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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看了看前面的两男两女,他们依然逗拥着步行,没有乘车的意思。后面的丰田越野车和前面的目标保持着一致的速度,坠在八十米左右。
这种情况下,阿宁和石头只需跟在后面见机行事即可。他俩隔着马路交换了一下眼神,阿宁假装看广告,石头直愣愣地杵在公交站点,他俩都在等着越野车从身边开过去,然后跟在后面。其实他俩不用任何掩饰也不会引起越野车上人的注意,此时街上的行人虽然不多,三三两两、稀稀落落,但越野车上的人是不会在意其他人的,他们的目标就是前面那四位风花雪月的“非常男女”。
一路跟下来,走了半条街,至少五百米远。前面那两对露水鸳鸯终于拐进了一个古旧的楼群。虽然仅与正街相差三十米,但那里的景象却颓败得让人心凉,有一种挣扎、嶙峋、甚至生涩的凄惨,如同死去的废墟。
两个过分盛开的烂桃花似的吧女望着这片森然的古旧建筑停下了脚步,这种地方犹如繁华都市靓丽的外表下腐烂的肠子,更像天堂和地狱糅合的梦魔,抽象得甚至沾染了恐怖的色彩,相当宽容也相当罪孽,令人有些脊背发凉。相隔五十米远,阿宁仿佛看见了两朵烂桃花*露三分之一的颈背上嗖嗖地蹿起着惊悚的鸡皮疙瘩。
这种环境确实叫人心惊。一个黑裙女子向后退了一步,显然在拒绝继续前往。身旁的男人拉扯她的手失去了前一刻的温柔,钳住她光溜溜的胳膊就向烂楼里拽。昏黑的墙角成了被街灯遗忘的角落,两男两女开始小声争执。继而,一个女子扭身便走,但刚跨出几步就被膀大腰圆的男人抡扯着拽了回来,争执随即变成了争吵。
越野车先熄灭车灯,然后才停稳,从车上下来四个人,几步奔到暗影里。假装撒*的阿宁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两个女子的表情变化,她们瞥见救兵突至有了主心骨,抡臂抽打两个*客。叫骂之声不算尖厉,但从烂楼融入正街之时,仍然清晰灌进阿宁的耳朵:“干什么?抢劫啊?强*啊……”
可是,就在四个男人差一步接近那两个*客的时候,先是两个女人几乎同时摔倒在地,紧接着,阿宁看见两个*客几下灵动迅捷的动作就将四个男人中的三人放倒在地。黑大个很显眼,但他也没幸免,在一惊的瞬间也被一个*客单手掐住脖子顶在墙上,另一个*客照他肚子就是一脚,黑大个“哎唷”一声瘫倒在地。
阿宁此时和烂楼角落里偷眼看热闹的居民一样,直愣愣地没有反应。石头几步跨到他身边,喘着粗气说:“咋整?老大!”手中的板砖已经做好了抡砸的准备。
阿宁紧皱眉头,他在飞速判断目前的形势。那两个*客身手不错,但黑大个一伙如果奋起反击的话也够他两人招架的。如果黑大个一伙不反击,那么,势头必定一边倒,两个*客会轻松掌握局面。如果现在挺身而出,正是接近票贩子的绝佳时机!
但自己和石头对付两个身手矫健的壮汉是否有完胜的把握?这可是最精妙的算盘,最好是黑大个一伙能反击,这样才有十足胜算……
也许这就是运气,正在阿宁举棋不定之际,事情果然向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了。那三个倒地的人中蹿起一个小青年,喊了一嗓子“弄他!”冲着踩住黑大个的*客一个穿心脚踹了过去,*客一躲,反手一拳打在小青年的脖子上,小青年半栽了一下身子又冲了上去,被*客又一腮拳打得靠在了墙上。另一个*客上前薅住小青年的头发就是一记窝心拳,“哎唷”一声,小青年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两个*客耀武扬威地指着几个人叫嚣:“还有谁?冲上来我看看!”
“还有谁?死狗!来啊!”
