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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续茶经·卷上

  一之源

  许慎《说文》:茗,荼芽也。

  王褒《僮约》:前云“炰鳖烹荼”,后云“武阳买荼”。注:前为苦菜,后为茗。

  张华《博物志》:饮真荼,令人少眠。

  《诗疏》:椒,树似茱萸,蜀人作茶,吴人作茗,皆合煮其叶以为香。

  《唐书·陆羽传》:羽嗜茶,著《经》三篇,言茶之源、之具、之造、之器、之煮、之饮、之事、之出、之略、之图尤备,天下益知饮茶矣。

  《唐六典》:金英、绿片,皆茶名也。

  《李太白集·赠族侄僧中孚玉泉仙人掌茶序》:余闻荆州玉泉寺近青溪诸山,山洞往往有乳窟,窟多玉泉交流。中有白蝙蝠,大如鸦。按仙经:“蝙蝠,一名仙鼠。千岁之后,体白如雪。栖则倒悬,盖饮乳水而长生也。”

  其水边处处有茗草罗生,枝叶如碧玉。惟玉泉真公常采而饮之,年八十余岁,颜色如桃花。而此茗清香滑熟,异于他茗,所以能还童振枯,扶人寿也。

  余游金陵,见宗僧中孚示余茶数十片,卷然重叠,其状如掌,号为仙人掌茶。盖新出乎玉泉之山,旷古未觏。因持之见贻,兼赠诗,要余答之,遂有此作。俾后之高僧大隐,知仙人掌茶发于中孚禅子及青莲居士李白也。

  《皮日休集·茶中杂咏诗序》:自周以降,及于国朝茶事,竟陵子陆季疵言之详矣。然季疵以前称茗饮者,必浑以烹之,与夫瀹蔬而啜者无异也。季疵之始为《经》三卷,由是分其源,制其具,教其造,设其器,命其煮。俾饮之者除痟而去疠,虽疾医之不若也。其为利也,于人岂小哉?

  余始得季疵书,以为备矣,后又获其《顾渚山记》二篇,其中多茶事;后又太原温从云、武威段凡之各补茶事十数节,并存于方册。茶之事,由周而至于今,竟无纤遗矣。

  《封氏闻见记》:茶,南人好饮之,北人初不多饮。开元中,太山灵岩寺有降魔师,大兴禅教。学禅务于不寐,又不夕食,皆许饮茶。人自怀挟,到处煮饮。

  从此转相仿效,遂成风俗。起自邹、齐、沧、棣,渐至京邑,城市多开店铺,煎茶卖之,不问道俗,投钱取饮。其茶自江淮而来,色额甚多。

  《唐韵》:“荼”字,自中唐始变作“茶”。

  裴汶《茶述》:茶,起于东晋,盛于今朝。其性精清,其味浩洁,其用涤烦,其功致和。参百品而不混,越众饮而独高。烹之鼎水,和以虎形,人人服之,永永不厌。得之则安,不得则病。

  彼芝术黄精,徒云上药,致效在数十年后,且多禁忌,非此伦也。

  或曰多饮令人体虚病风。余曰不然。夫物能祛邪,必能辅正,安有蠲逐聚病而靡裨太和哉?

  今宇内为土贡实众,而顾渚、蕲阳、蒙山为上,其次则寿阳、义兴、碧涧、㴩湖、衡山,最下有鄱阳、浮梁。

  今者其精无以尚焉,得其粗者,则下里兆庶,瓯碗纷糅;顷刻未得,则胃腑病生矣。人嗜之若此者,西晋以前无闻焉。至精之味或遗也。因作《茶述》。

  宋徽宗《大观茶论》:茶之为物,擅瓯闽之秀气,钟山川之灵禀。祛襟涤滞,致清导和,则非庸人孺子可得而知矣。冲淡闲洁,韵高致静,则非遑遽之时可得而好尚矣。

  本朝之兴,岁修建溪之贡,龙团凤饼,名冠天下,而壑源之品,亦自此而盛。延及于今,百废具举,海内宴然,垂拱密勿,幸致无为。缙绅之士,韦布之流,沐浴膏泽,薰陶德化,咸以雅尚相推,从事茗饮。

  故近岁以来,采择之精,制作之工,品第之胜,烹点之妙,莫不盛造其极。

  呜呼!至治之世,岂惟人得以尽其材,而草木之灵者,亦得以尽其用矣。偶因暇日,研究精微,所得之妙,后人有不知为利害者,叙本末二十篇,号曰《茶论》。

  一曰地产,二曰天时,三曰采择,四曰蒸压,五曰制造,六曰鉴别,七曰白茶,八曰罗碾,九曰盏,十曰筅,十一曰瓶,十二曰杓,十三曰水,十四曰点,十五曰味,十六曰香,十七曰色,十八曰藏焙,十九曰品名,二十曰外焙。

