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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护士有一部分葡萄牙血统,她扬起泛着黑红色的皱纹脸,用刚刚能听懂的普通话说:“您的证件。”
阿宁掏出护照递给她,她录了一下证件号码,然后让阿宁在一张表格里签上名字,这才开始翻找登记册。
她一张一张地翻,那厚厚的一个大本子得翻到什么时候?阿宁提醒地说:“她刚送来两个小时。”
老护士推了推花镜,直接把登记册翻到了最后,金婵的名字就在倒数第三个。
阿宁记下了床号,在零乱的住院区查找。山顶医院是免费的,肯定不设VIP病房。金婵就睡在一间横七竖八摆着五六张病床的隔断里。这个隔断更零乱,有点像灾区的医疗帐篷。
阿宁站在离金婵病床三米远的门边,他没有走近,因为昨晚在金店见到的一个女子正坐在她床边玩手机。阿宁只看见金婵平躺在那里,身上盖着一床医院专用的消毒被,那浅灰色的被罩一眼就给人带来了病痛感。她的脸色还是那样暗红,仍然如死了一般安静。
女店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医院来,阿宁模拟了好几个解释。其一,金婵服毒前给她们发送了延缓送达的信息。其二,是酒店通过某种渠道联系了家属。其三,……一想其三,阿宁警觉起来,其三就是金婵身边的跟踪者掌握着她的一举一动,才会在第一时间找到这里。
想到这儿,阿宁扫视了身旁几眼,一切很正常,没有人注意自己。旁边病床头那台先进的氧气机“咕噜咕噜”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氧气。
阿宁捏了捏手里的存码单,现在给那个陪护的女子肯定不合时宜。反正金婵在昏迷前已经知道自己来救她了,醒后肯定会联系自己,等着吧。
退出病房,阿宁走在离开医院的小路上,他刻意地扫视左右,想看看有没有窥视自己的目光。但他失望了,所遇到的都是悲伤、急切、慌乱……
他拨了一下施慧的电话,提示已经关机,显然她和阿敏已经在飞机上了。他浑身上下只拎了一个夹包,这是他最喜欢的轻便装束。站在医院出口等了半天,可算有一辆出租车送人来。上车之后,他特意从后视镜向后面警觉地望了几眼,仍然是风平浪静。他在出租车后座上微闭双眼,仔细品咂着空气中的味道,试图嗅出危险的气息。但出租车一直开到永利赌场门前,他仍然没有任何收获,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而平静,犹如此刻的夜空。
阿宁光鲜笔直地进了万利厅,他尽量少地挪动眼光,否则又要与那些熟面孔打些不必要的招呼。来到小账房窗口前,他展开手里那张粉色存码单,递给账房工作人员。
年轻的小伙子接过存码单看了看,敲击了几下电脑,又翻找了几下钉在一起的那摞单据,翻到其中一张,让阿宁签字后出示证件,就可以取码了。
阿宁吃惊地望着年轻小伙,不解地问:“难道取码不用存码人的证件和授权书吗?”
年轻小伙手上麻利地摆弄着单据,从容地说:“金婵小姐已经写好了授权书,又留下了她的护照,而且交待有一位张宁先生来替她取码,不用联系她本人。”
阿宁出示了证件,却没有签字,更没有取码,而是在小账房的窗口呆立了半响。他突然感觉到自己错了,自己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狂妄自大地去招惹金婵这种人世间凤毛麟角的怪鸟。她们之所以屹立于人群之外,因为她们是与众不同的。自己一个自私的恶作剧不小心触到了她们的命门,结果她们就敢忽略生死。说白了,自己只是玩了一次标榜真爱的表演而已,却险些杀了她。退一步来讲,就算她撇清了与自己的纠葛去为别人死,但面对她对自己的情义,自己也不能作壁上观。阿宁心里七上八下地指责着自己,隐形地扇着自己的耳光,面对五千多万的财富,他一点都没动心,他无法丢弃良知,昧着良心在金婵哀痛的时刻考虑自己的得失。
“嘿!爷们儿,见你一回真不容易,呵呵。”
阿宁错愕地一扭头,露露挤着深深的*沟杵在面前,眼里都是小孩子见到糖果的眼神儿。
“嗯,见你一回也不容易。”阿宁掩饰了一下失神。
“最近红光满面的,财色双收啊?”露露把垂到侧脸上的碎卷黄发向耳后拨弄了一下。
阿宁发现她的嘴唇比以前又厚了一些,也许别人会说它饱满,也比以前翘,但阿宁有些犯呕,难免让人幻想它的丰富功能。
“那也不如你呀!把我当二B替你去卖命。”阿宁从侍者的托盘里接过一杯饮料喝了一口。
露露不想接这个话题,扭了扭浑圆的*股:“你家仙女呢?”