两个*客操山东口音的叫骂是那种街头霸王似的蛮横。黑大个刚想说话,被一个*客一脚踢在下巴上,翻滚着靠到了墙根。
啥也别说了,时机到了!阿宁好战的血液燃烧起来,他捅了一下石头的腰,还没出声,等不及了的石头“蹭”地蹿了出去,抡起板砖照着一个*客的脑袋就拍了下去,动作迅猛异常。那个*客身手很矫健,快速歪身,不过还是慢了那么零点几秒,被石头一板砖拍在肩头。他“哎呀”一声反身一个勾拳,石头也没躲利索,被扫在了颈窝。但他没后退,而是挥起板砖又拍在了*客的胳膊上。这下拍得不轻,*客疼得一咧嘴,单手捂胳膊的当口,石头的大拳头狠狠砸在他脑门上,“啪”的一声将他砸倒在墙根。但与此同时,石头也被另一个*客一脚踹在后腰上,他向前一拜,还没站稳,踹他那个*客却比他先撞到墙上,原来阿宁出手了,“吭”的一声,*客还没做出反应,阿宁的第二脚已经踢在他的软肋上,紧跟着又是一记猛拳砸向他的后脑。*客一缩脖子,虽然卸了阿宁半分力,但仍被直接砸倒在地。阿宁根本就没给他任何*息的机会,穿着皮鞋的脚迅猛地狠踢……
另一侧,石头把砖头上的报纸都砸飞了,被打*客连反身的机会都没有,幸亏躲闪敏捷,没砸到要害。不过,他已经没有还手之力,只是一股猛劲儿猫腰抱头向前蹿。石头一直打出二十米远才朝着*客的背影甩出砖头,放弃了追赶。一回身,阿宁已经掐着腰把另一个*客踩在脚下。*客的鼻子和嘴角流了好多血,在暗夜里看不出红,一片墨黑。
石头打得兴起,虽然在他手里跑了一个,但他也把那家伙削够呛,也算完胜而归。他喘着粗气冲愣在一旁的四个男人喊:“瞅他妈啥呢?抢劫的都给你逮着了!想咋整啊?”
黑大个和三个小青年经石头一喊,才机械地走过来。刚刚这十几秒钟的精彩打斗把他们几个彻底震住了。人家这拳来脚往的怎么瞅着都具备专业的成分,哪像自己这四个人,让两个山东大汉秒杀在瞬间,险些没当着自己这几个放鸡的人面前把鸡毛给褪了!黑大个面带惭愧地冲阿宁和石头一拱手,呲着带血的牙花子说:“两位小兄弟,多谢仗义出手,多谢啊!”
说完走到被阿宁踩在脚下的*客跟前,发着怒腔问:“说!你们是干嘛的?为啥要抢劫、强*?”
山东大汉就是倔,吐出一口血沫子,不屈不挠地说:“别废话,有种你们放我起来,咱们再干一场!如果你们有胆子也别走,看一会儿我的兄弟们过来怎么收拾你们,哼!”
阿宁脚尖用了点力,把他的脖子踩得紧贴地皮。*客还要挣扎,石头朝他后腰就是一脚,大汉吭了一声,嘴里嘟哝着脏话,仍然要往起挺。
黑大个一看这形势,先冲自己的三个兄弟一摆手,仨小青年拽着两个吧女先快步跑向街口的越野车。然后,他对阿宁和石头说:“小兄弟,算了,放开他吧!万一警察来了还麻烦,我的人没受伤,也教训了他,走吧!”
黑大个说完,拉起阿宁的胳膊就往街口走。哪知,脱离踩踏的*客一拱身,一下抱住阿宁的小腿,但还未环紧,石头一脚踢在他下巴上,“哐”的一声,粗壮的*客被掀翻在墙根,一声没有,昏了过去。
石头还要补脚,被阿宁和黑大个同时拉住,黑大个急促地说:“兄弟,算了!咱快走吧!一会儿他的同伙或警察来了都不好办!快走!”