  名茶各以所产之地,叶如耕之平园、台星岩,叶刚之高峰青凤髓,叶思纯之大岚,叶屿之屑山,叶五崇林之罗汉上水桑芽,叶坚之碎石窠、石臼窠,一作六窠。叶琼、叶辉之秀皮林,叶师复、师贶之虎岩,叶椿之无又岩芽,叶懋之老窠园,各擅其美,未尝混淆,不可概举。

  焙人之茶,固有前优后劣、昔负今胜者,是以园地之不常也。

  丁谓《进新茶表》:右件物产异金沙,名非紫笋。江边地暖,方呈彼茁之形;阙下春寒,已发其甘之味。有以少为贵者,焉敢韫而藏诸。见谓新茶,实遵旧例。

  蔡襄《进〈茶录〉表》:臣前因奏事,伏蒙陛下谕臣先任福建运使日,所进上品龙茶最为精好。臣退念草木之微,首辱陛下知鉴,若处之得地,则能尽其材。昔陆羽《茶经》,不第建安之品;丁谓《茶图》,独论采造之本。至烹煎之法,曾未有闻。臣辄条数事,简而易明,勒成二篇,名曰《茶录》。伏惟清闲之宴,或赐观采,臣不胜荣幸。

  欧阳修《归田录》:茶之品,莫贵于龙凤,谓之团茶,凡八饼重一斤。庆历中,蔡君谟始造小片龙茶以进,其品精绝,谓之小团,凡二十饼重一斤,其价值金二两。然金可有,而茶不可得。每因南郊致斋,中书、枢密院各赐一饼,四人分之。宫人往往缕金花于其上,盖其贵重如此。

  赵汝砺《北苑别录》:草木至夜益盛,故欲导生长之气,以渗雨露之泽。茶于每岁六月兴工,虚其本,培其末,滋蔓之草,遏郁之木,悉用除之,政所以导生长之气而渗雨露之泽也,此之谓开畲。唯桐木则留焉。桐木之性与茶相宜,而又茶至冬则畏寒,桐木望秋而先落;茶至夏而畏日,桐木至春而渐茂。理亦然也。

  王辟之《渑水燕谈》:建茶盛于江南,近岁制作尤精,龙团最为上品,一斤八饼。庆历中,蔡君谟为福建运使,始造小团,以充岁贡,一斤二十饼,所谓上品龙茶者也。

  仁宗尤所珍惜,虽宰相未尝辄赐,惟郊礼致斋之夕,两府各四人,共赐一饼。宫人剪金为龙凤花贴其上。八人分蓄之,以为奇玩,不敢自试,有佳客,出为传玩。

  欧阳文忠公云:“茶为物之至精,而小团又其精者也。”嘉祐中,小团初出时也。今小团易得,何至如此多贵?

  周煇《清波杂志》:自熙宁后,始贡密云龙。每岁头纲修贡,奉宗庙及供玉食外,赉及臣下无几。戚里贵近,丐赐尤繁。宣仁太后令建州不许造密云龙,受他人煎炒不得也。此语既传播于缙绅间,由是密云龙之名益著。淳熙间,亲党许仲启官麻沙,得《北苑修贡录》,序以刊行。其间载岁贡十有二纲,凡三等,四十有一名。第一纲曰龙焙贡新,止五十余。贵重如此,独无所谓密云龙者。岂以贡新易其名耶?抑或别为一种,又居密云龙之上耶?

  沈存中《梦溪笔谈》:古人论茶,唯言阳羡、顾渚、天柱、蒙顶之类,都未言建溪。然唐人重串茶黏黑者,则已近乎建饼矣。建茶皆乔木,吴、蜀唯丛茇而已,品自居下。建茶胜处曰郝源、曾坑,其间又有坌根、山顶二品尤胜。李氏号为北苑,置使领之。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建安北苑,始于太宗太平兴国三年,遣使造之,取象于龙凤,以别入贡。至道间,仍添造石乳、蜡面。其后大小龙,又起于丁谓而成于蔡君谟。至宣、政间,郑可简以贡茶进用,久领漕,添续入,其数浸广,今犹因之。

  细色茶五纲,凡四十三品,形制各异,共七千余饼,其间贡新、试新、龙团胜雪、白茶、御苑玉芽,此五品乃水拣,为第一;余乃生拣,次之。又有粗色茶七纲,凡五品。大小龙凤并拣芽,悉入龙脑,和膏为团饼茶,共四万余饼。盖水拣茶即社前者,生拣茶即火前者,粗色茶即雨前者。闽中地暖,雨前茶已老而味加重矣。

