死在国子监中,这样匪夷所思的丑事。
齐天佑不信,是因为他不敢想,然而唐安宴不一样。
别人不清楚其中的门道,他可清楚的很。
国子监隶属礼部,他们兵部与礼部的过节,追根溯源,由来已久。
因而唐德书房里,收集了不少关于礼部的把柄,其中便有这女尸上吊的秘闻。
这事得从当今圣上还是皇子的时候说起。
当时禹阳还是京都,先皇有九子,尚未立太子。
由于先皇日夜操劳国事,开始有了油尽灯枯的势头,立太子成了当务之急。
当时风头做甚的除了当今圣上——四皇子以外,便是以宅心仁厚闻名的大皇子。
白莲教日益壮大,逐步渗透朝堂,先皇得知国子监藏有白莲教人的消息,便派了大皇子和四皇子改名换姓,去国子监彻查此事。
吊死的女尸后来查实,是白莲教的圣女。
圣女是为白莲教拉拢人才进的国子监。
该女子博学多识,文武双全,能说会道,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
加上她蓄意引诱,国子监不少监生在知晓她的女儿身后,都选择为其保密,还自愿加入了白莲教。
四皇子无意中发现此人身上的莲花印记,便略使计谋,让该女子对他情根深种,相信他有意加入白莲教。
一番顺藤摸瓜,终被四皇子知晓了白莲教的老巢所在地,立马差人和先皇禀明此事。
为了不打草惊蛇,先皇先派唐德去核实此窝点的虚实,又派人秘密监控国子监,以防有人走漏风声。
未曾想,那女子确有本事。
在这期间竟引诱了大皇子与她有了首尾,并且还从大皇子口中知晓了大本营暴露的事。
当时国子监外已被禁卫军严密监控,她已是插翅难逃,无奈下只好苦苦哀求大皇子帮她逃跑,也不知用了什么妖言,竟将大皇子迷得不分是非黑白。
为了帮助那女子逃跑,大皇子甚至不惜打伤了四皇子。
好在四皇子有先见之明,早让一队禁卫隐于暗处。
禁卫没见到四皇子,察觉不对,拦下了大皇子。
对峙时,装扮成侍从的圣女趁禁卫不备,逃进了文渊阁,换了学服想混进人群逃跑,却发现禁卫军早清了场,担心被抓后受辱,在禁卫军搜寻她之时,便自缢了。
然而大皇子非说她不可能自缢,定是遭人所害,要彻查此事,为那女子平反。
先皇知晓后勃然大怒。
没想到从小精心培养的大皇子竟会为了一□□女子,做出这般无脑的事来,实在有损他们皇家颜面。
失望透顶的先皇下令,将大皇子囚禁,而那女子与大皇子间的丑事,严令不准再提。
这事,随着唐德带着白莲教围剿大捷的喜讯回来,以及四皇子立此大功,被封为太子,双喜临门下,被彻底地掩盖了下来。
想必上虞月卿身的,便是这位自缢在文渊阁的白莲教圣女。
如此看来,小武听到被丁顷白称呼为“圣女”的黑纱女子,也大有可能是被这女鬼上了身的虞月卿。
虞月卿这半月来,在钟灵的调养,以及齐天佑的精心呵护下,早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以防不时之需,唐安宴让她得空学一学那圣女的举止仪态,还让齐天佑帮忙练习。
一来二去,加之在国子监中同床许久的情谊,两人之间擦出些名为暧昧的火花。
虞月卿是个不会掩饰的人,明眼人都能看出虞月卿对齐天佑的情感从感激到感动,再到心动的变化。
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不断,奈何齐天佑是块木头,无论钟灵怎么给他两制造机会,他都毫无反应。
只好叹气作罢。
如今到了要下山的日子,众人与长生与双花依依惜别后,下了云浮山。
刚下山,来到山脚下的驿站,便听燕京城内,流言四起。
流言的主人公,皆是他们所熟识之人。
“你说那禹阳的唐德究竟给圣上灌了什么迷汤?禹阳六部,除兵部刑部,皆联名上书弹劾唐德,连罪证都递上去了,怎么圣上还一意孤行,力保唐德?”
“对啊,我也觉得奇怪,听说唐德这些年贪了不少银钱,四部的尚书将他这些年贪污受贿的账册都呈递给了圣上,唐德落了狱,在牢里还胆敢放话要他们好看,这般猖狂?最让我想不到的是,圣上居然还真听了他的话,不但放他出来,还将礼部尚书一行人交由他处置!”
