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烽火皇后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一日后。
东宫。
明日就是大周的立嗣大典,一切都在准备当中,青檀跪在大殿上,静静听着圣旨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大名府尹天雄军节度使,卫王符彦卿之女符媗,淑慎性成,雍和粹纯,性行温良,端庄淑睿,今晋王荣入主东宫之时,当择贤女为佐。为成佳人之美,特许配符媗予晋王荣为太子妃,礼部与钦天监监正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大殿落针可闻,她却如石像般跪在殿前,一言不发。
“符媗,本王命你立刻接旨!!”
见她迟迟未有表示,柴荣有些气急,略微凌乱的胡茬和青白的面色透露出他连日的疲惫,因绑架太后一案他把银宗查了个底朝天,如今立嗣大典近在眼前,他不去为自己人生巅峰的辉煌一刻做准备,而是忙着招一个女子宣旨立妃,而且此人还是蓄意谋反的银宗首脑,这绝不是大周未来太子该有的做法!!
青檀抬头看了看他急红的眼,淡淡敛下目光,语气平稳道:“晋王殿下明鉴,符媗此番前来不过是想以性命担保,银宗绝不会做出背叛大周造反作乱之事,求殿下明辨是非,彻查此案!”
她漠视掉册妃圣旨,只谈银宗的清白。
属于未来太子妃的凤印在金盘中光华流转,却因她迟迟不接旨,即便再熠熠生辉,也是尴尬的存在!
“符媗,你想抗旨吗?本王命你速速接旨!立刻马上!”
不知为什么,柴荣表现得急躁而迫切,甚至有些粗暴,他在着急什么,青檀无心探究,只毕恭毕敬道:
“太子殿下需要的,不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而是一个能与你共同打天下的臣子!所以,请收回凤印,赐臣官印!”
他凉凉看她,“你宁愿为臣,却不愿嫁我,是不信我么?那曲《檀来》中,我的心意,还不够明白么?”
她苦笑,“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不久之后你便是大周皇帝,你我之间,身份立场,终难逾越,我曾发过誓,倘若与你在一起却无法走到最后,我宁可与你反目成仇,也不愿与你生死离合!立我为后,只会绊住你手脚,令你举步维艰!因此,我宁愿为臣!!”
他低头浅叹,“你还说过,我将来若是伤了你负了你,你便弃了我,到邻国去,寻我的对手嫁了,辅佐那国与我为敌,终此一生,在所不惜!不是么?”
“是!殿下既然记得清楚,又何必苦苦相逼?”她黯然。
“很好!那么我起誓,既然与你结发同心,便永不负你,然而你若真离开我,那我便挥师百万一路齐唱《檀来》,灭了那国,杀尽天下,夺你回来!”
“檀来也……斯人于归兮……死生契阔……许三生相偕老……不相离……”将久埋心中的那首曲低吟浅唱出来,她定定望向他,
“那么殿下……誓约如曲,不可背弃,倘若真有那么一日断弦难续,我必应前誓,与你一决天下,至死方休……这样……你也愿意吗?”
“愿意!”
“……你的话,我会永远记在心上……也请你,永远不要忘记……更不要忘记……今时今日!”青檀幽幽呢喃,慢慢靠近他,墨眸中水光潋滟,仿佛静水起了波澜,那里面翻涌着什么,没有人看得懂,只是那些爱恨纠葛到最后都化成了脉脉凝望,似乎在不由自主地贪看片刻,多耽片刻!
“小檀……你……可愿答应嫁给我?”柴荣话音刚落,但觉胸前衣襟一紧,整个人被她一拖站立不稳,便往她近前靠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唇上一凉,她竟主动吻上了他!
一阵甜意弥漫在喉间,仿佛注入心底,他顿时有些眩晕,差点沉醉其中,却突然发现这甜意来自她唇间,而且她的唇很凉,凉得像冰一样,唇齿相依纠缠间似乎揉杂着复杂难宣的情绪,有爱意绵绵,又有恨意悠悠,那种深入骨髓的矛盾在这一吻中源源不绝地传递过来,让他瞬间警觉清醒!
“你……你做什么?”他猛然感觉自己手脚僵硬,想用劲推开她,却发现整个人快动不了了!
只见她微微一笑,带着绝美的凄艳,手一松,他竟站立不稳,软软地倒在了墙边。
“我发过誓,若不能与你在一起,情愿反目成仇也不愿生死离合,而我也说过,倘若有一天断弦难续,我必应前誓,与你一决天下,至死方休!很不幸,今时今日,已然走到了这个地步,我想,是该对我们之间做个了结了!”
柴荣闻言,目中顿时满是凄凉,定定望向她,语带涩意,“为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两年前澶州城下的移情别恋,你问我为什么?两年后刘嫣然的身孕,你问我为什么?今时今日你不分青红皂白给银宗定罪,还急着利用与我成婚对其迫害,你问我为什么?难道这些还不够吗?你……还想怎样欺骗我?”青檀凄然长叹。
长久以来承受的种种委屈与不公终于突破了临界,她再也无法沉默,借这最后临别的一吻,她算计了他,带着无奈,带着失望,更带着无可挽回的决绝!
柴荣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重,头也越来越晕,连说话都困难了!他想说两年前澶州城下的别无选择,他想说自己与刘嫣然的身孕毫不相干,他想说和太后那场对话都是障眼法,他更想说成婚是发自真心,同时赋予她太子妃身份保全银宗,把真相查个清楚……
他想解释的太多了,然而很可惜,那麻药的效力上来了,他开不了口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青檀搜走他身上的虎符,那是可以调动全国兵力的信物,他顿时明白了她想做什么。
“听到人潮声了么?我的人已经开始行动,银宗是无辜的,然而我无谓再去证明!中原容不下我们,不如离去,等银宗举派平安撤出周境,虎符自会归还!”青檀说着,侧耳倾听从宫外很远地方传来的声响,那声音仿佛涨潮一般越来越大,很明显能听出来是巨大人声嘈杂声,汴京城内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否则银宗一派是不可能从密不透风的层层监押下脱身的!
柴荣正自恨束手无策之时,只见青檀自袖中缓缓抽出一封小小的精美卷轴,郑重其事打开,素手轻轻抚过其上文字,仿佛在喟叹这一路的曲折沧桑,历过心灭黯然,斩断情丝纠缠,《檀来》终于曲终人散……
“曲如故,人已非,东君误,相思负!人生若如初见,何事新声代故?等闲易却故人心,长恨薄幸心不古……今与君决绝于此,余生各遂志向,来日血染风沙,一决天下!!”
她斩钉截铁说完,将那曲谱抛还给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风起云暗,一瞬间卷走了所有温度,她的背影冷淡而决绝,随着冰冷朔锐的飓风,化作一笔模糊的浅青色,在视线中渐渐远去,而那所有的一切过往,亦恍如她身后的渺渺云烟,带着寂灭的苍凉,淡淡消散成殇……
一阵阵昏厥袭来,柴荣无力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狠狠咬破舌尖以疼痛保持清醒,那曲谱在地上散落,被朔风吹得哗哗作响,仿佛他此刻的心声,落寞而悲凉……
“朝堂苦心筹谋,疆场戮力辗转,只为给你一个国,让你有个家,未曾想,我竟不小心半路弄丢了你……佛说,所有的遇见,都是一种偿还,若还有相欠,定能相见!就让我带着这份相欠,众里寻你千百度,哪怕残骑裂甲,血染风沙,我定倾尽天下,许你盛世繁华!”
—— 第四卷 离乱悲歌 (完) 烽火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