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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心里瞬间涌起了一股惊喜,这姑娘简直和自己心有灵犀啊!但他马上急切地和石头对望,心想坏了,这姑娘要亲自骑摩托车带自己走,她绝对想不到其实自己是要和另一个伙伴逃亡,她只是被自己利用的工具!怎么办?阿宁假装组织犯人们报数时特意大声说:“都站好喽!别东张西望的!”
女孩听见声音一回头,阿宁迅速紧皱眉头向她甩了一下脸,意思是让她下车。
女孩先怔了一下,继而扭回头看着地面,目光很直,似在做着心理斗争。阿宁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这种焦急只持续了几秒,就看见女孩轻盈跳下摩托车,她还故意大声说:“大姨,你说我这脑袋,忘给家里的狗拿食儿了!”说话间人已经飘进店门。
阿宁斜眼一瞟,手持冲锋枪的管教在队尾,离自己最近的管教都是五米开外,而且手里还没有枪,他一扭头,石头已经紧张地瞪着眼睛等待着他的眼神。英雄就产生在瞬间,阿宁瘪着嘴一甩头,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同时一个冲刺扑到摩托车边,这也得益于常年玩摩托车的宝贵经验,阿宁往车上一跨,踩下车档就松开了离合器,石头在后座上双腿一使劲,当身后有人大喊:“站住!别跑!”的时候,*色的重庆80已经冒着黑烟冲了出去,身后一片大乱,“趴下!别动!……”
当第一声枪响的时候,摩托车已经嘶叫着拐进了第一个小胡同,石头一个劲地大喊:“快!快!老大加油!快!”
阿宁瞪着眼睛使劲儿将油门拧到底,摩托车疯了一样在华灯闪亮的小街里横冲直撞,行人还没看明白是咋回事儿,眼前只剩下一缕烟尘。
身后什么样已经不在两个小伙子的考虑范围之内了,摩托车一路狂奔,半条街都能听到发动机和齿轮转到极限的嘎嘎声。三分钟后,他俩冲到了一个全是平房的居民区。这时,远处传来了警笛的鸣叫。阿宁急中生智,他将摩托车拐进了狭窄的胡同,一直干到了胡同的尽头。前面是一座石板桥,大约十几米长,对岸就是田间小路,他俩已经冲出了市区。
跃过小桥,阿宁果断踩了脚刹,把有些发烫的摩托车推进玉米地里,然后两个小伙子顺着垄沟一直奔向黑兮兮的山边。
没有人烟的旷野夜显得特黑。狂奔时已经顾及不了太多了,沟沟坎坎在两个生龙活虎的年轻人脚下如履平地。当他俩像两只豹子一样钻进了山坡的丛林时,才敢停下脚步,捂着跑岔气儿的肚子大口*息着。回头一望,远处的灯火依然阑珊,并未像预测的那样躁*。收回目光,近处静得有些怕人。阿宁气喘嘘嘘地说:“咱俩不能奔滨城方向跑,别让追捕队摸清咱们的方向!”
石头大张着嘴,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喘着粗气说:“老大,咱尥得太牛掰了!真他妈过瘾,以后我全听你的!从今天开始,我啥都听你的!”说完张开大手伸向阿宁。
阿宁重重地把手拍在石头的大手上,在静夜里传出“啪”的一声脆响,两只青春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少顷,阿宁左右瞅了瞅漆黑的山林,相当沉稳地说:“好,其实你也挺聪明的,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如果感觉我的想法有漏洞的话,千万提出来,咱俩商量着来!咱可不能像那几个傻*似的,千方百计地蹿出来了,还能让人抓回去,那就没啥意思了!”
石头说:“那可不!咱俩绝对不能让人抓回去,怎么干我都听你的!”
阿宁又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城区,有些惭愧地说:“唉!白瞎雅茹对我的一片心了!也不知道摩托车能不能找回去?这个恩情早晚得报答她!”