“咳,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吧,也不想想当初唐德是怎么当上这禹阳兵部尚书的,圣上如此念旧情的人,他对唐家的感情非同一般......”
“你是说......那位神乎其神的黑衣宰相,玄机和尚?”
“不会吧?为个死了这么多年的和尚,圣上不至于吧。我可听说是圣上看重唐德的能力,才力排众议,压下弹劾?”
“能力?什么能力?哈哈哈,不会是敛财的能力吧?那这能力唐德若是敢称第二,这世上只怕无人敢称第一!看看从禹阳唐府运上京的那一箱箱金银珠宝,富可敌国并非谣言。”
“哈哈哈,张兄说的极有理有理....”
“......”
唐安宴和齐天佑站在驿站外,听着街头巷尾,奇奇怪怪的各种流言,困惑地皱起了眉。
两相对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齐天佑没忍住,看了好几眼神情不自然的唐安宴,率先问道:“你知不知道为何我父皇对你爹这般包庇......我是说维护?”
唐安宴抱着双臂,倚在驿站前的榕树上,没说话。
只不过听了此问,他脸上的神情变得越发古怪,像是在怀疑些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了回去。
唐大少爷有啥说啥的性子,竟还有欲言又止的时候?
齐天佑抿了下嘴角,有些郁闷,接着道:“莫说丁顷白他们了,就是我,也不明白为何在那样的铁证如山下,我父皇仍旧对你爹这般维护,这完全不是一国之明君应该做的事!”
齐天佑何止是愤愤,在刚正不阿的他看来,他父皇此举分明就是在徇私舞弊!
但用包庇一词恐叫唐安宴不舒服,所以他稍加委婉地用了维护。
唐德当年只是小小的禁卫军统领,却连侍郎都没做过,便一步跃至兵部尚书,除了他本人确实有出众的能力外,最重要的还是借了他大伯唐玄玉的光。
唐玄玉也就是唐安宴的大爷爷,生前是赫赫有名的黑衣宰相。
唐家原是世代行医。
直到唐玄玉开始带头,破除了这死规矩,唐家便只剩个唐徐生还听从祖训,秉承这祖传的手艺。
唐玄玉自小精读儒学经典,擅长琴棋书画,虽有儒生风范,但他却不愿按部就班地考取功名入仕,也不想跟着祖辈四处游走行医。
他极有野心,不甘心当下平淡的生活,十四岁时与父母大吵了一架,离家出走,被妙智寺主持妙法收留。
自此对佛法产生了兴趣,因而剃度出家,入了佛门,法号玄机。
玄机佛学修为日渐高深,不满足于寺中的修行,他游历天下,多年来逐渐学成一身的惊世之才。
然而他懂乱世中深藏不露,才是保命之道。
他养精蓄锐,等待一个能大显身手的时机。
直到应妙法所求,替先皇的原配皇后祈福,遇见了仪表不凡的四皇子殿下,也就是当今的圣上。
只一句“贫僧若能为殿下效命,将来定能为您换来一顶白帽子。”
让当时刚被封了王的四皇子大为震动。
四皇子将玄机带回禹阳,安置在禹阳的普济寺中,外人只知普济寺多了个才学惊人的大和尚,却不知,这大和尚经常趁着夜深溜进四皇子府,为四皇子出谋划策,助他黄袍加身。
都说伴君如伴虎,可玄机却做了当今圣上一辈子的朋友,且是他唯一的朋友。
自圣上登基,玄机在皇城中做了十多年的太子少师,年岁大了病逝后,圣上下令举国发丧两日,按他遗愿,以僧礼下葬,追赠荣国公,圣上还亲自为他撰写神道碑铭。
圣上在与唐徐生商议后,让玄机以文臣的身份,入了皇陵祖庙。
此乃前无古人,绝无仅有的殊荣。
唐德也就是那会,被圣上提拔做了兵部尚书,对他是宠信有加。
在迁都后,更是让他兼任参赞机务,掌管虽降为陪都,却仍作为南边最主要政治要地的禹阳。
尽管齐天佑不想看唐安宴因他爹的过错受罚,可做了错事,哪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见齐天佑如此死板,一根筋,唐安宴算是真正明白了,为何菀妃千方百计要把他骗回禹阳。
这老古板留在燕京,就凭这张玄铁般刚直的嘴,就能得罪不少人。
然而唐安宴对于此事的关注点,与齐天佑的全然不一样。
他家老头虽看着不靠谱,还贪财爱财,可能力手段,整个大祁能与之匹敌的没有几人。
否则在那一年闹饥荒时,圣上也不会非要唐德亲自去赈灾。
还说出了——
“十万赈灾粮款,无论派谁,官官相护,层层克扣,能送到难民手中的,还剩多少?唯有唐德,朕知他会贪一半,但就算让他贪了这一半,他仍旧有办法叫难民脱离困苦,替他们重建家园,避免起义战乱,试问有哪位爱卿谁能做到如斯。”
这样的话来。
说白了,唐德的贪,是圣上默许的。
唐安宴的关注点在于方才听到那句圣上念旧情,对唐家的感情非同一般上。
就算圣上再怎么念旧情,他大爷爷也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对一个死了二十多年的人,还念念不忘,甚至为了保护他的后代子孙,不惜与大半个朝堂上的官员翻脸......