  又有石门、乳吉、香口三外焙,亦隶于北苑,皆采摘茶芽,送官焙添造。每岁縻金共二万余缗,日役千夫,凡两月方能迄事。第所造之茶不许过数,入贡之后市无货者,人所罕得。惟壑源诸处私焙茶,其绝品亦可敌官焙,自昔至今,亦皆入贡。其流贩四方者,悉私焙茶耳。

  北苑在富沙之北,隶建安县,去城二十五里,乃龙焙,造贡茶之处,亦名凤凰山。自有一溪,南流至富沙城下,方与西来水合而东。

  车清臣《脚气集》:《毛诗》云:“谁谓荼苦,其甘如荠。”注:“荼,苦菜也。”《周礼》:“掌荼以供丧事。”取其苦也。苏东坡诗云:“周诗记苦荼,茗饮出近世。”乃以今之“茶”为“荼”。夫茶,今人以清头目,自唐以来,上下好之,细民亦日数碗,岂是荼也?茶之粗者是为茗。

  宋子安《东溪试茶录·序》:茶宜高山之阴,而喜日阳之早。自北苑凤山南直苦竹园头,东南属张坑头,皆高远先阳处,岁发常早,芽极肥乳,非民间所比。次出壑源岭,高土沃地,茶味甲于诸焙。

  丁谓亦云:“凤山高不百丈,无危峰绝崦,而冈翠环抱,气势柔秀,宜乎嘉植灵卉之所发也。”

  又以:“建安茶品甲天下,疑山川至灵之卉,天地始和之气,尽此茶矣。”

  又论:“石乳出壑岭断崖缺石之间,盖草木之仙骨也。”近蔡公亦云:“惟北苑凤凰山连属诸焙所产者味佳。”故四方以建茶为目,皆曰北苑云。

  黄儒《品茶要录·序》:说者尝谓陆羽《茶经》不第建安之品。盖前此茶事未甚兴,灵芽真笋,往往委翳消腐,而人不知惜。自国初以来,士大夫沐浴膏泽,咏歌升平之日久矣。夫身世洒落,神观冲淡,惟兹茗饮为可喜。园林亦相与摘英夸异,制棬鬻新以趋时之好。故殊异之品,始得自出于榛莽之间,而其名遂冠天下。借使陆羽复起,阅其金饼,味其云腴,当爽然自失矣。因念草木之材,一有负瑰伟绝特者,未尝不遇时而后兴,况于人乎!

  苏轼《书黄道辅〈品茶要录〉后》:黄君道辅讳儒,建安人,博学能文,淡然精深,有道之士也。作《品茶要录》十篇,委曲微妙,皆陆鸿渐以来论茶者所未及。非至静无求,虚中不留,乌能察物之情如此其详哉?

  《茶录》:茶,古不闻食,自晋、宋已降,吴人采叶煮之,名为茗粥。

  叶清臣《煮茶泉品》:吴楚山谷间,气清地灵,草木颖挺,多孕茶荈。大率右于武夷者,为白乳;甲于吴兴者,为紫笋;产禹穴者,以天章显;茂钱塘者,以径山稀。至于桐庐之岩,云衢之麓,雅山著于宣歙,蒙顶传于岷蜀,角立差胜,毛举实繁。

  周绛《补茶经》:芽茶只作早茶,驰奉万乘,尝之可矣。如一旗一枪,可谓奇茶也。

  胡致堂曰:茶者,生人之所日用也。其急甚于酒。

  陈师道《后山丛谈》:茶,洪之双井,越之日注,莫能相先后,而强为之第者,皆胜心耳。

  陈师道《茶经·序》:夫茶之著书自羽始,其用于世亦自羽始,羽诚有功于茶者也。上自宫省,下逮邑里,外及戎夷蛮狄,宾祀燕享,预陈于前。山泽以成市,商贾以起家,又有功于人者也,可谓智矣。

  《经》曰:“茶之否臧,存之口诀。”则书之所载,犹其粗也。夫茶之为艺下矣,至其精微,书有不尽,况天下之至理,而欲求之文字纸墨之间其有得乎?昔者先王因人而教,同欲而治,凡有益于人者,皆不废也。

  吴淑《茶赋》注:五花茶者,其片作五出花也。

  《姚氏残语》:绍兴进茶,自高文虎始。

  王楙《野客丛书》:世谓古之“荼”,即今之“茶”。不知“荼”有数种,非一端也。《诗》曰“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者,乃苦菜之“荼”,如今苦苣之类。《周礼》“掌荼”,《毛诗》“有女如荼”者,乃“苕荼”之“荼”也,此萑苇之属。惟“荼槚”之“荼”,乃今之茶也。世莫知辨。