石头羡慕地说:“老大,幸亏你长得牛掰,要像我长得跟鬼似的,八辈子也别指望女人啥也不顾地帮我!呵呵……”
阿宁冲城区又瘪了瘪嘴,这里不但留下了雅茹对自己浓浓的深情,同时也留下了自己对锉刀一伙深深的恨。更留下了自己对可怜的小十八和他那善良的姐姐的遗憾和愧疚。
*息过后,两个年轻矫健的身影没入山林。
挣脱牢笼的亢*让两个小伙子不知疲倦地在丛林里健步穿行,暗夜的大山此时一点也不恐怖,甚至还很亲切,空气都那么的清新,那么的自由。东方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两人翻越了这座抗日战争时期东北抗连战士与日寇周旋厮杀的大山。举目远眺,山脚下的村庄已有苏醒的迹象。阿宁一挥手,他俩在山路上坐了下来,*息几口,疲倦随着远离江城的放松猛地袭来,阿宁推了一把已经躺在山路上的石头,机警地说:“不能睡,被村民发现肯定要出乱子,咱俩得找个地方先弄口吃的,然后一个人放哨,一个人休息。”
石头不顾晨露浸湿了衣衫,无力地摆了摆手:“老大,我从小就没爹没妈,是姑姑把我拉扯大,尽逃学惹祸了!信不信,我曾经在咱们滨城边上的二龙山里一个人待了三天三夜,那时才十五岁。听我的,咱俩只要别睡在路上,往茅草里一猫,谁也发现不了咱们!”说完使劲儿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拉着阿宁就往茅草丛中钻。
阿宁可没像石头那样野过,对山野的了解不多,担忧地说:“能行吗?不会被狼吃了啊?”
石头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拽着阿宁往深草处钻一边说:“哪有什么狼啊!要是有狼的话咱俩正好削死一只生吃了它!”
阿宁看石头自信的样子也没过多怀疑,点了点头:“行,睡吧!睡一觉再说!”
两个人把不知名的茅草踩倒一片,随手捡了块烂木头当枕头,呼呼睡去。
是一种凉嗖嗖的蠕动把阿宁弄醒的,他下意识地随手往脖子上一摸,一个软滑又清凉的活物被他拽在手里,睁眼一看,手里抓着的是条一米开外的花蛇。花蛇大张着嘴要回身咬他的手掌,他“妈呀!”一声大喊,把蛇使劲抛向一旁。石头一跃而起,一脚将刚落地的花蛇拦腰踩住,在花蛇又回身大张着嘴要咬他的一刹那,石头一把掐住蛇头,“咯噔”一声,活生生将蛇头拧断,蛇血滋地一声喷了出来。
石头把蛇身往草地上一摔:“妈的!还敢偷袭,老子一会儿就吃了你!”
阿宁愣愣地看着仍在痛苦翻滚的蛇身,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鸡皮疙瘩在慢慢消退。
石头捡起蛇身,三两下拽掉蛇皮,看着那肥白的蛇肉喜滋滋地冲阿宁说:“老大,找根树枝,我给你来个烤全蛇!”
阿宁看着石头凶残的眼神,欣慰地点了点头,从现在开始,自己和石头要走的都是险路,这种情况下,不但要有过人的机智,更需要过人的勇猛和胆识,看来石头是个好搭档!
石头野外生存能力很强,像个野孩子似的不一会儿就划拉回来几根干树枝,在林间一个小溪旁用一次性打火机点着了一堆火。又把蛇肉在溪水里洗了洗,用树枝一穿,不一会儿,冒着油花的蛇肉就香气四溢。
阿宁欣喜地咽着口水,石头撇着嘴说:“老大,这就是山珍!要是早几十年就好了,咱们哥俩哪儿也不去了,找个地方占山为王,天天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那才叫日子呢!呵呵……”
阿宁又吞咽了一下口水,接过石头扯断的半截还烫手的蛇肉啃起来,没想到带着土腥味儿的蛇肉鲜美极了,几口就被他吞下去大半,他边嚼边说:“占山为王肯定好,但不现实。咱俩得远点儿逃着,轻易不能回滨城,更不能和家人联系,等过几年这事淡了,咱俩多弄点儿钱平平事儿再回家!”
石头吃的满嘴唇都是灰,污黑油亮,边吃边说:“嗯,都听你的,你说咋整就咋整!”
阿宁用溪水洗了把脸,回身问仍在啃蛇骨头的石头:“咱们总共剩下多少钱?”
石头用茅草擦了擦手,从牛仔裤腰和袜子里抠出几个花花绿绿的纸蛋,捋了捋,嘟哝着说:“我这儿还有二百五十五块。”
阿宁从腰带和裤兜里抠巴出几张钞票,数了数,满意地说:“我这儿还有一百三,这些钱就够咱哥俩干出去几千里了!咱俩先把衣服洗洗,再洗个澡,整干净些,去附近村子里先买点吃的,然后一直往南干!”