唐安宴眯着眼想了一会,张口问道:“你可见过我大爷爷?”
齐天佑被唐安宴突如其来的问话,搞得有些莫名,摇了摇头。
他今年也才十九,比唐安宴虚长一岁,死了二十多年的玄机和尚,除非见鬼,否则他怎肯能见过?
随即齐天佑想起什么,又迅速地点了一下头,真人虽没见过,可画像却瞻仰过一回。
“他是我太子哥哥的少师,我见过他的画像。”
唐安宴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他只知道他大爷爷是个很厉害的和尚,却从未见过,但结合种种流言来看,他得出了个结论,“我大爷爷一定长得玉树临风,俊美不凡,颇有小爷风范吧。”
齐天佑面皮一抽,差点没端住儒雅风姿,被自恋鬼唐安宴这么岔开了话题,全然忘记了方才的愤愤不平。
回想了一番,老实开口道:“品貌确实不凡。”
可谓是占尽风流。
至于有没有唐大少爷的风范嘛......
仁者见仁了。
听齐天佑认同,唐安宴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起身凑到齐天佑耳边,用只有他两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问道:“你父皇不会是对我大爷爷......情根深种,难以忘怀吧!”
凭与他不遑多让这等风姿,绝对男女通吃。
否则圣上何至于因有人弹劾唐德,顺带提了玄机有这样的后人,晚节不保一句,就大发雷霆?
齐天佑听着唐安宴无遮拦的玩笑话,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面色铁青,整个人倏地一僵,冷汗泠泠,半晌回了神,颤着唇呵斥道:“别胡说!”
唐安宴本是说的玩笑话,却因齐天佑满脸惊惧,好似回忆起了什么可怕事情的模样,正式陷入了怀疑。
他收起了不正经,将瞳孔震动,神情恍惚的齐天佑捂他嘴的手扯下,小心翼翼道:“我胡扯的话,难道......”
是真的?
齐天佑连连摇头,猛地后退几步,肃目厉色说了句:“胡说八道!”
而后转身匆忙走开。
唐安宴眨巴眨巴眼,看着齐天佑落荒而逃,步履匆匆的背影,嘴巴张得如同塞了个鸡蛋,内心如此刻忽然乌云翻涌的天空一般,掀起了惊涛骇浪。
此事若真,指不定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他摇了摇头,决定要把今日的玩笑话忘掉。
夏日的雷雨说来就来,前一刻还艳阳高照,这一会豆大的雨点从漫天压下的黑云中砸落。
钟灵一安排好回程的车队,就撑着伞,匆匆赶来找唐安宴。
正巧碰上齐天佑仓皇离去,叫他也不应,钟灵身后的虞月卿见齐天佑失神落魄的模样,快步追了上去。
钟灵转头又看同样失了魂似的唐安宴,站在榕树下,喊他也是一动不动。
她蹙了蹙眉头,随即抬脚往榕树奔去。
“傻站着干嘛,下雨了也不知道躲躲,你这是和天佑兄吵架了?”
听到钟灵的声音,唐安宴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却还沉浸在匪夷所思的纷乱思绪里,迟迟没回神。
眼看黑云压城,铺天盖地的雨落下,最钟灵连拖带拽地,将丢了魂的唐安宴拽进了驿站。
因这雨下得实在太大,至傍晚还没有要停的趋势,唐安宴一行人决定等第二日天晴再出发,想要回禹阳问一问唐德他是如何逃脱的。
却不想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爷不缺钱,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