  《魏王花木志》:茶叶似栀,可煮为饮。其老叶谓之荈,嫩叶谓之茗。

  《瑞草总论》:唐宋以来有贡茶,有榷茶。夫贡茶,犹知斯人有爱君之心。若夫榷茶,则利归于官,扰及于民,其为害又不一端矣。

  元熊禾《勿轩集·北苑茶焙记》:贡,古也。茶贡,不列《禹贡》《周·职方》,而昉于唐,北苑又其最著者也。苑在建城东二十五里,唐末里民张晖始表而上之。宋初丁谓漕闽,贡额骤益,斤至数万。庆历承平日久,蔡公襄继之,制益精巧,建茶遂为天下最。公名在四谏官列,君子惜之。欧阳公修虽实不与,然犹夸侈歌咏之。苏公轼则直指其过矣。君子创法可继,焉得不重慎也?

  《说郛·臆乘》:茶之所产,《六经》载之详矣,独异美之名未备。唐宋以来,见于诗文者尤夥,颇多疑似,若蟾背、虾须、雀舌、蟹眼、瑟瑟、沥沥、霏霏、霭霭、鼓浪、涌泉、琉璃眼、碧玉池,又皆茶事中天然偶字也。

  《茶谱》:衡州之衡山,封州之西乡,茶研膏为之,皆片团如月。又彭州蒲村、堋口,其园有仙芽、石花等号。

  高启《月团茶歌序》:唐人制茶碾末,以酥滫为团。宋世尤精,元时其法遂绝。予效而为之,盖得其似,始悟古人咏茶诗所谓“膏油首面”,所谓“佳茗似佳人”,所谓“绿云轻绾湘娥鬟”之句。饮啜之余,因作诗记之,并传好事。

  屠本畯《茗笈·评》:人论茶叶之香,未知茶花之香。余往岁过友大雷山中,正值花开,童子摘以为供,幽香清越,绝自可人,惜非瓯中物耳。乃予著《瓶史月表》,以插茗花为斋中清玩。而高濂《盆史》亦载“茗花足助玄赏”云。

  《茗笈·赞》十六章:一曰溯源,二曰得地,三曰乘时,四曰揆制,五曰藏茗,六曰品泉,七曰候火,八曰定汤,九曰点瀹,十曰辨器,十一曰申忌,十二曰防滥,十三曰戒淆,十四曰相宜,十五曰衡鉴,十六曰玄赏。

  谢肇淛《五杂俎》:今茶品之上者,松萝也,虎丘也,罗岕也,龙井也,阳羡也,天池也。而吾闽武夷、清源、彭山三种,可与角胜。六安、雁荡、蒙山三种,祛滞有功,而色香不称,当是药笼中物,非文房佳品也。

  《西吴枝乘》:湖人于茗,不数顾渚,而数罗岕。然顾渚之佳者,其风味已远出龙井下。岕稍清隽,然叶粗而作草气。丁长孺尝以半角见饷,且教余烹煎之法,迨试之,殊类羊公鹤。此余有解有未解也。余尝品茗,以武夷、虎丘第一,淡而远也。松萝、龙井次之,香而艳也。天池又次之,常而不厌也。余子琐琐,勿置齿喙。谢肇淛

  屠长卿《考槃馀事》:虎丘茶最号精绝,为天下冠,惜不多产,皆为豪右所据,寂寞山家无由获购矣。

  天池青翠芳馨,啖之赏心,嗅亦消渴,可称仙品。诸山之茶,当为退舍。

  阳羡俗名罗岕,浙之长兴者佳,荆溪稍下。细者其价两倍天池,惜乎难得,须亲自收采方妙。

  六安品亦精,入药最效,但不善炒,不能发香而味苦,茶之本性实佳。

  龙井之山不过十数亩,外此有茶似皆不及。大抵天开龙泓美泉,山灵特生佳茗以副之耳。山中仅有一二家炒法甚精。近有山僧焙者亦妙,真者天池不能及也。

  天目为天池、龙井之次,亦佳品也。《地志》云:“山中寒气早严,山僧至九月即不敢出。冬来多雪,三月后方通行,其萌芽较他茶独晚。”

  包衡《清赏录》:昔人以陆羽饮茶比于后稷树谷,及观韩翃《谢赐茶启》云:“吴主礼贤,方闻置茗;晋人爱客,才有分茶。”则知开创之功,非关桑苎老翁也。若云在昔茶勋未普,则比时赐茶已一千五百串矣。

  陈仁锡《潜确类书》:紫琳腴、云腴,皆茶名也。

  茗花白色,冬开似梅,亦清香。按:冒巢民《岕茶汇钞》云:“茶花味浊无香,香凝叶内。”二说不同。岂岕与他茶独异欤?