三个人快步小跑到街口,钻进敞着车门的越野车里。越野车随即启动,快速驶到下一个街口左拐,然后径直奔上另一条主街。
三分钟后,越野车停在一家酒吧门前,一直躬身趴在驾驶座椅后面的黑大个让副驾驶位上的两个吧女下车。等她俩下去之后,后座上的一个小青年下车换到副驾驶位上。这时,阿宁才从石头的怀里坐在座位上,宽大的越野车里才有了良好的秩序。
在车上大家刻意没说话,刚刚的一场激战让素不相识的两伙人在无常的人生岔路口遇到了一起。黑大个一伙多少感觉颜面上有些挂不住,不但四个人没打赢两个*客,甚至在“见义勇为”的义士出手之时,自己一伙都没有加入反击战,这在男人的世界里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阿宁和石头是有预谋“卷”进来的,本身想假装*客挑衅这几个有“财路”的家伙,却不想赶上了英雄救“美”的机会。此时阿宁脑子里突然想起了武侠小说里结交江湖朋友的场景……
越野车又开了两分钟,停在了一家酒楼门前。车门打开,黑大个下车后感激地把阿宁和石头让下来,然后很江湖地一拱手:“两位小兄弟,我叫白海,这个小酒楼是我老婆开的。来,今晚我要好好请两位小兄弟喝几杯。不知两位兄弟贵姓?”口中问话的同时,他一手拉着阿宁一手拉着石头走进小酒楼。
阿宁和石头对望一眼,险些没乐出声来,黑大个长得跟刚果金似的,竟然姓白,呵呵……
“我姓刘,叫刘超,这是我哥们儿,赵龙。”阿宁报完名字又介绍了石头。
“哦!听口音像吉省、黑龙江一带的吧?”黑大个白海没用服务员带领,直接拉开第一间包房,一行人坐在了大转桌周围。
“不是,我俩都出生在北京通县。只是在吉省春城待的时间比较长,口音改了不少,呵呵。”阿宁故意表现得沉稳些。
这种场合石头是默不作声的,他要扮演的角色就是老大“刘超”的金牌跟班。
白海欣喜地望着两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自己的每项生意都需要能独挡一面的猛将。回想刚刚两人的身手,要是能为己所用的话,那可不是现在这种状况了,绝对不会发生今晚这种难堪的事情,那将是如虎添翼啊!他爽朗地笑着说:“不知二位兄弟来滨海是游玩儿还是想找点儿事情做?”
“呵呵,我们哥俩儿也没啥正经事做,在北京和吉省都是整天打打闹闹的,没啥意思!如果有正经事干,在这待着也行。”阿宁表现出了无畏和直率。
“那好!今晚你俩的本事我也见识了,也多亏了你们帮忙才没出乱子。不瞒你们说,我白海今年四十了,出来进去的好几把,现在终于在滨海弄了点自己的事干。如果不嫌弃,二位兄弟以后就跟我白海混。有钱一起赚,有酒一起喝。怎么样?”
“噢?白哥都是啥买卖呢?”阿宁心里早已有数,只是想知道的更确切些。
“呵呵,正经买卖就是这家酒楼。不过,咱不指望这个,每天下午去海港倒卖船票,晚上去斯大林路放两只鸡,兄弟们就够吃够喝了,呵呵……”
阿宁瞟了一眼曾经在海港打过照面的年轻小黄牛,发现他太健忘了,竟然对自己和石头一点印象也没有,难道他每天接触人太多,把自己忘了?
看阿宁没吱声,白海微皱眉头,“兄弟,难道没看上我这几样买卖?”