“回家生孩子去了。”阿宁转身要走。
露露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调笑着说:“哈哈……你那是啥枪啊?还有速成的功能啊?哈哈……”
“不是枪,是火箭筒。”阿宁向万利厅的门口走去。
“哎,你等一会儿,我跟你说件事儿。”露露追了上来。
“说。”阿宁回身站住。
“你……你是不是碰了翁兆基的马*子?”露露脸上浮现了一层担忧和责怪的表情。
“我靠!你都听说了?”阿宁坐在了临近一张赌台的椅子上。
露露一看自己的“快嘴十八掌”又有了市场,扭身坐在了阿宁的旁边,夸张的表情让她刚做的除皱手术费是白花了:“哎呀妈呀!你疯了是咋的?她你也敢碰啊?你随便找一个万利厅的老人儿问问,那姑娘谁敢沾?你知道那翁兆基是啥人物吗?”
“啥人物?”阿宁故作不知。
“哎呀妈呀!我告诉你,翁兆基绰号吞钱豹,在鲁省人称基贼。早年混迹江湖,不知从哪淘弄了第一桶金,后来摇身一变,成了商人。现在六十五六岁,是鲁省首富,身价千亿呀!”露露的表情好像说的是她亲爹。
阿宁翘起二郎腿,不屑地说:“鲁省首富,身价千亿,咋的啦?天天吃爆炒人心呐?”
“哎呀妈呀?你咋不听劝呢?那种人啥事儿干不出来呀?你可长点心吧!”露露推了一把阿宁的胸口。
阿宁挑衅地说:“他的马*子在大街上走,人们都得面壁,信号灯都得为她特意换成黑色的,看一眼都得把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呗?”
露露急得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做了个无语的表情之后,掐着腰又坐了回去,点着阿宁的胸口说:“你知道吗?去年有个香港的富二代,那小子甩着老娘们儿*股,只是和金婵走近了一点儿而已,人就凭空消失啦!他父母出五百万港币悬赏查明真相,最后都不了了之!你说那是闹着玩儿的吗?”
“那……那这娘们儿自己在澳门瞎晃,老翁头子能知道她让谁拱过呀?”阿宁*擒故纵地套着话。
露露摸了摸阿宁的额头,做着惊讶的表情,关切地说:“你脑袋是不是让哪个娘们儿给夹了?咋还犯开糊涂了呢?你用小头儿想想,老翁头子能不派人盯着她吗?甚至……甚至我都听说,老翁头子如果发现她调腚儿,都得祸害她的家人!”