  《农政全书》:《六经》中无“茶”,“荼”即“茶”也。《毛诗》云:“谁谓荼苦,其甘如荠。”以其苦而甘味也。

  夫茶,灵草也。种之则利博,饮之则神清。上而王公贵人之所尚,下而小夫贱隶之所不可阙,诚民生食用之所资,国家课利之一助也。

  罗廪《茶解》:茶固不宜杂以恶木,惟古梅、丛桂、辛夷、玉兰、玫瑰、苍松、翠竹与之间植,足以蔽覆霜雪,掩映秋阳。其下可植芳兰、幽菊清芬之品。最忌菜畦相逼,不免渗漉,滓厥清真。

  茶地南向为佳,向阴者遂劣。故一山之中,美恶相悬。

  李日华《六研斋笔记》:茶事于唐末未甚兴,不过幽人雅士手撷于荒园杂秽中,拔其精英,以荐灵爽,所以饶云露自然之味。至宋设茗纲,充天家玉食,士大夫益复贵之,民间服习寖广,以为不可缺之物。于是营殖者拥溉孳粪,等于蔬蔌,而茶亦其品味矣。人知鸿渐到处品泉,不知亦到处搜茶。皇甫冉《送羽摄山采茶》诗数言,仅存公案而已。

  徐岩泉《六安州茶居士传》:居士姓茶,族氏众多,枝叶繁衍遍天下。其在六安一枝最著,为大宗;阳羡、罗岕、武夷、匡庐之类,皆小宗;蒙山又其别枝也。

  乐思白《雪庵清史》:夫轻身换骨,消渴涤烦,茶荈之功,至妙至神。昔在有唐,吾闽茗事未兴,草木仙骨,尚闭其灵。五代之季,南唐采茶北苑而茗事兴。迨宋至道初,有诏奉造而茶品日广。及咸平、庆历中,丁谓、蔡襄造茶进奉而制作益精。至徽宗大观、宣和间而茶品极矣。断崖缺石之上,木秀云腴,往往于此露灵。倘微丁、蔡来自吾闽,则种种佳品,不几于委翳消腐哉?虽然,患无佳品耳。其品果佳,即微丁、蔡来自吾闽,而灵芽真笋岂终于委翳消腐乎?吾闽之能轻身换骨,消渴涤烦者,宁独一茶乎?兹将发其灵矣。

  冯时可《茶谱》:茶全贵采造。苏州茶饮遍天下,专以采造胜耳。徽郡向无茶,近出松萝,最为时尚。是茶始比丘大方,大方居虎丘最久,得采造法。其后于徽之松萝结庵,采诸山茶,于庵焙制,远迩争市,价忽翔涌。人因称松萝,实非松萝所出也。

  胡文焕《茶集》:茶,至清至美物也,世皆不味之,而食烟火者又不足以语此。医家论茶,性寒而能伤人脾。独予有诸疾,则必藉茶为药石,每深得其功效。噫!非缘之有自,而何契之若是耶!

  《群芳谱》:蕲州蕲门团黄,有一旗一枪之号,言一叶一芽也。欧阳公诗有“共约试新茶,旗枪几时绿”之句。王荆公《送元厚之》诗云“新茗斋中试一旗”。世谓茶始生而嫩者为一枪,寖大而开者为一旗。

  鲁彭《刻〈茶经〉序》:夫茶之为经,要矣。兹复刻者,便览尔。刻之竟陵者,表羽之为竟陵人也。按:羽生甚异,类令尹子文。人谓子文贤而仕,羽虽贤,卒以不仕。今观《茶经》三篇,固具体用之学者。其曰“伊公羹、陆氏茶”,取而比之,实以自况。所谓易地皆然者,非欤?厥后茗饮之风,行于中外。而回纥亦以马易茶,由宋迄今,大为边助。则羽之功,固在万世,仕不仕奚足论也。

  沈石田《书岕茶别论后》:昔人咏梅花云“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此惟岕茶足当之。若闽之清源、武夷,吴郡之天池、虎丘,武林之龙井,新安之松萝,匡庐之云雾,其名虽大噪,不能与岕相抗也。顾渚每岁贡茶三十二斤,则岕于国初已受知遇。施于今,渐远渐传,渐觉声价转重。既得圣人之清,又得圣人之时,第蒸、采、烹、洗,悉与古法不同。

  李维桢《茶经·序》:羽所著《君臣契》三卷,《源解》三十卷,《江表四姓谱》十卷,《占梦》三卷,不尽传,而独传《茶经》,岂他书人所时有,此为觭长,易于取名耶?太史公曰:“富贵而名磨灭,不可胜数,惟俶傥非常之人称焉。”鸿渐穷厄终身,而遗书遗迹百世下宝爱之,以为山川邑里重。其风足以廉顽立懦,胡可少哉?