“那倒不是,我只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儿。倒卖船票和放鸡都是犯法的事儿,难道白哥官方有后台?”阿宁接过一个小青年递过来的香烟。
“呵呵,我白海没别的本事,就是做人实在。出来进去的,只要接触过的官人儿都是咱的朋友。无论海港,还是斯大林路,包括这黄河路,上面都有咱能说得上话的人。否则咱敢在这几个地方发财吗?当然了,钱不是一个人挣的,也不是一个人花的。呵呵……”白海自信地笑着将服务员端上来的香茶向阿宁面前推了推。
“哦!是这么回事儿。那,白哥你看我和大龙能干点什么呢?”阿宁客气地掏出兜里的软中华递给白海一根,然后又让石头给另外三个年轻人发了一圈。
“兄弟,我白海为人不装大、不欺小,跟我混的兄弟都是我在局子里实心实意处出来的哥们儿。每天赚的钱,除了上贡的一部分,剩下的我和哥几个按比例分成,我占四成,他们哥仨每人占两成。这么说吧,每天倒腾船票、放鸡、每人分个几百块钱还是没问题的。就怕二位兄弟口味高,看不上这几个钱。呵呵。”
于当时那个年代而言,每天几百元的收入相当牛掰了,白海的说辞简直就是卖乖了。于是,阿宁谦虚地说:“白哥,我们哥俩没太大奢望,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不白吃饭就行了。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得太透,相信白哥也看得出来,只要你诚心诚意把我俩当朋友,真刀真枪面前我和大龙肯定不拉梭子!”
“好!欢迎二位加入!来,我介绍一下,一米吴,毛毛狗,半半强。”
阿宁和石头与三个绰号怪异的年轻人相互握了握手,大家就算是“同事”了。这时,酒菜也上齐了,白海和那三个小青年互望了几眼,大家都肯定的点了点头。白海更明白一点,这两个勇猛的小伙子肯定是在家里惹了祸出来避难的。但是,这两员猛将可是自己今后赚钱的好帮手。看他俩怡然自得的样子,纵然有点案子在身,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对自己影响不会太大,反正就算有朝一日犯案了,自己也不知情,顶多罚俩小钱儿到头了。如果把他们留在身边,那可得心应手多了!最起码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吧……
阿宁看着白海微笑得意的样子,知道他是十分喜欢自己和石头的。他更知道,自己和石头与那三个小青年比起来,他们根本就不入流,今后自己和石头能为他做的事情是那三个小子无法代替的。他端起啤酒杯,诚恳地说:“白哥,从今以后,我和大龙就是你的兄弟了,要我们做什么,你尽管开口,我俩做得好不好你多指点就是了!呵呵。”
“诶,兄弟,不用那么客气。有你俩在,今后再遇到像今晚这种情况,就算再来两个吃生米的,咱也不会吃亏了!呵呵。”白海自嘲地笑了一下。
“呵呵,白哥,别这么说,我俩就是看不惯他们那装B的样儿!噢!对了,咱去放鸡经常发生这样的情况吗?”
“不,不经常。咱们带的鸡都是在酒吧混了很久的老鸡,贼着呢!她们先从外表判断*客的身份、身价。然后再从口音上分辨*客是不是本地人。因为不是正常做鸡,如果是本地人,她们会拒绝客人。放鸡只套外地人,因为外地人在这里吃了哑巴亏,只能认倒霉,大多被黑个几千块钱也不敢言语。今天碰上的是两个体育棒子,仗着拳脚利索,才敢动手。否则,早乖乖掏钱了!”
白海说完和阿宁、石头碰了一下杯,干掉了满杯的啤酒。
阿宁喝完啤酒点了点头,他心里已经有数了,白海一伙干的事儿都是偏门,为了自保,背后琢磨自己和石头的几率不大。介于这一点,他更加放心了,兴致盎然地问:“白哥,倒船票是怎么个情况啊?”
白海笑了一下,擦了擦刚啃完螃蟹的手:“倒船票是个让很多人眼红的行当,每天都得提前排队多买出上百张火爆线路的船票,然后掐在手里,等开船前几个小时,提高价钱兜售。”
“有没有砸到手里卖不出去的时候啊?”