阿宁沉默了,露露的话不是危言耸听,换位思考一下,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女人朝秦慕楚,何况翁兆基还是一个顶级的大亨呢!他微皱剑眉点了点头,表示受教。
露露看阿宁被自己说得有些动色,特别有成就感,把椅子往阿宁身边挪了挪,*动的大腿贴着阿宁的膝盖,凑近妖冶的嘴巴,小声说:“爷们儿,你要是有点儿事情发生的话,我得心疼死!听我一句劝,现在就远离她,跟她划清界限,把她彻底拉黑。嫩绰的小丫头有的是,哪块小鲜肉还不累你个半死?”说完肆无忌惮地在阿宁脸上扫着镭射的*光。
“我这两天跟她接触过几回,没发现有人跟着她呀?”阿宁挪了挪膝盖。
“哎呀妈呀!爷们儿,我活这四十来年都没见过比你聪明的人,这点事儿你咋还想不开呢!都在暗处盯着呢呗!”露露不小心暴露了真实年龄,后悔的险些没给自己一耳光。
阿宁的脑海里逐渐形成了一幅画面,自己和金婵在一起时,身前身后的犄角旮旯里一直有一双或几双眼睛在窥探,高端摄像摄影器材发出暗隐的光……
电话铃声响起,他才恢复神智,瞟了一眼差点就流口水的露露,然后瞅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隐藏号码,犹疑着接起电话:“喂,您好。”
“老大,是我!”
这不是石头的声音吗?阿宁急忙站起身向旁边走了几步,压低声音说:“你这是在哪儿打的电话?”
石头也压低了声音:“老大,我在仰光呢!跟李司令出来办点事儿,你好不好啊?”
阿宁心里热乎乎的,亲切地说:“我很好,你咋样啊?”
“我也贼好,一天到晚除了喝酒就是带兵训练。”
“你还带兵训练?你会啥呀?”阿宁挖苦石头。
“嘿嘿……我现在都是连长了,手下八十多人呢!天天训练黑虎十八掏,招招致命!”
“那你好好训练几个素质好的人,到时候用用啥的。”
“那当然了!老大,你如果有需要,给我们司令打声招呼,我立马带人赶到。”
“好!没事儿别瞎联系了,现在你正在浪尖上呢!”阿宁口吻严厉起来。
“老大,那啥,我现在挺稳定的,你把越南妹儿给我弄过来呗?”
“行,我一会儿就去找她,这两天就安排她过去,你准备迎娶新娘就行了!”
“嘿嘿……”石头憨笑起来,隔着电波,阿宁都能想象他那傻*样儿。
“钱够花吗?”
“够。在这儿也不花钱啊!就买房子花了三千,剩下的都留着呢!”
“好了,安排完了我通知你,打李国电话吗?”
“嗯,我现在不用手机,这个是公用电话。”
“行了,多保重啊!你可别打越南妹的电话,小心出事儿。”
“嗯,我知道了,挂了老大。”
“嗯,挂了!”阿宁挂断电话。
一扭头,露露就站在身边。阿宁带着一丝厌烦瞅了她一眼,如果被她听到啥事儿,一转眼,整个澳门就会无人不知。
露露以为阿宁躲躲闪闪的是接金婵打来的电话呢,她以替古人担忧的孜孜不倦又凑近阿宁的耳朵,神神秘秘地说:“爷们儿,刚刚你打电话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男人偷偷在门口看了你一会儿!”
“人呢?”阿宁警觉地向万利厅门口瞟去。
“走啦!连里面都没进,盯了你一会儿就走了!”露露的样子有些大惊小怪。
“长啥样?”阿宁微皱眉头。
“挺年轻的,长挂脸儿,眼睛挺贼,穿黑色西服。”露露绘声绘色地描述那个人的长像。
阿宁用手势打断露露的描述:“别担心,我死不了!说实在的,这娘们我真不能扯了。你也多加小心,少回大陆。我可听说大陆反腐挺厉害,别哪天把那个厅长双规了,再把你给他送铜雀的事抖落出来,整你个行贿罪。到那时候你可惨了,人家女子监狱连黄瓜都是切成片才能送进去的!呵呵……”阿宁坏笑着往万利厅门外走。
露露小跑着追打阿宁,嘴上嬉笑着说:“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有个公蚊子叮我一口,老娘都贼得劲儿!哈哈……诶?我问你,那娘们儿捞着没?”
阿宁故意突然停住脚步,露露紧追不舍地一下将*脯撞在他的胳膊肘上,她“哎唷”一声,捂了一下胸,又追了两步问:“诶,告诉我呀!捞着没?”
阿宁没回头,甩出一句:“捞着了,横着长的!”
