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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安宴和钟灵并排躺在无悲崖成片粉黛紫的悬崖菊中,感受着夏日山头习习的夜风,带着漫天繁星沿着银河闪动,犹如浪花飞溅。
墨蓝天空如绸,波光摇动下,北斗七星斜斜地挂在西天。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躺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唐安宴终于回了神,才听到钟灵轻松欢愉的声音在旁响起。
“没骗你吧,这儿真的很美,以前我若是不想背医书了,或是受了师父的责骂,都会跑到这无悲崖上来。其实这无悲崖的名字还是我给取得,是不是躺在这,就觉得心头的一切忧愁悲伤都被抚平,消散不见?”
钟灵嘴角的梨涡挂着淡淡的微笑,没察觉到唐安宴的失神,顾自继续道:“刚来云浮山的时候,我真的不习惯这样冷清的日子,因而时常问师父,何时能回禹阳,可师父总说和你待久了,我迟早会成夜叉,气急败坏地又说除非他死了,不然我休想回禹阳。”
“那时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心里可难过了,和师父赌气,乱跑迷了路,却因祸得福,发现了这仙境一般的地方。”
当时药庐里还没有双花和长生,这姐弟两是在钟灵偶尔一次下山采买日常所需的时候,从人贩子手中救下的。
两人无依无靠,钟灵古道热肠,看不得孤苦伶仃的姐弟二人流落街头,就将两人带回了浮云山上。
钟灵自那后才有了说话的伴,不再寂寞后,来无悲崖的次数也少了不少。
唐安宴不知何时侧躺起身子,一手支着脑袋,墨瞳幽深,繁星的微光在他眼里流光溢彩,亮起一片情动的光海。
凤眸里深深地倒影着钟灵笑意淡淡,恬静娇美的身影。
他看得痴了去,嘴角不自觉地挂起了心满意足的笑。
要是日子能一直这样继续下去,多好。
......奈何老天无眼。
唐安宴不知想到了什么,扫了眼手腕上的红绳,神色忽而黯淡了下来。
钟灵迟迟没听到唐安宴说话,待她转过头来,便见唐安宴呆呆的一副傻狗模样,杏眼一转,立即明白了唐大少爷的心思。
坐直了身子,从怀中取出她逛街时,背着小武偷偷买的糖葫芦。为了方便带上山,她将糖葫芦的签子都取了下来,用油纸包好一颗颗裹了糖衣的山楂。
她将糖葫芦藏在放凉糕的冰盒里,才没让糖衣融化。
这般费劲心思,好在不负有心人,到现在糖葫芦依旧红润饱满,娇艳欲滴。
钟灵打开双手捧着糖葫芦,送到了闻着糖葫芦酸甜味道,迅疾起身,带起一阵粉黛紫菊花瓣飘落的唐安宴面前。
“看你馋的,这八月的悬崖菊,生长可不易,若是师父在这,定会数落你毛毛躁躁。”
唐安宴不屑地哼了声,“小破菊花,长得再美也会凋零,小爷让它停留在最美的时候,它还得谢谢爷呢。”
钟灵无奈地摇了摇头,唐安宴一肚子的歪理,反正怎么说都说不过他,只可惜了这几簇寿客。
唐安宴不知道这悬崖菊还有延年益寿的药用功效,若叫他知晓,定后悔自己的莽撞。
只见他喜笑颜开地捏起一颗糖葫芦,正要送进嘴里,忽的想起什么,又喂到了钟灵嘴边。
“你先吃。”
钟灵吃惊地看着他,唐安宴竟将到嘴的糖葫芦送给了她??
这还是那个对糖葫芦执着到变态的唐家大少爷吗?!
唐安宴被钟灵的目光看得脸上有些发热,这确实不像他会做的举动,从小都是有什么好吃的都是他先吃,有什么好玩的他先玩,可听原随风说,媳妇都是用来疼的。
原随风虽比唐安宴小一岁,但家中早早地就给他定了娃娃亲,听说他一拿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先送去给媳妇,以至于原随风的小媳妇对他是言听计从。
唐安宴虽没想着钟灵对他言听计从,但也知道疼媳妇。
拿糖葫芦碰了碰钟灵的唇,见她茫然张开嘴,塞了进去,才喜滋滋地拿起第二颗,放入自己嘴中。
钟灵一下下嚼着又酸又甜的糖葫芦,越吃......越觉得自己像是吃了蜜糖,满满欢喜几乎要从心底溢出来。
“没想到山楂做的糖葫芦,竟能这般好吃。”钟灵喟叹道,第一次理解为何唐安宴这么喜欢糖葫芦。
唐安宴闻言去拿第三颗糖葫芦的手顿了顿,奇怪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不喜欢糖葫芦?”