“有倒是有,但这种时候不多。你想,船位是固定的,咱们把票买走了一部分,自然就有一部分人买不到票。多在滨海逗留一天的食宿费用也比船票的加价低不了多少吧!再者,大部分旅客都不愿意为了省几个钱而耽误行程。何况滨海是个旅游城市,住宿紧张,谁也不想为了少花钱而露宿街头吧!呵呵……”
白海说完热情地往阿宁和石头的餐碟里夹海鲜。
“那……那这买卖只有咱一伙人干吗?”阿宁若有所思地问。
“哼!想干的人多了!但海港的警察是咱的纯朋友,别人来倒腾一个试试?信不信,一露头就得被抓拘留所去!呵呵……”
白海相当得意。
阿宁和吃得满嘴流油的石头对望一眼,两个小伙子明白,这碗饭可以吃,但一定要谨慎小心,不可锋芒毕露。最让阿宁放心的是,白海给自己的感觉是很讲义气的人,但愿他别打自己和石头的歪心思。
就这样,阿宁和石头在滨海跟着白海倒卖了十个月的船票,很平安,也很顺利。由于阿宁聪明又细腻,没有引起身边人的注意,也没纳入警方的视线。两个人每天都能收入几百至一千元钱。收入一多,人就寻找踏实的感觉。两人花了十几万元买了一套房子,又学会了一口有滋有味的滨海话,活得可像那么回事儿了。当然,他俩都不是没心没肺的野小子,家里人也如期收到了他俩辗转传递的平安信息和汇款。
外貌和名字大相径庭的黑大个白海也确实是个当大哥的料,因为有了阿宁和石头的相助,无论是倒船票、放鸡、还是酒楼和设赌,他都干的非常得心应手。同时他也对这两位揣着真本事的小伙子像亲弟弟一样关爱,不但处处让阿宁和石头感到安全和舒心,而且还特意通过熟人在一家健身房为他俩请了一位师傅,专门锻炼他俩在散打方面的技能。
由此一来,阿宁和石头更非昔日可比,两个小生牤子身上隆起的肌肉块像铁疙瘩一样凸显着,让身边的多位年轻女子挪不开眼睛。
这种平安、稳定、潇洒、又有“钱景”的好日子过到了转过年的三月份,直到有一天发生了“险情”,阿宁和石头才开始了另一段的逃亡。
这天傍晚,俊朗的阿宁和威猛的石头每人穿了一件雪豹皮夹克在海港兜售船票。突然,阿宁和一双曾经相识的眼睛对上了目光。霎时,阿宁横跨两步,一把拉住在旁边兜售船票的石头,急切低语:“快撤,有雷!”
石头一惊,咧开的大嘴还没来得及合上,就被阿宁拽着胳膊疾步向海港的下坡跑去。他俩转过墙角侧身贴在墙上,悄悄偷眼向海港门口窥望,两个人都看得真切,江城劳教所二大队二中队的冯指导左手拎着皮包,右手扶着一位老太太,正举头慌张地向这边追望,惊讶的神态犹如撞见了吃人的妖孽……
确定是冯指导之后,阿宁当机立断:“撤!马上回家收拾细软,远点尥着!”
两个人转身跨上横街,慌忙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位于油脂总厂的房子。进屋之后,两人快速装了几件衣服,将各个角落所有的现金都塞进包里,转身下楼。
石头在街上拦出租车,阿宁赶紧奔向最近的电话亭。拨通白海的手机后,阿宁沉稳地说:“白哥,我和大龙有点事儿出趟远门。我俩的传呼机和房照都放在客厅茶几上,房门钥匙在门前脚垫下面。房子你先帮着照看,具体的事以后再说!”
白海以半生江湖的阅历,一下就听出了端倪,他知道“刘超”和“大龙”这两位小兄弟是遇上突然变故了。所谓看破不说破,永远是朋友。何况还有几百个日夜沉淀的兄弟情,他只是叮嘱:“兄弟,路上小心,无论到了哪里,方便时给哥报个平安。滨海所有的事情都有我呢!放心吧!保重!”
“保重!”阿宁放下电话。
这时,石头截到的出租车也停在了阿宁身后,阿宁上车的第一句话就是:“师傅,跑长途吗?”
年轻的出租车司机一愣神:“长途?去哪?”