露露在后面哈哈大笑:“那他妈是嘴!哈哈……”
阿宁笑了笑,不再理她,径直打车来到澜桂坊赌场。这家小赌场门前的珠帘闪灯仍然给人一种柔和安宁的舒缓,与几家大型赌场相比,这里少了一些店大欺客的压迫感,让赌徒们倍感轻松。常年在这家赌场厮混的赌客几乎都成了澜桂坊这个大家庭的一员,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所演绎的喜怒哀乐诠释了一个赌徒的人生三部曲。
乘着慢滑的滚梯来到二楼的赌场大厅,阿宁看见迎面的赌台边围满了人,赌客们为持续开出的好牌路兴高采烈地欢呼着。他刚要拐向里间的小厅,那个长腿台妹儿小跑着迎了过来,欣喜地说:“张大哥,你好守信耶!真的来了耶!要买多少码?我去帮你买。”
黄绸紧袖短衫将她适中的身段显得有些单薄,其他公关小姐的黑裙都及膝,她的大长腿却将它穿出了短裙的效果,白花花的细腿成了她的卖点,每次阿宁都要在“不经意”间用手指趟两下。故此,台妹儿已经习惯了与阿宁谈话的姿势,胸脸前倾,*腿后撤,以至于让别人误会她跟阿宁说话是最谦恭的。
阿宁露出东北流氓惯有的笑脸,从夹包里拿出一捆十万的港币递到台妹儿手上,近乎狎邪地说:“如果跟我来一曲贴面舞的话,今天赢多少都是你的。”
台妹儿很开心地笑着说:“张大哥,我见过你老婆哩,她那么美,你怎么会真的喜欢我耶?每次都是拿人家开心啦!”
阿宁笑着刚要抬起“咸猪手”,台妹儿急忙闪躲着向账房快步走去,回头说:“你不要总*戏人家,她们看到又要说坏话的啦,呵呵……”
阿宁选了一张没有人投注的赌台坐下,然后掏出手机给越南妹打电话。
自打与石头相爱后,越南妹十分卖力地学习汉语。但她的语言天分显然不怎么样,直到现在,虽然能听懂一部分日常用语,但语法掌握得仍然不准确,会说的句子不多。当阿宁在电话里对她说你到澜桂坊来,我找你有事时,她“啊”了半天才大着舌头重复:“楼的(老大),烂鬼风(澜桂坊)吾去(我去)。”
阿宁目前脱不开身,他需要一个护送越南妹的人。挂断越南妹电话之后,他又给龙福打了过去。结果电话接通后,龙福却告诉阿宁他在东北老家呢!于是,阿宁又给阿浩打电话。一听阿宁招唤,阿浩乐颠颠地往澜桂坊赶。
电话刚放下,台妹儿送来了十万泥码。她放下筹码站在阿宁身后说:“张大哥,我用自己的会员卡号出的泥码,帮我洗点码好不好?”
阿宁扭头看了她一眼,坏笑着说:“当然好了,先去给我搞间房,等一会儿我兄弟来了,让他帮你洗*裤都行。嘿嘿……”
“哎呀好羞!这个时间让人家去搞房间,好为难呀!”台妹儿转身走了。
阿宁打散筹码,漫不经心地赌了起来。
还别说,总也不赌,三千五千的小额投注倒是很给力,越南妹和阿浩相继到来时,阿宁已经赢了六万多块。他先问阿浩是否愿意替自己把这个姑娘送到云缅边境?阿浩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阿宁很感激地拍了拍阿浩的肩膀,然后让拘束的越南妹坐到自己身边,一字一句地对她连说带比划:“大石头在缅甸买了房子,要娶你做老婆。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我让他送你去见大石头,好不好?”说完指了一下阿浩。
越南妹听懂了阿宁的意思,她很夸张地高兴起来,粘着长睫毛的大眼睛险些没滚出幸福的泪滴。她站起身,抓着阿宁的手臂摇晃,口中笨拙地大声说:“色色(谢谢)楼的(老大)!”