“妥嘞!”石头说完跑到稍高一点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人,确定这里渺无人烟,两个少年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个溜光,扔到溪水里一顿揉洗,连脚上的鞋子也刷了刷,拧完水先铺到草地上晾晒,然后扑通一声跳进齐腰深的溪水里,痛洗起来。
洗完澡,晾晒的衣服已经半干了,腹中的饥饿使他俩急不可耐地套上衣服,顺着山路向山下走去。
这个村子很小,只有几十户人家,盛夏蒸腾的热浪洒在乡间的沙土地上,好像这里的乡土气息是被太阳晒出来的。胶鞋、深蓝色运动裤、白色背心的阿宁阳光俊朗;运动鞋、牛仔裤、黑色背心的石头威武雄壮。这两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小小的乡村,无异于平静的湖水里扔进一块石头,低矮的农舍门前三三两两地站着或窃语或观望的山民。
一打听,两个年轻人才知道,这一夜他俩跑出了几十公里,已经到了著名的鱼米之乡,宁城地界。村子唯一的小卖店里有几样食品销售,两个小伙子买了两盒午餐肉罐头,十根火腿肠,又让店主人帮他俩煮了四包方便面。坐在土炕上,把这些食品全吞进肚子里之后,每人又喝了一大瓶汽水,这才告别了饥饿的感觉。临走,他俩又买了二十根火腿肠和十个面包带上,总共消费了五十多元钱。这对乡村小店来说,已经是大生意了。
阿宁打着饱嗝问小店老板:“大叔,从这里的山路一直走是哪里呀?”
老板坐在柜台里卷着旱烟,笑呵呵地冲着两个大地方来的小伙子说:“一看你俩就不常进山,别走山路去玩儿了,走二十多里路到镇子里就有汽车了,赶紧坐车回家吧!呵呵。”
阿宁明白小店老板是把自己和石头当成到山间游玩儿的都市少年了。这样最好,只要别被人怀疑成逃犯就是好事。他顺着老板的话说:“大叔,我俩就想徒步到山里走走,玩累了再坐车回滨城,翻过对面那座大山是哪里呀?”
“呵呵,翻过那座大山可就出省喽!山那边的村子就归吉省管辖喽!呵呵……”老板又开始卷第二支旱烟。
“谢谢大叔,我们什么时候能翻过山去?”
“腿脚快点儿的话有十多个小时就能过去,山上都是茅草路,只能走牛车。呵呵……”老板笑呵呵地说。
“好嘞!谢谢大叔!噢!对了,您这儿有电话吗?”阿宁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专注地问。
“噢,电话倒是有,可是在村委会锁着呢!得村长回来才能开门,你们要打电话呀?”
“噢!那算了吧!不打了,再见!”阿宁跨出房门,石头拎着装食品的塑料袋跟在后面。
出了小店,两个小伙子快步朝山脚走去,阿宁边走边说:“挺好,他们这儿没电话,就算被老板看出毛病,等他打电话也来不及了。”
“老大,你真贼!咱们这是去哪儿?”石头大步流星地走着。
阿宁撇了一下嘴:“石头,咱们现在是步步惊心,凡事都不能粗心大意,追捕队可不是吃素的,他们可以根据咱们逃跑的方向判断出咱们要走的路线。咱们到山脚之后就拐弯,向另一个方向走,必须远离滨城,更要离江城远,只有跑到警方想不到的地方,咱们才安全。”
石头不住地点头,钦佩之情溢于言表,他打心眼儿里依赖阿宁的智慧,踌躇满志地说:“老大,咱们今后咋办?”
阿宁回望了一眼炊烟袅袅的村庄,满脸忧虑地说:“石头,咱哥俩以后得小心谨慎地活着,想办法多多地挣钱,有机会把官司摆平了之后,咱们才有安宁的日子过。不过,我必须把仇报了,否则不舒坦!看着吧!我再回江城那一天,就有遭罪的了!除了报仇,我还得看看雅茹和娄亮啊!”
石头拍着*脯豪气地说:“以后咱哥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的仇人就是我石头的仇人,你的恩人也是我石头的恩人!那……那咱俩啥时候回滨城看看家人啊?”石头的眼光暗淡了一下。
阿宁沉稳地说:“现在风声紧,没个一年半载的消停不了!追捕队肯定在滨城埋下了线人,咱俩一露面准被抓。有机会偷摸给家里去个信儿,报个平安就得啦!”