钟灵歪着头看向他,“我从未说过我喜欢啊。”又解释道:“也算不上不喜欢,只不过山楂味太重,我不怎么爱吃。”
唐安宴闻言,刹那间感觉自己仿佛被雷劈了脑子,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呆愣愣地杵在一旁。
钟灵不喜欢糖葫芦?怎么可能!
当初分明是钟灵将护得跟眼珠子一样宝贝糖葫芦送给了他。
还记得钟灵第一次被唐徐生带回唐家的时候,正是唐安宴的娘刚离世的时候。
唐德痛失爱妻,成日抱着酒坛子不肯撒手,像是想把自己活活喝死,陪亡妻共赴黄泉。
唐安宴尚小,成日看着这样的爹,听他爹口中念着让他娘回来,以为他娘扔下他们,不要他们了。
唐小少爷红着眼,紧紧抱着他娘的衣服坐在唐府门口,希望能将他娘等回来。
一坐就是三天。
正当他意识到他娘再也回不来了,他再也没有娘了,悲痛之际,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从一只黑瘦干瘪的小手中递了过来。
“这个给你,甜甜的,可好吃了,等你吃完你就不想哭了。”声音如这糖葫芦一般清脆热烈。
“小爷才没想哭!”
唐安宴正在气头,心情不好,少爷脾气自然更大了,一把挥开眼前拿着糖葫芦的手。
糖葫芦吧唧掉在地上。
随后立马被手眼疾手快的钟灵,迅速捞了回来。
还说着什么,三秒定律?
又见那黑瘦小人儿抱着糖葫芦,嘟着嘴带着满满的不舍,不服气地反驳道:“你明明就在哭!哭又不丢人,不承认才丢人!”
见她边说边拿着一方与她肤色截然相反的白净帕子,跟对待什么珍宝似得擦着糖葫芦。
唐安宴好奇地抬头,一双又黑又亮,溢满了怜惜的的杏眸,倒影在朦胧泪眼中。
钟灵鼓着嘴,吹了吹糖葫芦,想了一会,弯腰对上唐安宴的眼,不屈不挠地将糖葫芦又递了过来。
满眼认真道:“师父说不开心的时候,只要吃了糖葫芦,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不骗你,等你吃完了,就不难过了。”
那双眼大大的,似一泓秋水中的坠了明月般干净,明亮,不染世俗的尘埃。
纯净的真挚,带着蛊惑。
趋势他鬼迷心窍地接过,头一回吃掉在地上过的糖葫芦,竟觉得比以前尝过的都好吃。
最重要的是吃完糖葫芦后,他惊奇地发现,除了他娘没回来,一切都正如钟灵所说,开始慢慢恢复如初了......
“合着初见,你将糖葫芦给我时的不舍都是装的??”唐安宴难以置信地瞪着眼,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钟灵被唐安宴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有点懵,随后顺着他的话回想了一番,才恍然。
天地良心,舍不得当然不是装的!
她进唐府前过的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就算不喜欢,那也不能浪费啊!
“你......你不会是因为......我随口拿来安慰你的......”钟灵偷偷瞄着唐安宴逐渐难看的面色,声音弱了下来。
她从不知道,原来唐大少爷对糖葫芦的执念竟会是因她而起!
唐安宴斜着眼看她,鼻子里用力地挤出一个哼,“小爷又不是无知小孩,岂会被你哄骗?”
别过头,小声嘟囔道:“才不是因为你,小爷就是爱吃!”
说着愤愤地往嘴里连着塞了两颗,用力的样子看得钟灵腮帮子都觉得疼。
钟灵噗嗤地笑了出来,实在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
大少爷傲娇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
唐安宴几人在浮云山上一待就是半个多月。
一日三餐,大少爷都要双花加上各种有延寿功效的珍贵药材,也不怕吃多了上火!
以至于双花是一瞧见唐安宴的身影,便跟见了鬼似的胆战心惊。
一个家财万贯的世家公子,怎么这么贪吃?
还净捡珍贵的吃!