  杨慎《丹铅总录》:茶,即古“荼”字也。周《诗》记“荼苦”,《春秋》书“齐荼”,《汉志》书“荼陵”。颜师古、陆德明虽已转入“茶”音,而未易字文也。至陆羽《茶经》、玉川《茶歌》、赵赞茶禁以后,遂以“茶”易“荼”。

  董其昌《〈茶董〉题词》:荀子曰:“其为人也多暇,其出入也不远矣。”陶通明曰:“不为无益之事,何以悦有涯之生?”

  余谓茗碗之事足当之。盖幽人高士,蝉蜕势利,以耗壮心而送日月。水源之轻重,辨若淄渑;火候之文武,调若丹鼎。非枕漱之侣不亲,非文字之饮不比者也。当今此事,惟许夏茂卿拈出。顾渚、阳羡,肉食者往焉,茂卿亦安能禁?壹似强笑不乐,强颜无欢,茶韵故自胜耳。

  予夙秉幽尚,入山十年,差可不愧茂卿语。今者驱车入闽,念凤团龙饼,延津为瀹,岂必土思,如廉颇思用赵?惟是《绝交书》所谓“心不耐烦而官事鞅掌”者,竟有负茶灶耳。茂卿能以同味谅吾耶!

  童承叙《题陆羽传后》:余尝过竟陵,憩羽故寺,访雁桥,观茶井,慨然想见其为人。夫羽少厌髡缁,笃嗜坟素,本非忘世者。卒乃寄号桑苎,遁迹苕霅,啸歌独行,继以痛哭,其意必有所在。时乃比之接舆,岂知羽者哉?至其性甘茗荈,味辨淄渑,清风雅趣,脍炙今古。张颠之于酒也,昌黎以为有所托而逃,羽亦以是夫。

  《谷山笔麈》:茶自汉以前不见于书,想所谓槚者,即是矣。

  李贽《疑耀》:古人冬则饮汤,夏则饮水,未有茶也。李文正《资暇录》谓茶始于唐崔宁,黄伯思已辨其非。伯思尝见北齐杨子华作《邢子才魏收勘书图》,已有煎茶者。《南窗记谈》谓饮茶始于梁天监中,事见《洛阳伽蓝记》。及阅《吴志·韦曜传》,赐茶荈以当酒,则茶又非始于梁矣。余谓饮茶亦非始于吴也。《尔雅》曰:“槚,苦荼。”郭璞注:“可以为羮饮。早采为荼,晚采为茗,一名荈。”则吴之前亦以茶作饮矣,第未如后世之日用不离也。

  盖自陆羽出,茶之法始讲。自吕惠卿、蔡君谟辈出,茶之法始精。

  而茶之利,国家且藉之矣。此古人所不及详者也。

  王象晋《〈茶谱〉小序》:茶,嘉木也。一植不再移,故婚礼用茶,从一之义也。虽兆自《食经》,饮自隋帝,而好者尚寡。至后兴于唐,盛于宋,始为世重矣。仁宗,贤君也,颁赐两府,四人仅得两饼,一人分数钱耳。宰相家至不敢碾试,藏以为宝,其贵重如此。近世蜀之蒙山,每岁仅以两计。苏之虎丘,至官府预为封识,公为采制,所得不过数斤。岂天地间尤物,生固不数数然耶?瓯泛翠涛,碾飞绿屑,不藉云腴,孰驱睡魔。作《茶谱》?

  陈继儒《〈茶董〉小序》:范希文云:“万象森罗中,安知无茶星。”余以茶星名馆,每与客茗战。旗枪标格,天然色香映发。若陆季疵复生,忍作《毁茶论》乎?夏子茂卿叙酒,其言甚豪。予曰何如隐囊纱帽,翛然林涧之间,摘露芽,煮云腴,一洗百年尘土胃耶?热肠如沸,茶不胜酒;幽韵如云,酒不胜茶。酒类侠,茶类隐。酒固道广,茶亦德素。茂卿,茶之董狐也,因作《茶董》。东佘陈继儒书于素涛轩。

  夏茂卿《茶董·序》:自晋唐而下,纷纷邾莒之会,各立胜场,品别淄渑,判若南董,遂以《茶董》名篇。语曰:“穷《春秋》,演河图,不如载茗一车。”诚重之矣。如谓此君面目严冷,而且以为水厄,且以为乳妖,则请效綦毋先生无作此事。冰莲道人识。

  《本草》:石蕊,一名云茶。

  卜万祺《松寮茗政》:虎丘茶,色味香韵,无可比拟。必亲诣茶所,手摘监制,乃得真产。且难久贮,即百端珍护,稍过时即全失其初矣。殆如彩云易散,故不入供御耶。但山岩隙地,所产无几,又为官司禁据,寺僧惯杂赝种,非精鉴家卒莫能辨。明万历中,寺僧苦大吏需索,薙除殆尽。文文肃公震孟作《薙茶说》以讥之。至今真产尤不易得。