石头“嗯”了一声,两人快步向东南方向走去。
阿宁年纪轻轻,但随着经历的尖锐,开启了他天性中的谨慎和缜密。他带着石头并未像对小店老板说的那样奔了吉省,而是拐向了附近的一个小镇,因为他知道只有现代化的交通工具才能载着自己和石头最快最远地离开凶险之地。
二十里路在两个小伙子脚下一个多小时就走完了。真怪,这么远的沙土路竟然没遇到一辆机动车,否则没准还有搭段顺风车的可能。不过,他俩还是十分警觉的,总是走在贴山的路边,万一有紧急情况发生,也好遁入山林。他俩还商定,如果有追兵将两人冲散,从哪里分手还在哪里汇合,先到的人要等后到的人一天一夜,这是第一个避免分散的办法。第二个办法,如果过了二十四小时无法回到分手地点,就想办法传呼小十八的姐姐,把双方的落脚点通过她告诉对方。相信追捕队再怎么聪明也想不到这一点,他们监控的只是自己家人的电话和传呼机而已。
现在想来,雅茹那里应该是最安全最稳妥的,以她的聪明和演技,绝对可以骗过追捕队的讯问,不会怀疑到她的,她最多是个被害者。可是,没有她的联系方式,阿宁深感遗憾。
马上要进入小镇了,人车开始多了起来。为了以防万一,阿宁让石头在五十米外跟着自己。他拐进了一个小胡同,向正在玩耍的几个小孩儿问道:“小朋友,汽车站怎么走呀?”
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踊跃地回答:“就在小市场对面,我带你去!”说完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引路。
阿宁回头给石头丢了个眼色,石头快步跟上。
说是汽车站,其实只有一辆在街口等客的破旧小中巴停在那里,卖票的妇女胸前挎着一个圆鼓鼓的小皮兜,她站车门口大声吆喝:“珲春的!珲春的!珲春的走了!五元一位!五元一位……”
阿宁站定身子在角落里看了几眼,从身后石头拎的塑料袋里拿出两根火腿肠塞进胖男孩儿手里:“谢谢你小胖子,回家去吧。”
“谢谢叔叔!”小男孩欣喜地抓着火腿肠向远处张望着的小伙伴们跑去。
阿宁贴着墙角小声对石头说:“看来追捕队不会在这里伏击咱俩,他们肯定以为咱俩奔滨城方向去了。但咱也不能太大意,我们不在车站上车,在下一个街口等着,车开过去再上。就算万一有人在车站盯着,也让他扑个空!”
石头探头探脑地向小中巴瞅了瞅:“行!老大,还是你心眼儿多!”
阿宁瞥了他一眼:“自然点儿,别鬼鬼祟祟的,你这样让人一看就有毛病!”
石头伸了一下舌头,站直了身体。
两人又问了一个路人,确定了中巴车行进的方向后,朝下一个街口走去。
过了十多分钟,中巴车徐徐地开了过来,阿宁目光炯炯地透过车窗盯着车内的乘客。车里人不多,十几个人只占了一半的位子。阿宁一摆头,石头站到路边,扬手截停了中巴。
车门打开,石头先站到车门口向里面望了望,然后回头一招手,阿宁假装从胡同里快步赶出来,上了中巴车。
一上车,阿宁面目平静,但眼睛却相当警觉地扫了一遍所有的乘客。觉得这些人都是呆头呆脑的普通民众,他才和石头并排坐下。阿宁靠窗,石头靠过道。
卖票的妇女问:“你俩到哪儿?
阿宁说:“珲春。”
妇女说:“五元一位。”
买完票,车子开出了小镇,驶上了沙石路。走了一小段,马上就要拐上国道了,突然在道口出现了两个人影紧急地向车子招手,示意停车。
阿宁和石头的神经立马紧张起来,如果是追捕队的就坏了!两人不约而同地瞥了一眼敞开的车窗,意思是如果被堵在车里,就立马从车窗钻出去。阿宁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身前身后,发现没啥异样,坐着的确实都是面容憨厚朴实的普通民众。后面的两名脸膛红润的妇女还挎着篮子,前面的一男一女手里拎着盘称,怎么看也不想执行任务的“官人儿”。如果车里没有警察,只上来两个追捕队的,自己和石头就算被他们拿枪逼住,都敢放手一搏!
正想着,车停了,上来两个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阿宁和石头对了一下眼神,一场虚惊。这俩小子要说是贼,十拿九稳,要说是警察的话,那警察队伍的质量也太他妈差劲儿了,警察再怎么不着调,也不能一个胸前纹龙画虎、一个小臂上烫满烟花,又在上臂刺了个“蚯蚓缠牙签”一样的蛇盘剑吧?