双花因唐大少爷饕餮胃口时常躲着他走。
反倒是长生,跟个苍耳似得,一粘上唐安宴,扯都扯不下来,你若非逼着他离开,那小脸蛋小眼神的控诉,好似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事。
时常惹得唐安宴开怀大笑。
这也是钟灵头一回看大少爷这么喜欢一孩子。
如此转变,具体还得从那日唐安宴、钟灵、范松、齐天佑加上双花长生两姐弟一起去莲花池采莲子说起。
三盏轻舟,唐安宴和钟灵一条,范松和齐天佑一条,两姐弟一条,说好了要比谁采得多,输的人惩罚和小武一起去腐木林摘唐大少爷惦记好久了的紫灵芝。
都是年轻气盛不服输的年纪,一比起来,个个都是全身心的投入。
因而便忘了照顾年纪最小,性子也皮的长生。
长生约摸是属猴的,那屁股就跟猴屁股似的,坐在船上是一点都不安分,轻舟驶进池中央时,只顾着拿手去够莲蓬,不知怎么的被横着长得莲叶绊倒,一头扎进了莲花池里。
事出突然,长生连惊叫都来不及喊,声音不大的噗通落水声,掩盖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下。
只一瞬,人便没了踪影。
莲花池满是接天、亭亭净植的莲叶。
一朵朵跟伞似得撑起,茎干比人都高,莲池里的淤泥底下,莲枝更是盘根错节,要不是双花突然想起,许久没听见长生的声音,起了疑,回过头去寻,都没人发现他不见了!
众人都惊慌无措之时,还是唐安宴眼尖,先发现一株漂在水面上的怪异荷叶。
它的枝干像是被谁紧紧抓着,带入水里一般,折成了奇怪的弧度。
跳下去一找,果真找到了被交缠在一起的莲枝裹住了脚,差点踏上黄泉路的长生。
范松手中拿着本书,朝着药庐树底下,一脸享受地吃着长生剥好的莲子的唐安宴走去。
范松随遇而安的性子,四处能扎根,远离了尘世,没有鄙夷,没有打骂,在浮云山这般的神仙日子,悠哉到他快忘了还得回那满是污浊的尘世。
但他却不敢忘。
祭酒给的上京期限就要到了。
然而再看唐安宴,已然将之抛诸脑后。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提醒一嘴。
长生在一旁卖力地给唐安宴扇着风,对待救命恩人,他年纪小却半点也不含糊,叫唐安宴满意地很。
唐安宴听到范松的对何时下山的询问,睁开迷离、带了睡意的凤眼,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一想到这快活的日子终是逝到了尽头,眨眼间已到了梦醒的时候,忍不住叹气道:“小爷还真是不想走了。”
范松惊奇唐大少爷居然也会说这样多愁怅然的话,然而他心底的舍不得也不少。
这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换谁都舍不得,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更何况......
“人总是应该往前走的。”范松宽慰道。
唐安宴看了范松一眼,勾唇绽了个明媚的笑,“有时候小爷还真是佩服你,无论何时,你总能不忘本心,一股劲地朝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冲。”
范松顿了下,随后也笑了开来,若是以前他肯定不敢和唐安宴这般说话,然而时至今日,他也知唐安宴并非寻常纨绔。
行为处事看似乱无章法,随心所欲,其实他有他自己的原则。
对待朋友间更是讲究义气与坦诚。
唐安宴一直拿他当兄弟朋友,毫无保留地对他信任,关心。
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将他真正当人来看。
心头那只隐藏了多年,不可告人的野兽,不知何时起,身上披了缕佛光。
而那颗常年浸泡在深潭泥沼里,不信任何人、逐渐腐烂的黑心,也悄然开出了一朵静莲。
范松笑了一下,很轻,如释重负,生平第一次不再掩饰自己。
对上唐安宴澄澈的凤眼,道出他埋藏在内心深处,最阴暗,同样也是最有野心的一面。
“我没有像安宴兄你这样显赫的身世,因而从小我便知道,很多东西你不努力去谋去取,没有人会将东西送到你手中。唯有站上高处,你才能拿到你想要的。”
范松双眸亮起一束神采奕奕的光,不屈傲骨带着嗜血的疯狂,“若是有朝一日放虎归山,我定血染半边天!”
唐安宴听闻这掷地有声之言辞,先是一怔,看着范松一脸的坚毅,他伸手拍了拍他仍瘦弱的肩膀,目光灼灼,点头道:“小爷信你。”
只要飞得够高,一切来自地面的嘲笑、讥讽、辱骂,都会变成遥不可及的仰望。
唐安宴自见到范松的第一眼,便觉得他能做到。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朝药庐走去。
只两步,范松发觉,唐安宴确实怪怪的。
尽管大少爷走路的风姿依旧虎虎生威,潇洒倜傥。
可步履间,却带着微不可察的凝重,范松想着唐安宴这半月来的心事重重,拼命催促伤才好了没多久的虞月卿学着演戏......总觉得下山后,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爷不缺钱,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