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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旧人

赌城深处 海宁 13902 2021-04-05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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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宁和石头让出租车径直开过去,在五十米外两人下了车。然后,两人佯装闲逛往回溜达。当他们靠近红色栅栏门时,阿宁一怔,以为自己眼花了,他揉了一下眼睛,看见昔日*满多姿的美芝穿着孕妇装,一只手托着隆起的肚子,另一只手笨拙地用喷壶在院里的花坛边为一坛繁花浇水。她那曾经高耸的*房有些下垂了,时光如梭,阿宁依稀还能感受到那对尤物的温度。

  这种感觉是个男人都懂的,喷洒的水注向硫酸一样浇在阿宁的心上,他下意识地捂了一下胸口,咬着牙根将潜藏在心底的失落感驱散。

  石头瞄了一眼没有上栓的栅栏门,快速用眼神询问了一下阿宁。阿宁一摆手,石头一脚就把虚掩着的栅栏门蹬开,大踏步跨了进去。在美芝手中的喷壶落地的一刹那,他已经拉开了房门冲进屋里。

  “哐当”一声,喷壶里的水洒了一地。美芝大张嘴巴愣愣地看着站在面前的阿宁,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相当具有戏剧感,相当的复杂纷乱,似乎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话语瞬间通过眼神的贯通在两人之间交流。一个说:怎么是你?

  另一个说:哼!没想到吧?

  一个说:我……我怎么解释呢?

  另一个说:是啊!看你怎么解释?

  ……

  但是,无论怎样无言,美芝似乎都知道这个来寻仇的“小明”不会对自己动粗,也许是足智多谋带给了她相当的自信,她不像遇见仇家那么恐惧,只是发呆。

  对视了十几秒,两人都没找到一句有作用的语言来诠释这种尴尬的无言。又站了几秒钟,两个像被炸雷震晕的鸭子一样的男女是被屋子里“哎唷!啊!饶命!”的呼喊中拉回现实的,这才结束了这场罕见的哑语交流。

  先是美芝涨红着脸低了一下头,然后听着屋子里的呼喊声逼得她狠心扯断与阿宁对视的目光,托着肚子开门进屋。那种理直气壮就像来寻仇的阿宁不会对她动粗是法定的一样。

  然后是阿宁紧随其后闪进屋内,美芝没理会被石头踩在脚下的青年人,而是笨拙地去扶歪倒在门边的肖司令。蹲下身时,她显得特别费劲儿,嘴里紧切地说:“伟航,伟航,你没事儿吧?啊?伟航,你没事儿吧?”

  显然,石头下手挺狠。

  阿宁愣愣地看着跟前的一切,这种复杂的场景远远地超出了一个二十岁小伙子对世事的认知。他以为大腹翩翩的美芝会疯了一样去扶被石头踩着脸的年轻人,没想到年轻的准妈妈却急切地去搀扶年过六旬的肖司令。而且,他看到她眼中那种焦急分明是为最亲近的人担忧!

  阿宁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一切,看着皱眉闭眼的肖司令,看着被踩得呲牙咧嘴的小青年,更看着泪光滚滚的美芝……

  “咋整?老大!”

  当石头这句问话传进耳朵的时候,表情无比复杂的阿宁摆了摆手,无力地说:“放开他,你在这屋看着他俩,敢起刺儿踢死他们!”

  说完,阿宁弯腰捞起美芝有些浮肿的手腕,平静地问:“得给我个解释吧?”