阿宁如亲人一样轻轻捋了捋越南妹的秀发,拍拍她圆润的肩,郑重地说:“你以后和大石头好好过日子,给他生一堆胖小子,我会去看你们的,呵呵。”
越南妹高兴地使劲儿点头。
阿宁从手中的筹码里拿出十万给了阿浩说:“这是给你这几天的辛苦钱。”然后仅留下一个一万的泥码,把剩下的五万多又都给了他说:“这是你俩的路费,千万保证把她安全送到芒市,带她出境。”
阿浩对阿宁交待的事情一直都是当圣旨般执行的,他非常了解阿宁做人的原则,只要被他列入朋友圈,一旦你有难,他肯定会竭力相帮的。于是,阿浩重重地点着头说:“张总,你就放心吧!只要她的证件没问题,明早我们就出发,我一定会把她安全交到石头哥手上。我也这么久没见石头哥了,还真挺想跟他好好喝两杯,呵呵。”
“好!有劳。”
安排完阿浩送越南妹的事,阿宁把手中的一万泥码给了身旁的长腿台妹儿。在她差一点就主动献身的言谢声中,阿宁拿着她费了很大劲儿才从经理手里搞到的房卡,准备回房间。
往楼上走时,阿宁低着头,仿佛在跟自己的影子说话。恍然之间,身后飘来一阵雌性的笑声。笑得并不清脆,不像玻璃破碎也不像银铃,而像嘴里裹着一小块棉花糖,或是一边亲吻一边笑。
阿宁好奇地一回头,看见一男一女尾随自己来到电梯口。女的打扮得像一只贵妇犬,纵使赌场里冷气凉了一些,也不至于搭着一条白色貂绒披肩。*露的前胸上生出几颗粉色痘痘,与雪白的皮肤激烈地冲突着。橙色套裙的下摆很窄,走动时*部的晃动尤其明显。但女人不美,长了一张相扑脸。
男人的脸阴呼呼的,年岁不老,有五十岁左右。全身上下都一丝不苟,井然干净。灰色西装里面的衬衫很白,更是一尘不染。
两人随着阿宁进了电梯,阿宁以遇见危险时特有的敏感嗅到了一丝异样,这种感觉使狭窄的空间里氧气都有些稀薄。他带着警觉转身面对电梯间的镜子,没有扫到那一男一女对自己的窥视。他刻意地将目光磨得再凌厉些,又瞥了一眼,锐光像悄悄出鞘的剑。
可是,一切仍然那么平静,一男一女轻声浅谈的都是对牌路的出乎意料,一点都没因为有一个外人在冷视自己而如芒在背。
电梯到了阿宁房间所在的楼层,后面咔嗒、咔嗒,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尾随而至,听起来风*又*佻。
阿宁故意越过自己房间,向前走了几步,后面的两个人停下了。一个微妙的闪念在他脑海里跳跃了一下,他绷起肌肉,准备返身致命一击。但这个闪念犹如秋风下的烛火,噗地一声熄灭了,因为那对男女“吧嗒”一声刷动房卡,已经在自己房间的隔壁推门而入。
他摇摇头,取笑自己有些神经过敏。进屋之后,他坐在相比濠景酒店小了一半的床上,并不悠然地点燃一支香烟,脑海里跳跃的全是各种暗战剧目里的阴险镜头。自己现在肯定已经卷入“金婵事件”了,危险仿佛就在身边,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和衣往床上一躺,半眯着眼睛像工兵排雷般一毫米一毫米地精打细算……
所要谋划的东西不光是保护自己,而且还要摆渡别人。
直到短信提示音响起,他才断开缜密的思维。翻开手机一看,是施慧发来的信息:老公,睡了吗?怕打搅你休息,我只发一个信息告诉你,我俩下飞机了,正坐着家里的车子往回走呢!保重自己,处理好那边的事情快点回来,婚礼新郎不能缺席。
阿宁没有回拨电话,而是回复短信:送你一句诗,山无棱,天地合,这一辈子我也不敢搞*鞋。嘿嘿……婚礼缺席不了新郎,只是怕你准备得太慢,到时候让肚子里的儿子成为他父母的证婚人。
施慧回信:老公,就算你现在往机场赶,回来都会有一场盛大的婚礼送给你,呵呵。
阿宁回复了几个字:不说了,在忙。
施慧:爱,晚安。
阿宁:爱,晚安。
阿宁的谋划必须谨慎,因为这个计划里蕴藏着致命的危险……