这两个三十岁左右的人一上车就吆五喝六的,纹龙刺虎那个大声说:“单炮儿,你要是不服,咱俩就再整两局,看看是你眼尖还是我手快!”
蛇盘剑“切”了一声,眨了眨有一只是玻璃花的眼睛,不屑地说:“跩爪子,你那废手跟他妈借的似的,还装B!你还有多少钱,今天我不都给你赢来,就是隔壁二大爷揍的!”
这下全车人都听明白了,纹龙画虎的叫跩爪子,蛇盘剑叫单炮。
跩爪子一扬手,先摔出皱皱巴巴的一把钱,由于得过麻风的手指不灵敏,有几张纸币掉在中巴车的地板上,有一千块之多。他气哼哼地往司机座椅左面的机盖上一坐,抖着废手捡起掉在地上的钞票,从裤兜里掏出一副扑克牌,挑出两黑一红三张老K。剩下的顺着车窗往外一扔,用废手指着单炮儿:“来,今天哥们儿给你玩个简单的,甩三张儿咋样?你押多少,我收多少?敢来吗?”
单炮儿冲着车厢里的所有人大声嘲笑跩爪子:“哈哈……大伙看看,看看他那抽羊角风的爪子,还玩甩三张儿,哈哈……,跩爪子,你要是有胆量,别光冲着我,谁押你都敢要吗?你个胆小鬼!”
跩爪子像是气急了,从车门旁边捡起一块全是鞋印的破纸壳子,反过来往机盖上一铺,抖着手把捋了半天也没捋齐的钞票往旁边一拍,频率极快地梗着脖儿说:“我靠!你随便,十里八乡的打听打听,我跩爪子向来愿赌服输!只要是钱,只要你的花花纸儿能打酒挂马*子,押上老子就敢收你的!不服的就来,谁拉梭子谁是他妹夫揍的!”
单炮儿挤着玻璃花眼睛嘲弄地大笑,把假牌子“金利来”衬衫的半截袖子使劲向上撸了撸,都推到了肩膀上,不但露出了“蚯蚓缠牙签”,还把肩头的一个刺废了个“美女托桃”图案也露了出来。他往机盖上一坐,掏出五张十元的钞票,掐着钱指着跩爪子的鼻子:“好,愿赌服输,你说的!开牌!”
跩爪子好像一激动有点犯病,手掌和脑袋抖得更厉害了,他咬着下嘴唇把三张扑克牌机械又缓慢地倒了几遍,然后掀开中间的那张红桃K磕巴着冲单炮儿说:“看见没,两黑一红,你要是猜到哪张是红的,押多少钱我赔多少!看好喽!你眼尖,我手快,上眼了您呐!”嘴里吆喝着行话,手上慢腾腾地倒换着三张扑克牌。
跩爪子倒换扑克牌的速度和电影里的慢镜头差不多,除了瞎子,是个人都能看明白他最后把那张红桃K放在了左边第一张。然后,他指着并排平放在纸壳上的三张扑克牌,歪着嘴冲单炮儿说:“哪……哪张是红桃K?”
单炮儿先瞅了一眼车厢里伸着脖子看热闹的乘客,像看破别人隐私般嘲弄着挤了挤玻璃花,把手中的五张十元钞票放在了左边第一张扑克牌上,大声说:“就它!开!”
跩爪子好像自己都忘了红桃K放哪儿了,他红着脸使劲儿一摔牌,红桃K翻在了旁边。跩爪子一愣神儿,咧着嘴苦笑着说:“我靠!咋他妈在这儿呢!这点酒喝的!靠!让瞎子给盯准了!靠!老子输得起!”说完先拿出一张绿色百元大钞,又收回单炮儿的五张十元纸币,说了句:“给!愿赌服输,耍钱一句话,卖老婆一张纸儿!讲究吧!”
“讲究!讲究!只要输了给钱你就讲究!”单炮儿说完向车厢里的乘客扬了扬手里的百元大钞。
阿宁和石头也像所有乘客一样,被两个二流子的“赌博”深深吸引。这时,后排的几个男女乘客提袋拎兜地往前面凑了凑,坐在了前排的空座上。
只有开车的中年司机和卖票的中年妇女表情冷淡地漠视着一切。
一看人多了,跩爪子红着脸开始倒牌,无法伸直的手指加上车身的颠簸,不时地将扑克牌掉在地板上。每掉一次,他都不好意思地讪笑着说:“嘿嘿,露托了!露托了!”