  “放过她肚子里的孩子!”在美芝慢慢站起庸笨的身躯时,微睁双眼的肖司令费了好大劲儿挤出了这句话。

  阿宁没有表态,皱着眉头盯看美芝如花的面庞,她整个人都胖了一圈,除了凸起的肚子,浑身像是都在浮肿。可能是她昔日的美在阿宁心中扎下了根,此时阿宁的眼睛似乎可以去伪存真,硬生生地把她那接近透明的皮肤下面的脂肪剥离了一部分,还原了她昔日的*腴和美貌,眼里又重现了那个有着一团雾的*感美女。一团难得一见的雾,无法形容。

  这座别致的小楼格局很简单,石头冲进来时直接就踏进了客厅,肖司令和年轻人都在客厅里被凶猛的石头几下放倒。阿宁拉着美芝没有奔楼上的卧室,而是推开了客厅隔壁的书房。他把美芝往竹椅上一按,冷着委屈和怒气交加的嘴脸转过身面对书架,声音有些凄凉:“说说吧。”

  美芝没有看着阿宁的背影,她目光呆滞地看着纹理粗糙的书案,怯懦地说:“首先,我得告诉你,我叫顾雪,不叫美芝。”

  “说,接着说。”阿宁没有回头,依然皱眉盯着书架。

  “他因为我,坐了十二年牢。”美芝的声音有点像隔空传来。

  “谁?谁为了你坐了十二年牢?”阿宁回过身,目光半信半疑地盯着美芝。

  “伟航,你们口中的肖司令。”

  “为啥?说说咋回事儿?”阿宁口气松缓了一些,觉得这中间可能有篇幅超大的故事。

  “我四岁就被人贩子拐卖到福建泉州,就卖在伟航他们村子里。八岁就被买我的畜牲糟蹋了,他失手杀了那个畜牲,判了二十年徒刑,坐满十二年才释放的。这十二年里,他老婆死了,是他哥哥把我和小杰抚养成人的。没别的,他刑满释放时我二十岁,我嫁给了他。他做什么我都跟他一起,他杀人放火我都跟他一起。伟航大我四十岁,但我跟定他了。他儿子小杰还比我大两岁呢!就是客厅里大龙脚下踩着的那个。”

  美芝说完很平静地望着阿宁,似乎她能看透阿宁的心思,断定这个浓眉大眼的小男子汉会同情自己,甚至,她都有把握用自己的本事化解眼前的大劫!

  阿宁纷乱的思绪上蹿下跳地起伏着,要说恨,他恨得满腔仇怨;要说爱,他爱得入骨三分。虽然那都是曾经了,“爱”这个字也被践踏得一塌糊涂,但怜惜肯定还是有的,而且还不只怜惜,反正他说不明白,就是怪难受的。片刻,他深叹了一口气,咬了咬牙,问出了一句绝对幼稚又任谁都会去问的话:“那……那当初你喜欢我吗?”

  听了这话,美芝灰蒙蒙的眼光亮了一下,带着一丝苦笑:“呵呵,怎么说呢,喜欢是肯定的,但我没有喜欢的资格,只能算是我在婚姻里开了个小差,偷了口腥吧!我说喜欢你信吗?”

  美芝的眼波又流转出阿宁曾经相当熟悉的那种浓烈,犹如甘甜的山泉涌出眼眶。

  阿宁心里无形地痛了一下,他真不知该怎样处理这件事情,甚至有了想逃的感觉。

  不过,睿智的男人在这种时刻是不会迷乱的,虽然阿宁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小男人。他痛苦的挤了挤眼睛,瞟了一眼美芝像扣了口小锅一样的肚皮,无奈又无助地使劲仰起头,闭紧眼睛。此时此刻,他需要清醒,现在自己和石头面对的是一个职业诈骗团伙。真不知道他们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但他不敢再问了,他宁愿相信美芝的每句话都是真的,这样自己会好受一些。既然人家都这么大肚子了,再说些卿卿我我的话有意思吗?不如问点有用的吧!

  “行了,别的我不想知道。你告诉我,第一次在滨海见到你时是咋回事儿?又穿军装又开奥迪的?”

  美芝脸上显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哼……我们那次是为了骗一批苫布。稀奇吗?”

  阿宁皱着眉头看向美芝的眼睛,觉得她的眼里似乎有一种对自己的嘲讽。拉下脸问:“成功了吗?”