  袁了凡《群书备考》:茶之名,始见于王褒《僮约》。

  许次纾《茶疏》:唐人首称阳羡,宋人最重建州。于今贡茶,两地独多。阳羡仅有其名,建州亦非上品,惟武夷雨前最胜。

  近日所尚者,为长兴之罗岕,疑即古顾渚紫笋。然岕故有数处,今惟洞山最佳。姚伯道云:“明月之峡,厥有佳茗。韵致清远,滋味甘香,足称仙品。其在顾渚亦有佳者,今但以水口茶名之,全与岕别矣。若歙之松萝,吴之虎丘,杭之龙井,并可与岕颉颃。”

  郭次甫极称黄山,黄山亦在歙,去松萝远甚。

  往时士人皆重天池,然饮之略多,令人胀满。

  浙之产曰雁荡、大盘、金华、日铸,皆与武夷相伯仲。

  钱塘诸山产茶甚多,南山尽佳,北山稍劣。

  武夷之外,有泉州之清源,倘以好手制之,亦是武夷亚匹。惜多焦枯,令人意尽。

  楚之产曰宝庆,滇之产曰五华,皆表表有名,在雁茶之上。

  其他名山所产,当不止此,或余未知,或名未著,故不及论。

  李诩《戒庵漫笔》:昔人论茶,以枪旗为美,而不取雀舌、麦颗。盖芽细则易杂他树之叶而难辨耳。枪旗者,犹今称壶蜂翅是也。

  《四时纂要》:茶子于寒露候收晒干,以湿沙土拌匀,盛筐笼内,穰草盖之,不尔即冻不生。至二月中取出,用糠与焦土种之。于树下或背阴之地开坎,圆三尺,深一尺,熟劚,着粪和土,每坑下子六七十颗,覆土厚一寸许,相离二尺,种一丛。性恶湿,又畏日,大概宜山中斜坡、峻坂、走水处。若平地,须深开沟垄以泄水,三年后方可收茶。

  张大复《梅花笔谈》:赵长白作《茶史》,考订颇详,要以识其事而已矣。龙团、凤饼、紫茸、拣芽,决不可用于今之世。予尝论今之世,笔贵而愈失其传,茶贵而愈出其味。天下事未有不身试而出之者也。

  文震亨《长物志》:古今论茶事者,无虑数十家,若鸿渐之《经》,君谟之《录》,可为尽善。然其时法,用熟碾为丸、为挺,故所称有龙凤团、小龙团、密云龙、瑞云翔龙。

  至宣和间,始以茶色白者为贵。漕臣郑可简始创为银丝水芽,以茶剔叶取心,清泉渍之,去龙脑诸香,惟新跑小龙蜿蜒其上,称龙团胜雪。

  当时以为不更之法,而吾朝所尚又不同。其烹试之法,亦与前人异。然简便异常,天趣悉备,可谓尽茶之真味矣。

  至于洗茶、候汤、择器,皆各有法,宁特侈言乌府、云屯等目而已哉?

  《虎丘志》:冯梦祯云:“徐茂吴品茶,以虎丘为第一。”

  周高起《洞山茶系》:岕茶之尚于高流,虽近数十年中事,而厥产伊始,则自卢仝隐居洞山,种于阴岭,遂有茗岭之目。相传古有汉王者,栖迟茗岭之阳,课童艺茶,踵卢仝幽致,故阳山所产,香味倍胜茗岭。所以老庙后一带茶,犹唐宋根株也。贡山茶今已绝种。

  徐《茶考》:按《茶录》诸书,闽中所产茶,以建安北苑为第一,壑源诸处次之,武夷之名未有闻也。然范文正公《斗茶歌》云:“溪边奇茗冠天下,武夷仙人从古栽。”苏文忠公云:“武夷溪边粟粒芽,前丁后蔡相宠加。”则武夷之茶在北宋已经著名,第未盛耳。

  但宋元制造团饼,似失正味。今则灵芽、仙萼,香色尤清,为闽中第一。至于北苑、壑源,又泯然无称。岂山川灵秀之气,造物生殖之美,或有时变易而然乎?