第二天上午,他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自然大方地去了山顶医院。陪护换成了金店里另外一个女子,精明而冷艳。她看见阿宁出现在金婵的病床前,并未惊讶,而是面目平静地看了一眼阿宁,站了起来,意在把椅子让给他。
由此,阿宁更能断定自己深陷其中。他没有坐,以漠然的表情看着床上的金婵。她似乎无忧无虑地安睡着,昨天暗红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五官很安宁,清爽的秀发像是刚洗过,柔顺而芬芳。
阿宁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差点向死神报到的姑娘,她沉浸在甜美的表情里,没有苦难的蛛丝马迹。他瞟了一眼旁边静默的女子,又伫立了半分钟,转身离开。
这一眼看完金婵,阿宁没用过多思考,当即做出了决定,自己昨夜的计划必将实施。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在心底滋生出来,并且不可遏制地快速生长,生出茁壮的根茎,长出遒劲的藤蔓,不断地蔓延缠绕,比金钢还要坚硬,比岩浆还要炽烈滚烫……
上午的朝阳有些毒辣,空气燥热不堪,月季花被晒蔫了,树上的知了叫得更加亢*。阿宁站在医院出口的树丛旁,内心毫无惧意,他没有刻意去窥望有没有跟踪者,因为无论有没有风险,他都要走下去,只有这样,才能回报金婵对自己的信任和无形的重托。
站了片刻,他掏出手机,给蛇头黄老大打了个电话,求他帮自己搞几样东西。黄老大人在香港,让阿宁到香港见面,顺利的话,直接就可以拿货。
挂断黄老大的电话,阿宁一步一步顺着弯曲的山间柏油路走着,一边走他一边给永利的公关打电话,让她给自己安排飞香港的直升机座位。
漂亮的女公关已经很久没有接到阿宁的电话了,她以为这个潜质非凡的中档富豪又要开始新一轮的豪赌,乐不可支地为阿宁安排了一个小时后的直升机。因为阿宁要求的是往返,她甚至连房间都为阿宁安排好了,就等着这位金卡会员下午归来,重上赌桌呢。
直升机嗒嗒嗒地跃上空中时,阿宁俯看了一眼下面的建筑群,如果再暴露自己,说不上哪天,翁兆基的手下就会在某个角落扛着火箭筒把直升机轰下来,连同身旁的几个乘客一起给他的“绿*子”陪葬。
到了香港,黄老大已经等在停机坪附近。他对阿宁的感觉相当好,因为这位张总除了能给他带来颇丰的收入之外,人也无可挑剔的义气,所以,他还带着几分崇拜。他驾驶着“捷豹”轿车一路将阿宁带到了沙田的一片棚户区。这是一间棋牌室,里面港式粤语稀里哗啦地嘈杂着,麻将摔在牌桌上爆出了输钱者的懊丧。进屋之后,一个四十几岁的小瘦子把两人带到了棋牌室的后院。阿宁抬头一望,远处有一片夏花烂漫的山坡。如果不到这里,阿宁印象中的香港是没有农田和山野的。
经黄老大介绍,小瘦子叫阿扁,专以倒卖“奇货”为生。他请阿宁和黄老大坐在了凉亭间的藤椅上,然后转身进了一个类似于仓房的逼仄小屋。不一会儿,他抱着一个*色的塑料箱子出来。打开箱子,里面露出了纸盒包装的电子产品。
阿宁在箱子里面逐一扒拉一遍,挑出了一套窃听设备。阿扁将一个小东西搁在桌子上,递给他一个小耳机。阿宁把小耳机塞进耳朵里,向棋牌室后面的菜地走了七八十米,设备相当不错,黄老大和阿扁的谈话声清晰可辨,连他们咂嘴和喘气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阿宁满意地让阿扁将解码器绑定在自己的手机上,然后装了十个窃听器,每个窃听器都有相对应的端口。然后阿宁掂了掂手里那一把比衬衫钮扣还小的窃听器,满意地问阿扁:“这个东西的有效距离是多远?”