  “当然成功了!卖了三十万块钱。”美芝面色轻松。

  “你们怎么知道西沟有个闻百万的?”阿宁很好奇。

  “呵呵,凡是有特产的地方必然有大户,每一个目标都有人先去踩点,掌握了目标的详细情况后才会行动。”

  “咱俩在一起的事,他……他知道吗?”阿宁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关于情感的话题。

  “不知道,我死活没承认。以往他很放心我,因为我一直都把持得住自己。那次……那次遇见你,是我……是我被你迷住了,没忍住……”

  “行了!孩子不是我的吧?”阿宁也不知咋会问出如此傻透气的话。

  “哈哈……”美芝忍不住笑了,用喜欢孩子的目光看着阿宁说:“咱俩十个月没见了,如果是你的早该生了呀!哈哈……”笑得很轻松,眼泪差点流出来。随即,她眼光暗淡下来,幽喃地说:“也是因为和你有了这种事儿,我内心愧疚,才决定给他生孩子。”

  阿宁一脸窘迫,脸羞得通红。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佯装怒脸:“你们跑了之后又在电话里让我俩撤,是不是怕我俩被捕后向警察提供你们更多的信息?”

  “呵呵,不是,本来是要丢弃你们的,因为你们也不知情,不会受太多牵连。是我……是我擅自主张通知你俩撤的!”

  “骗闻百万那一百二十万哪儿去了?”

  “买了这套房子,还有门口那台凯迪拉克。也是因为有了这些钱,我们才安定下来。小明,你想要多少钱?”

  美芝好像非常了解阿宁,好像阿宁的想法都在她的预料之中。这句话问得十分自然,十分轻松。

  阿宁的本意也是要钱,但他心中仍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失落感,是那种又痛又痒的遗憾。反正现在有一百万放在他面前,他也高兴不起来。就是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仿佛那是一种一直没有证实的失败刚刚被证实的感觉。他有些垂头丧气,但他还不能把垂头丧气表现出来。他咬了咬牙,恨恨地说:“你是美芝也好,顾雪也罢!今天我来了,你们就得给我个交待!走。”

  阿宁又拉起了美芝那曾经被自己摁在床头的手腕……

  美芝甚至是在享受阿宁的粗鲁,她毫无惧色地跟着阿宁走出了书房。在开门看见地上肖司令的前一秒,她还冲着阿宁的侧脸露出了幸福满足的笑意。

  石头看阿宁把美芝拉回了客厅,他有些纳闷地仔细瞅了瞅两个人,有些不解地说:“老大,你别心一软再让这*子骗喽!咋整?先把他们脚筋都挑了是咋的?”

  阿宁看了一眼躺在地板上脸色惨白的肖司令,又瞅了瞅捂着肚子侧卧在墙角的年轻人,他知道石头下手有点狠了,这爷俩得缓一阵子才能恢复元气。于是,对他们的恨也消了大半。再者,无论他们多可恨,只要把自己应得的那部分赃款分到手,也没必要太难为他们。谁让自己和石头脑子笨来着,吃一堑长一智吧!想到这儿,阿宁一指沙发,冲美芝说:“闲言少叙,废话少说。你们把我俩一顿坑,险些没让你们害死,能跑出来算我们哥俩命大!碰不着你们我俩认倒霉,既然让我俩逮着了,两条道,一是给我拿六十万块钱,咱们两清,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二是今天宰了你们,出口恶气!”

  阿宁说完眼放寒光瞅着美芝。

  也不知美芝是否相信阿宁会杀人放火,还是因为别的情愫,她皱眉考虑了一下,瞅了瞅躺在地上装死的一老一少,,她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小明,六十万我们暂时凑不到,四十万块钱马上就有。如果你们相信我,一个月后我给你们把剩下的二十万汇过去,可以吗?”

  “不行,别他妈哭穷!你们随便出去一趟就能骗个百八十万的!少来这套,赶紧拿钱!”没等阿宁开口,石头掐着腰怒喝起来。

  美芝刚要解释,阿宁一摆手,面无表情地说:“美芝,不,顾雪,我不和你们废话。一会儿我俩拿四十万先走,一个月后你们再给我准备二十万,我随时来取。到时候咱们两清!”