“天津。”
“去不了,我不出市区,最远到开发区。”
“嗯,这样吧!送我俩去普兰店吧?”阿宁摸出三百块钱扔在操作台上。
司机看了看那三张百元大钞,犹豫了一下:“好吧,本来我是要交班的,但看你俩挺着急,就送你俩一程。”
就这样,阿宁和石头直接打车干到了普兰店。虽然离开滨海有一段距离了,但他俩也没敢在普兰店逗留,而是又打了辆出租车直奔凌源市。第二天中午,两人在凌源登上了开往石家庄的火车……
一路上,石头都没睡太踏实,因为他的包里装了十五万元人民币。他得像看护婴儿一样照管好两个人除去买房子和汇回家里之外的全部家当。阿宁的夹包里有一万多块钱,这一路上他都在打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还有两站地就到石家庄了,石头小声问阿宁:“老大,咱们用得着跑这么远吗?”
阿宁垂着沉重的眼皮,蠕动嘴唇:“以冯指导对工作的认真劲儿,他肯定在缓过神之后立刻报警抓咱俩。如果不及时离开滨海,危险就大了!再者,我不知道他发现咱俩多长时间了,也不知道他是否看见咱俩在那儿卖船票。但我知道他是和我对上眼神之后才百分百确定是我的。看那样子他是带着老人坐船去山东,不过他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劳教所的追捕队。等追捕队上了手段之后,咱俩就藏不住了。从目前的情况看,石家庄还是太近,咱俩还得往南干!”
“去哪儿?”
“广州。”
就这样,两个小伙子带着十几万现金于四天后在离广州两站地的一个小镇下了火车。身上的皮夹克有点太热了,他俩从小镇乘长途汽车到达广州后,在专卖店每人买了一套深色金利来西装,穿在身上即干练又挺拔。远离凶险,能使逃亡的人放松不少。两位在逃亡路上逐渐成熟的小伙子深深地吸纳着南国湿润的空气,争相怒放的花朵把神秘的珠江三角洲过早地融入了夏的怀抱,用近乎于奔放的姿态迎接着两位颠簸在人生崎路上的青年。
广州的街道和高楼又一次在阿宁和石头的印象里更新了繁华都市的概念。他俩只在广州溜达了一天,那种改革开放先驱地域的超前意识就把阿宁刚刚步入二十岁的澎渤胸怀点燃了。他踌躇满志地拉住石头的胳膊:“石头,咱俩想办法弄两个特区通行证,咱也去深圳看看,那儿离香港可是咫尺之隔啊!”
正常情况下,阿宁如果提出某项设想,石头肯定会稍晚几秒钟就后知后觉地燃烧起来,继而热烈地响应。可是。这次不然,阿宁以仰望摩天大厦的雄姿等待他一如既往地举手表决时,他却没有动静。感觉到异样的阿宁一扭头,看见他有些单薄的眼皮都缩到了眉骨下面,孤零零的大眼珠死死地盯着一辆凯迪拉克轿车的前风挡。那眼神只在两种情况才会出现,一是漂亮女人跑光了。二是遇见危险了!
阿宁循着他的目光望去,长厢凯迪拉克以优越的身姿高傲地停在一家西餐厅前,浅灰色的风挡朦胧地遮住了车内的景物,没看见什么呀?
“喂?瞅啥呢?”阿宁拍了一下石头的肩膀。
石头只是快速扭了扭下巴,眼睛依然死死盯着十几米外的凯迪拉克,急促地说:“老大,刚才钻车里那小子咋这么面熟呢?怎么……怎么……怎么特别像和肖司令在西沟县宾馆接头那小子呢?”