阿扁靠着纯正的港式粤语说:“一万米。”
“一万米?一万米是十公里,这么说,在整个澳门都好使呗!”
“差不多。”阿扁的态度傲慢而不屑。
看阿宁还是将信将疑,一旁的黄老大摸着脸上的络腮胡子说:“张总,阿扁做这一行很多年了,他这里的货都是市面上罕见的。海峡两岸都是老主顾,放心好啦!”
黄老大的话语和神态消除了阿宁的疑虑,他把这套设备装进夹包,又拿起来一只18K金的“打火机”,在手上掂玩了几下,感受着沉甸甸的质感说:“这枪咋用?”
阿扁一边神情自得地用一把奇形怪状的剪刀修着指甲,一边吊着眉头说:“确实要买的话,揭开正面的光膜,按上自己的指纹,然后我把这个数据输入系统就可以用了。除你之外,别人用不了的!”
阿宁面露喜色,问道:“这么个小玩意儿能装几发子弹?”
“两发。”阿扁从另一个小盒里抠出了一个小弹夹,倒出了几粒一厘米长、筷子头粗细的*色弹丸,滚在桌子上,非常可爱。
阿宁捏起一粒弹丸仔细观瞧,微微皱着眉头说:“这么小的玩意儿能有多大杀伤力啊?”
阿扁说:“十米左右的杀伤力不低于你们大陆的七七式手枪。不过,这支枪也只能发射十几发子弹就报废啦!这只活动防风筒是消音器,用之前最好插上它。”
阿宁试着将阿扁递过来的微型消音器插进打火机的风口,拧牢之后,熟悉了几下拿握的姿势,带着点小激动问阿扁:“我能试试吗?”
阿扁默然地一指菜地尽头的一个小岗说:“到那里去试。”
阿宁马上揭掉“打火机”正面的光膜,慎重地摁上了右手拇指的指纹,递给阿扁。
阿扁将光膜重新贴好,进到一个有台式电脑的房间调试了一会儿,出来后把火机的正面朝上递给阿宁,然后指着火机侧面那个本来是调节火苗的按钮说:“开枪之前,你先用拇指按住这个液晶屏,液晶屏一亮,按这个钮就发射子弹啦!”
阿宁小心翼翼地接过“打火机”,向那个小土岗走去。到了土岗边,他回望了一眼黄老大和阿扁,然后扭回头按了液晶屏。屏幕一亮,他将火孔对准土岗上的一块烂木方,按动了小钮。
“噗”的一声,手里一震,烂木方啪地一下飞起一片碎木屑,翻了几个身掉进土岗的另一侧。他摸了一下冒着淡淡烟雾的火孔,微微发烫。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大踏步往回走。
阿扁又演示了一下怎样清除弹壳,然后拉着脸冲阿宁说:“老板,这个东西要小心玩,一年前我因为这个事情被警署调查过的!”
没等阿宁开口,黄老大拍了一下*脯,信誓旦旦地说:“阿扁,放心吧!张总是做大事情的人,不会出问题的!”
阿扁没说话,继续修他的灰指甲。
阿宁爽快地从夹包里拿出一捆港币,推给阿扁。
阿扁又吊起眼皮,不咸不淡地说:“多的钱是要赏我喝茶嘛?”
阿宁瞅了一眼黄老大,递给他一个很满意的眼神。黄老大会意,笑呵呵地说:“张总,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对阿扁说,他会尽量满足您的!呵呵。” 赌城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