  “好,你俩等着。”

  美芝说完,扶着腰站了起来,蹩着脚向楼上的卧室走去。石头急忙要跟上去,阿宁一摆手:“别去了,她不会报警的。”

  “是啊!她们比咱的事儿还大呢!”石头瓮声瓮气地说完,突然又警觉地和阿宁对望,意思是她能不能找同伙呢?

  阿宁无声地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以他对目前形势的判断,美芝一伙绝对不会把事情往复杂了搞的。因为这些职业骗子来钱太容易了,绝对不会因为能够承受得起的数目节外生枝。他们要的就是息事宁人,钱损失了不怕,多干一笔就有了!

  果然,两分钟后,美芝有些费力地拎着一个纸袋下来了。她若无其事地把纸袋往阿宁面前一放,轻松地说:“小明,你点一点吧,四十万整。”

  阿宁从纸兜的敞口一看,绿色的百元大钞在狭窄的空间里拥挤着。他冲石头一使眼色,石头哈腰拎起纸兜,把里面的四大捆纸币倒在茶几上,然后掰弄着钞票仔细检查。他是心有余悸,不光美芝一伙上次拿的肯定是“宣子”,自己和老大不也是一直玩这种以假乱真的把戏吗?他从钱捆中间抽出一叠,又从中间抽出几张,冲着光线仔细分辨着真伪……

  阿宁觉得石头此举非常必要,面对职业骗子,谨慎是绝对不可少的。大约检查了五分钟,石头面红耳赤地向阿宁重重地点了点头。阿宁瞅了一眼平静的美芝,沉稳地说:“那好,我俩走了,一个月后再来取钱。”说完转身就要走。

  “小明。”美芝喊住了阿宁。

  “什么事?”阿宁站住脚步,没有回头。

  “现在我们正有一个好买卖,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干吗?成功后能赚几百万的!”美芝的声音温柔起来。

  “咳……咳……咳”躺在地板上的肖司令像是刚缓过气息,干咳了三声。

  阿宁和石头包括美芝,都知道这是肖司令在阻止美芝的谈话。但美芝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她没理睬肖司令这个“老”公的信号,扶着肚子站起身,挪到阿宁近前,真诚平静地说:“小明,我知道你俩也是东奔西跑没着没落地瞎混,不如跟我们一起干吧!钱赚够了我们就收手,过安稳日子。怎么样?”

  阿宁心里明白,美芝和自己一样都是留恋对方的。这种心有灵犀无需去证实,互通的那种感觉可以证明一切,外人无法懂得。他转回身,神情复杂地看着美芝充满爱怜的眼睛,皱着眉头说:“什么买卖?”

  “我们设了一个局,在重庆租了一座大型的写字楼,挂上了三峡工程一期截流总指挥部的横幅,而且招了二十多个大学生和相关技术人员,目前已经疏通完关系开出了相关证明,并且已经向全国一千多家工程公司发出了竞标邀请函,半个月后召集竞标代表到重庆开招标会,到时候我们要向前来投标的公司收取一万元的资料费。除了我们几个,连招聘的大学生和技术人员都当真事儿干着呢!到时候光资料费也得收它个千八百万的。不过,最后没人会中标的。哪个工程公司也不会为了万八千块钱的资料费去报案的,你说这买卖怎么样?”

  美芝说完微笑着等待阿宁的回应。

  阿宁被美芝新颖的“高招”吸引住了,他从内心深处感叹这伙骗子的高智商,多根神经都动摇了。刚想坐下来慢慢谈,突然瞥见肖司令和他儿子那四只极不情愿的眼睛里射出来“仇恨”的光芒。他的心忽悠一下柔软起来,顿时明白了美芝对自己的好意,但同时他也感觉到了美芝这样做将意味着什么。她为了能让肖司令父子就范,一股脑地将整个骗局当着自己和石头的面合盘托出,就是为了让肖司令父子没有退路,不带上自己和石头的话,这个计划就有泄密的危险。带上自己和石头她又为了什么呢?