  劳大與《瓯江逸志》:按茶非瓯产也,而瓯亦产茶,故旧制以之充贡,及今不废。张罗峰当国,凡瓯中所贡方物,悉与题蠲,而茶独留。将毋以先春之采,可荐馨香,且岁费物力无多,姑存之,以稍备芹献之义耶!乃后世因按办之际,不无恣取,上为一,下为十,而艺茶之圃遂为怨丛。惟愿为官于此地者,不滥取于数外,庶不致大为民病耳。

  《天中记》:凡种茶树必下子,移植则不复生。故俗聘妇,必以茶为礼,义固有所取也。

  《事物纪原》:榷茶起于唐建中、贞元之间。赵赞、张滂建议税其什一。

  《枕谭》:古传注:“茶树初采为茶,老为茗,再老为荈。”今概称茗,当是错用事也。

  熊明遇《岕山茶记》:产茶处,山之夕阳胜于朝阳,庙后山西向,故称佳。总不如洞山南向,受阳气特专,足称仙品云。

  冒襄《岕茶汇钞》:茶产平地,受土气多,故其质浊。岕茗产于高山,浑是风露清虚之气,故为可尚。

  吴拭云:武夷茶赏自蔡君谟始,谓其味过于北苑龙团,周右文极抑之。盖缘山中不谙制焙法,一味计多狥利之过也。余试采少许,制以松萝法,汲虎啸岩下语儿泉烹之,三德俱备,带云石而复有甘软气。乃分数百叶寄右文,令茶吐气,复酹一杯,报君谟于地下耳。

  释超全《武夷茶歌·注》:建州一老人始献山茶,死后传为山神,喊山之茶始此。

  中原市语:茶曰渲老。

  陈诗教《灌园史》:予尝闻之山僧言,茶子数颗落地,一茎而生,有似连理,故婚嫁用茶,盖取一本之义。旧传茶树不可移,竟有移之而生者,乃知晁采寄茶,徒袭影响耳。唐李义山以对花啜茶为杀风景。予苦渴疾,何啻七碗,花神有知,当不我罪。

  《金陵琐事》:茶有肥瘦。云泉道人云:“凡茶肥者甘,甘则不香。茶瘦者苦,苦则香。”此又《茶经》《茶诀》《茶品》《茶谱》之所未发。

  野航道人朱存理云:饮之用必先茶,而茶不见于《禹贡》,盖全民用而不为利。后世榷茶立为制,非古圣意也。陆鸿渐著《茶经》,蔡君谟著《茶谱》,孟谏议寄卢玉川三百月团,后侈至龙凤之饰,责当备于君谟。然清逸高远,上通王公,下逮林野,亦雅道也。

  《佩文斋广群芳谱》:茗花,即食茶之花,色月白而黄心,清香隐然,瓶之高斋,可为清供佳品。且蕊在枝条,无不开遍。

  王新城《居易录》:广南人以䔲为茶。予顷著之《皇华纪闻》,阅《道乡集》有《张纠送吴洞䔲》绝句云:“茶选修仁方破碾,䔲分吴洞忽当筵。君谟远矣知难作,试取一瓢江水煎。”盖志完迁昭平时作也。

  《分甘馀话》:宋丁谓为福建转运使,始造龙凤团茶上贡,不过四十饼。天圣中,又造小团,其品过于大团。神宗时,命造密云龙,其品又过于小团。元祐初,宣仁皇太后曰:“指挥建州,今后更不许造密云龙,亦不要团茶,拣好茶吃了,生得甚好意智。”宣仁改熙宁之政,此其小者。顾其言,实可为万世法。士大夫家,膏粱子弟,尤不可不知也。谨备录之。

  《百夷语》:茶曰芽。以粗茶曰芽以结,细茶曰芽以完。缅甸夷语,茶曰腊扒,吃茶曰腊扒仪索。

  徐葆光《中山传信录》:琉球呼茶曰札。

  《武夷茶考》:按丁谓制龙团,蔡忠惠制小龙团,皆北苑事。其武夷修贡,自元时浙省平章高兴始,而谈者辄称丁、蔡。苏文忠公诗云:“武夷溪边粟粒芽,前丁后蔡相宠加。”则北苑贡时,武夷已为二公赏识矣。至高兴武夷贡后,而北苑渐至无闻。昔人云,茶之为物,涤昏雪滞,于务学勤政未必无助,其与进荔枝、桃花者不同。然充类至义,则亦宦官、宫妾之爱君也。忠惠直道高名,与范、欧相亚,而进茶一事乃侪晋公。君子举措,可不慎欤?

  《随见录》:按沈存中《笔谈》云:“建茶皆乔木,吴、蜀唯丛茇而已。”以余所见,武夷茶树俱系丛茇,初无乔木,岂存中未至建安欤?抑当时北苑与此日武夷有不同欤?《茶经》云:“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又与吴、蜀丛茇之说互异,姑识之以俟参考。

  《万姓统谱》载:汉时人有荼恬,出《江都易王传》。按《汉书》:荼恬,苏林曰:“荼,食邪反。”则荼本两音,至唐而荼、茶始分耳。

  焦氏《说楛》:茶曰玉茸。补。 茶之三味(套装)(全四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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