一句话把阿宁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眼睛上,他眯着眼睛射出两道针芒,这件事虽说已经过去十个月了,但在他和石头的心中,那次被人坑骗可不是小节目,足以抵得上半个杀父之仇了。想想也确实如此,两人不但被当成替罪羊、当枪使,还又被狠心地抛弃在枪口上当炮灰,这种耻屈和被迫害感刻骨铭心,是个人都会把它当做誓报之仇。潜意识里,阿宁比石头更多一层羞辱感,因为他觉得自己不但被利用、被坑害了,而且还被欺骗了宝贵的感情。那种触痛在一个情感稚嫩的少年的生命中,是道多么难以愈合的伤疤啊!所以,相比之下,阿宁比石头那半个杀父之仇更加上了半个夺妻之恨……
此时,阿宁比石头还紧迫地盯着凯迪拉克的前风挡,如果刚刚上车的人真是在西沟县接头的小青年,那么,他肯定是肖司令和美芝最信得过的人,否则一百二十万元巨款是不会放心让他拎走的。跟上他,绝对可以逮到肖司令和美芝。想到这儿,阿宁拉着石头向后退了退,他俩要守株待兔。
阿宁的心跳得很快,从石头泛着红光的脸上,阿宁看到了他和自己一样的激动,激动坏了,鼻翼大幅度地鼓着,拳头也攥得相当紧。如果真的顺藤摸瓜抓到了他们,出口恶气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能够从他们手中干回一笔大钱来。这笔钱的数目将是两个小伙子从未接触过的数目。
两个人热血沸腾地盯着凯迪拉克。盯了一会儿,见没啥动静,阿宁有些犯疑,扭头瞅了石头一眼,石头急忙说:“应该没看错,那小子太阳穴下的那块青记我都看清楚了!对这几个兔崽子,扒了皮我都认识他们的瓤!”
阿宁咬了咬嘴唇,激动地说:“为了以防万一,你去打台车停旁边,如果他开车走,咱俩好跟上。先别惊动他,仨人都出现了咱俩再动手。”
“嗯!”石头转身到后面街口去截车。
转眼石头就截到了一台出租车,停在阿宁身边,车门打开,阿宁闪身钻进车里,他先给司机扔了一百块钱,让司机按时间打计程表,按价付钱。之后,两个小伙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凯迪拉克。
大约十多分钟后,凯迪拉克的车门打开了,从驾驶室里下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那张酷似年轻版肖司令的瘦脸可以说是英俊的,他风度翩翩地夹着一个档案袋向西餐厅里走去,留在别人眼里的是一个年轻有为的职业精英的背影。
阿宁瞅了瞅石头,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自己,觉得两人都不适合进西餐厅一探究竟。因为自己和石头都不是大众面孔,一个俊得让人忘不了,一个丑的让人不敢忘。无奈,两人只能在出租车上等年轻人出来。反正凯迪拉克是年轻人自己开的,怎么说他也不可能把车扔这吧。
还好,又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年轻人终于恭敬地引着三个人出来了。其中一个穿白色西装的老者一现身,阿宁和石头差点喊出声来,这张面孔太他妈印象深刻了,就是扒了皮,两人都能叫死了喊:肖司令!
阿宁和石头的心一阵狂跳,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如果阿宁不拉一把石头,他肯定打开车门冲下去了,估计有人骨断筋折是准了。阿宁没见到美芝,心里无形当中还生出了一种不好的感觉,这种高雅的场合怎么能少得了美芝这位如花似玉的交际花呢?难道她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种感觉在心里一冒锥儿,阿宁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担心她呢?他妈的!险些要了自己命的女人,自己还担心她的安危,真是贱!
“开车,跟上那台凯迪拉克。”
石头的一句话才把愣神的阿宁拉回到紧张的现实里。他急忙又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扔给司机,侧脸问石头:“有几个人上车了?”
“就那小子和肖司令,另外俩人上了对面那台丰田佳美走了。”
“嗯。”阿宁点了点头。
“老大,用不用让师傅别住他?”石头有些摩拳擦掌。
“不用,咬住他就行。”阿宁面无表情地说。
出租车司机只管挣钱,他才不管闲事儿呢,灵活地控制着油门,相隔三五十米坠在凯迪拉克后面。大约十分钟左右,凯迪拉克左拐右拐开进了位于番禺的一处居民区,停在了一间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前,肖司令和年轻人一前一后下车进了院子。 赌城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