  阿宁不愿意往下细想了,如果继续与美芝发生纠葛,她这个女人的下场只有悲惨,绝对不会幸福的!肖司令能容忍自己的少妻与别人藕断丝连吗?美芝在自己和肖司令中间将如何周旋呢?算了,如果她告诉自己的身世是真的话,那么这个女人太苦了,自己既然不能给她幸福,那么也就不要再让她痛苦啦!

  阿宁看了看美芝隆起的大肚子,他知道自己是喜欢她的。但是自己能带着一个怀了别人骨肉的女人亡命天涯吗?就算美芝和肖司令离婚,她能打掉即将临盆的孩子吗?再者,美芝委身于年过六旬的肖司令,纯粹是为了报答他对她的大恩。如果自己现在迎合美芝的心意带她走的话,那岂不是陷美芝于不义?

  二十岁的阿宁在这一瞬间考虑的问题于他的年龄来说,真可谓赶鸭子上架,太难为他了。他没敢看美芝的眼睛,又刻意瞅了瞅她那孕育着别人骨血的肚子,低着头说:“算了吧,这个买卖你们自己干吧!别忘了一个月后给我准备二十万块钱就得了!对了,你们放心,所谓盗亦有道,你们刚刚的计划我俩不会说出去的。”

  话音一落,阿宁推了一下站在他前面的石头,两个小伙子一前一后快速离开了这座让人欢喜让人忧的二层小楼。阿宁没有回头,他知道,也许背后一直有美芝追望的、不舍的目光……

  半年后,阿宁在报纸上看到过她们这个诈骗团伙在新疆落网的消息,美芝和肖司令父子都判的是死刑。阿宁心中颇为美芝多桀的命运而感伤,何况她还是与自己的人生并过轨的有缘人。只是经历了无数坎坷之后,他参悟了人生无常的道理,所以早已自我开释了。是啊,人世间就是这样充满了未知,充满了悲欢离合。当一个平安幸福的人品读一个悲惨故事的时候,他在庆幸自己幸运的同时,也会为那个悲剧的主人公难过。但是,世事的多变从来就不是人们所能驾驭的,谁能保证自己一生一世都顺风顺水,谁敢保证下一秒的自己不会沦为悲剧的主角呢?

  两个小伙子拎着四十万元巨款到街上打了台出租车,直接回到了下榻的招待所。一进屋石头就忍不住地问:“老大,他们现在干的这个买卖多牛掰啊!咱为啥不跟着干呢?”

  阿宁平静地瞅了他一眼,微皱眉头,“石头,你咋吃一百个豆没豆腥味儿呢?这些人都是江湖巨骗,他们干的任何一笔买卖,一旦出事都够在监狱待一辈子的。你以为咱俩这脑袋能算计过人家吗?没准这次和上次一样,最后又得把咱俩抛出去当炮灰。几百万上千万的金钱是很吸引人,但是有命挣咱也得有命花啊!今天既然让咱哥俩幸运地碰到他们了,能拿这四十万回来就是祖坟冒青烟,烧了八辈子高香了!你信不信,不出两天,他们这个家又是人去楼空。你信不信?”阿宁说完坚定地看着石头。

  石头张着的大嘴咧了咧,刚刚老大的一番话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他不禁暗自庆幸自己能有这样一位聪明机智的好哥们儿,否则,以自己这灌了铅的脑子在江湖上混,迟早得让人当傻子卖了!想明白了这一点,他自嘲地“嘿嘿”笑了起来……

  阿宁的心情并未因这四十万元的天外横财而高兴多少,这笔钱无非是抵消了一部分情感创伤带给自己的失落。他手插裤兜伫立在窗前,对面的街道和商铺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刚刚跟石头说的话并不完全是他心中的真实想法,其实他宁愿相信美芝对自己的好意出于真心。不过,当一个人经历过崎岖尖锐的凶险之后,就会对所有事物都保持谨慎的态度,从而也学会了最高效地运用自己的大脑……

  站了一会儿,阿宁回身果断地说:“石头,收拾东西,咱俩撤!”