几下之后,他的第二把牌又倒完了。所有人都看清了红桃K的位置,他还不自知,嘴里叨咕:“你眼尖,我手快!我就不信你提拉个瞎逼玻璃珠子能比我这旋风闪电手还快!来!押哪儿?”
单炮儿连瞅都没瞅,就把一百块钱按在了右边第一张牌上,大声说:“你他妈啥菜喝这样啊?提拉个跩爪子还没我脚丫子灵便呢!还他妈甩三张儿,来!开牌!就这张!”
跩爪子把那只废手摁在单炮儿的手背上,磕巴着说:“别扯那些没用的!放好没有?放好了我可要开牌了?”
单炮儿有些急切地说:“靠!是你爹揍的把牌掀开!”
话音一落,跩爪子颤抖着废手掀开扑克牌,又是红桃K,他大骂一声:“妈了个巴子的!怪了!我明明把红的放中间了,咋又跑边上来了呢?”
“给钱!就你这手把还玩儿花活呢!搞*鞋都不能用那只跩爪子掐鸟,否则都得杵炕沿上!哈哈……”
满车厢都被这俩二流子逗得哄堂大笑。单炮儿接过跩爪子递过来的钱,扬着手冲大伙说:“看见没各位,五十变二百啦!这跩爪子胆小,不敢让大伙一起押,如果他敢这么干,他老婆下个月来事儿都得用苞米叶子,哈哈……”
一听这话,跩爪子急了,伸手从裤兜又拽出一把钱,狠狠往机盖上一摔:“靠!说谁胆小呢?再输这些,我媳妇下个月照样用安*乐!有种的都上来押!除了这两千,兜里还有三千,你们的眼睛要是比我手快,全是你们的!要是你们输了,也得把钱给我,大家总不会欺负我一个残疾人吧!”
“哎呀我靠!看把你牛掰的!来,开牌,看看有没有人下注就完了!好钱儿到哪儿都能买酒买肉*娘们儿,来,整!”单炮儿叫嚣起来。
跩爪子又慢吞吞地倒了几下牌,众目睽睽之下,他像慢动作一样把红桃K放在了中间。单炮儿把手里的二百块钱“啪”地一下拍在红桃K上,使劲按住牌,然后扭头向车厢里的人们大声说:“大伙还等啥呢?见便宜不捡是棒槌!押呀!”
这时,阿宁身前那对拿盘称的夫妻和身后那两个挎篮子的妇女坐不住了,被白捡便宜的贪婪拱得直扭*股,回头回脑地鼓励着对望。单炮儿看出这几个人有出手的意思,大声怂恿道:“来吧!差不了事,他要是敢输了不给钱,我把他那个好爪子掰折!我就是钱少,钱多的话我全押上!来呀!”挤眉弄眼地召唤。
阿宁身前身后的四个人都挪了过去,红着脸从兜里抠出两份几十块钱的钞票和单炮儿押在一起,有些放不开地叨咕着:“我们钱少,先押点儿试试,呵呵……”
这种心情大家都理解,不太放心的事情先小试牛刀嘛!当几个人把钱同时押在中间那张牌上时,单炮儿撇着嘴说:“跩爪子,就押这张了,开牌!”
“好!别后悔!来菜儿吧您嘞!”跩爪子用那只好手掀开了牌面。当他看清又是那张红桃K时,他揉了揉眼睛匪夷所思地说:“哎呀!怪了!你们咋押那么准呢?”
“别废话,赶紧给钱!”单炮儿双手掐着腰。
另外几个人乐坏了,喜滋滋地等着跩爪子赔钱。
跩爪子耸拉着脑袋数钱赔钱,一脸的不解,一边付钱还一边嘟哝:“怪了!今天这手咋这么臭呢!摸姑子B了是咋的?”
几个人拿到了跩爪子赔的钱,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问:“还来不来啦?来不来啦?”
这时候,手里掐着四张百元大钞的单炮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地说:“哎呀!跩爪子,赶紧整两把得了,车马上到薛家窝棚了,抓紧!抓紧!”
跩爪子一听,急切地“哎唷”一声:“可不是咋的!来来来,赶紧地,赶紧地,就这一把了!可我手里的钱儿押,输赢我都认,就这一把,说到哪儿做到哪儿!”
跩爪子说完,单炮儿马上随声附和:“来来来,后面的大哥大姐们,咱们合伙把他这点钱儿干下来得了!是胳膊是腿的,分块肉啊!” 赌城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