  “去哪儿?”

  “回东北。”

  “啥?”石头有些惊讶。

  “对,回东北,报仇去。”阿宁深沉地看着愣头愣脑的石头。

  “呃……现在就走啊?”石头还是没太弄明白阿宁为啥会突然有了回东北报仇的想法。

  阿宁拍了拍石头宽厚的肩膀,平静地说:“石头,现在咱俩手上有五十多万现金,滨海的房子委托白海帮咱卖了也能值个十七八万,这些钱足够咱俩回东北把事儿摆平了。咱俩这样在外漂着终究不是办法,还得回到生咱养咱的地方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那样才是长久之计。否则亲人们一直吃睡不香地挂念咱们,对不对?”

  石头被阿宁的一番话说到了痛处,他脸上那种被四十万巨款激起的兴奋不见了,换作了无人可以逃避的乡愁。他点了点头,小声说:“嗯,老大,我听你的,我也想我大姑了!”

  “好,收拾东西,把所有现金分成两个包装好。一会儿咱俩先去买两部最新款的手机,我再给雅茹和小十八的姐姐买点礼物,顺便给娄亮也买点啥。家里人就不用买东西了,这么远的路也不方便拿。”

  阿宁说完和石头一起开始收拾东西。退完房之后,两人每人拎了一个装满现金的皮包去了一家大型商城。阿宁左挑右选,给雅茹买了一条一万多元的白金项链,给小十八姐姐买了一块七千多元的女士浪琴手表,给娄亮买了一个五千多元的“都彭”打火机。

  买完东西,两个小伙子打了台出租车,几经打听,找到一个空车配货站。一番沟通之后,两人坐上了一辆从广州到滨城送货的“东风”大货车。

  之所以选择以这种方式回东北,是因为阿宁想到自己和石头使用的都是假身份证,又随身携带着大笔现金,坐火车和飞机都有一定的风险。货车上虽然不是很舒服,睡觉又得轮班,但是相对安全得多。在风险与劳累并存时,劳累自然是首选。

  前后在路上奔波了六天,大货车终于抵达了与滨城相距二十公里的一个小县城。阿宁豪爽地给两个货车司机扔下了一千块钱,带着石头在公路口下了货车,然后打了台拉脚的三轮车进入了这个与故乡近在咫尺的小县城。

  北方的三月并不是春暖花开,寒风依然刺骨。这个地区的冬天总是留下一个令人讨厌的大尾巴。路旁的积雪像人类的仇怨一样,踩上去嘎嘎作响。阿宁和石头在货车进入东北地界之前就换下了西装,套上了皮夹克。他俩到县城先买了些保暖内衣,然后到一家浴池痛快地洗了个澡,又里里外外换上了冬季的装束,这才精神抖擞地来到一家本地特色的餐馆吃饭。可算闻到了家乡的味道,俩小子点了个正宗的“杀猪菜”,又点了个“德莫利鱼”,每人一大碗松软喷香的米饭,吃得津津有味。

  浓浓的乡情在这个小县城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吃完饭,两个时髦又干练的小伙子打了辆“拉达”出租车,直接干回了滨城。进城后,阿宁让出租车停在了一家专卖通讯设备的商店门前,他下去办了两张手机卡,和石头每人一张插在从广州买的新型手机里。然后又坐着这台车悄悄来到了松花江边,让出租车停在了江畔“防洪纪念塔”广场边上。

  石头不知道阿宁要干什么,他背着出租车司机,小声问:“老大,为啥停在这儿?”

  “等人。”阿宁目不转睛地看着广场上溜冰的人群。

  这时,年轻的出租车司机说话了:“我说两位,如果等的时间长的话,你俩就换台本市的车吧,我还得回家呢。”

  阿宁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从皮夹克内兜里掏出三百块钱放在操作台上,沉稳地说:“师傅,亏不了你,一会儿我俩接个人还坐你的车赶路。”

  司机看着这笔超出车费一倍有余的钞票换成了笑脸:“那行,一会儿还去哪儿啊?”

  “江城。”阿宁不动声色地说。

  “那太远了,你俩给多少钱啊?”

  “你要多少?”

  “少了五百不去。”

  “一槽。”阿宁轻松地将车价涨了一倍。

  司机一听愣了:“哥们儿,不是开玩笑吧?”

  “现在就给你钱。”阿宁说完又从皮夹克里拽出一千块钱扔给司机。

  辛苦钱赚得都不容易,年轻的司机一看这两个乘客如此豪爽,心气高涨,笑呵呵地说:“我下车给家里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一声晚上不回去了。呵呵。对了,到江城我请你俩吃饭,否则多收了这么些钱还怪不好意思的。呵呵。”说完拔下了车钥匙,下车打电话去了。

  司机刚走,阿宁就看到了自己要等的人。他对石头说:“你看见那俩领孩子滑冰的叔叔阿姨了吗?”

  “噢,穿蓝色羽绒服的那俩人吧?看见啦!”石头伸脖子向外瞅。

  “你下车把他俩招呼过来。”

  “嗯。”石头推开车门走了过去。

  等石头把两位五十多岁的叔叔阿姨带过来,阿宁迅速闪出车门,眼里含着泪花:“妈!爸!”喊完之后又摸了摸小女孩戴着绒帽的小脑袋。

  父母一下愣住了,看着将近一年未见面,已经成为逃犯的儿子突然出现在面前,这对中年夫妻几乎是同时伸出了蕴满亲情的手去抓儿子。妈妈的眼泪立马滚了下来,伸手摸着儿子乌黑的短发,又摸了摸皮夹克领口里面雪白的羊毛衫,然后泣不成声地给儿子掖了掖很时髦的白色短围脖,不知说什么好。

  父亲忍着泪水,憋着嘴照儿子宽厚结实了许多的*脯拍了两下,哽噎着说:“臭小子,你就作吧!”

  阿宁抹了一下沮在眼眶里的泪水,坚定地说:“妈,爸,别担心,您儿子有能力处理好一切。这个拿回去,我会平平安安活着的。这是我手机号,除非有重大事情发生,否则千万别打。我走了,您二老保重!告诉姐姐一家,我很好,不用挂念。”

  说完,阿宁蹲下身亲了亲可爱的小外甥女,把事先分装了二十万元现金的黑色塑料袋和事先写好手机号的纸条一起塞到父亲手里。然后冲石头一扭脸,两个小伙子同时钻进车里。

  母亲还要说些什么,这时,打完电话回来的出租车司机小跑着拉开了车门。沉稳的父亲透过车窗又深望了一眼不省心的儿子,拉着母亲和小外甥女转身朝广场走去。

  在母亲又回头不舍地看儿子的时候,出租车启动了,阿宁隐约听见三岁的小外甥女大声喊:“姥姥,刚刚那个叔叔是不是小舅呀?”

  阿宁抿着嘴笑了。

  出租车开到了道外区的老街坊,石头拎起事先准备好的装有二十万现金的黑色塑料袋像头豹子一样冲上摇摇发颤的外置木楼梯。一分钟不到,他又冲了下来。这时,二楼的一扇木门被推开,一个和阿宁母亲年岁差不多的妇女大声喊:“虎侄儿啊!你可稳当的呀!大姑天天担心你呀!唉!”

  石头往出租车里钻的时候还回头望了一眼把他拉扯成人的大姑,使劲摆了摆手。

  阿宁皱着眉头瞪了一眼石头,碍于司机在,他只能用眼神训斥这个鲁莽的愣爹。虽然脱逃至今已经快一年过去了,追捕队不会像脱逃之初那样盯紧逃犯的家属,但是也不能大张旗鼓地让周围邻居都知道逃犯回来过呀!如果这个消息传到警方耳朵里的话,那么,形势又会紧张起来,甚至会连累家人。

  石头对阿宁眼神的责怪低头认错,出租车迎着阳春白雪的暮色,像一只充了电的盖虫一样奔着江城方向疾驶。 赌城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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