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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乌贤在照清殿前宣读完废后圣旨,当午时一过皇后被押往宗人府,当季晖兮悠悠闲闲地临走前问她一句:“老人家心再宽也经不起折腾,王妃可要悠着点。”
沉静的温莫在他这句话中悠悠一笑,不点头不应答,转身便朝着宗人府的方向而去。
温莫的发髻简约,衣着素净,当走进宗人府扣押皇后的那间房时,看见一身繁华,一头凤玉金钗的皇后时,神色忽然柔和。
她走去离皇后所站窗口最近的地方坐下,然后一手搭放于桌面上,温柔地笑看着皇后。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儿,如同温莫从未入过这间屋,这间屋始终只有皇后一人。
最后皇后终是转过了身,走去温莫的身旁坐下,两人间的气氛缓和,没有丝毫凶恶。两盏杯被温莫细致地倒满,一杯缓缓推至皇后面前,一杯被温莫悠闲端起。
“莫儿,我没想过让南疆的骑兵血洗望禹。”目光幽幽地落在杯盏中的茶水上,清幽的茶水印着她凄落的眉目,愁苦之色在唇角眉间展露无遗。
温莫神色依旧柔和,没有丝毫因往事而起的憎恨。很奇怪,当所有都在暗中被隐藏的时候,她对皇后没有半分感情,当一切都揭晓的时候,她却忽然对这个女人升起了一分怜惜。
杯盏放下,温莫轻声地说:“我知道。你只希望南疆骑兵斩杀父亲兄长即可。”她的话语如此平缓,如同说着别人的故事。
皇后秦茴燕抬起头,望着前方轻笑,眸中柔而深,声音轻且慢:“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到了如今,忽然觉得自己只不过做了这么多年的梦。梦里为国为民,梦里为夫为君。”
“娘娘作为皇后无可挑剔,又怎会是做梦呢。”温莫回答地真心诚意,没有丝毫虚假,自然如今的皇后哪里还需要她的虚情假意。
秦茴燕转过头,看着温莫道:“你当真一点都不恨我吗?我本意便是害死你的父亲兄长,更是间接害死了你的母亲,你当真一点都不恨?”
她很疑惑,她以为温莫前来,必定冷嘲热讽,要看她的笑话,或者将所有的愤怒发泄到她身上才对。可是如今温莫的神态语气,竟如同在会见多年挚友。
温莫望着前方的视线虚飘,唇角柔柔地勾着一寸笑:“在我亲眼看见父亲被一刀斩断头颅的时候,心中燃起的恨意几乎要将我自己都燃烧殆尽,整个人失去了理智,只知道想看见更多更多的血。
这样才能填满我心里那一份可怕的空白,于是我斩杀了许多人,南疆的,温家军的,都有。当大哥将我抱住,阻止我发疯的时候,我险些亲手杀了大哥。”
她转过头,平静地看着秦茴燕说:“那时候我并清楚的认识到,仇恨只是阻碍报仇的绊脚石,只有将仇恨放下,我才有可能揪出真正的凶手,为父母报仇,为望禹报仇。”
秦茴燕看着温莫眼中的深谷,不自禁便被吸入其中,她挣扎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自嘲地一笑又道:“还好你是女子,还好你嫁给了孜初。”
“娘娘到了如今依旧为忘国颜氏操心,温莫应该说真可惜娘娘不是男子且生在颜氏吗?”温莫摆弄着手中空杯,笑得潇洒开怀。
没意料到温莫不仅心平气和的与她交谈,甚至跟她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秦茴燕微惊讶地看去温莫,笑着说话:“你今日来,不会只是为了与我说这些吧。”
“自然不是。”温莫转头,浅笑悠然,“温莫来,是要告诉娘娘,秦老先生现如今就在颜都内,正在温莫安排的宅子里静养,娘娘无需挂心。”
秦茴燕眸中忽地一暗,问道:“你这是在用曾经教导过你的先生性命要挟我?”从温莫一进屋就异常的缓和气氛终于见了紧张的端头,秦茴燕这一刻才觉得眼前的温莫是真实的。
“怎会?”温莫依旧笑得温柔和善,手中动作不变,“娘娘想过要脱罪吗?”见秦茴燕不说话,她接着说道,“既然没有,温莫何有要挟娘娘之说?就算要挟,自然也是以娘娘父亲的性命要挟才是。”
她笑得温婉无害,语态中带着些微恭敬,到了这么一步,温莫以绝对胜者的身份站在她的面前,却依旧如此小心谨慎,不露半点错处。
秦茴燕静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忽然潋滟地笑开了,笑完后,她起身又走去窗前,站定风口,只留一道侧影给温莫:“你回去吧,我既然自认落败,便不会出尔反尔,无需担心。”
听完后,温莫笑着起身,朝着窗口的皇后一拜道:“那温莫先行告退,娘娘保重身体。”她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却又忽然听见皇后的呼唤:
“莫儿,你虽对我没有恨意,为了报仇,可也无需对我如此恭敬温和,这些……”秦茴燕微微侧身,看去门口的温莫,“都是为了孜初吗?”
温莫站定门口,静默了好一会儿,在秦茴燕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又转回身望去窗外的时候,听见冷薄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你对孜初的好让孜初从小视你为亲母,我怎敢对自己的婆婆不敬呢?”
声落后便是门的开合声,秦茴燕望着窗外的眸中染上一抹柔色,唇角挂起的笑容温婉大方,不再凛冽害人。
出了宗人府的温莫没走上几步,便看见了不远处候在宫墙旁的听风,像是专门等候她的模样。站定听风面前,温莫笑问道:“有事?”
神色犹豫的听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温莫耐心等候,等着听风要说的是何事。最后一分挣扎后,听风跪地仰望着温莫道:“王妃,如今娘娘已经被废后,通敌卖国,陷害忠良此乃死罪,求王妃饶了娘娘一命。”
“废后是陛下的旨意,至于她是否有通敌卖国,陷害忠良,是三公会审后的结果,本妃要如何帮你解救你的娘娘?”温莫平静地看着听风,简洁地解释。
“王妃,娘娘是真心悔改的,如若不然怎会由着柳嫔娘娘接走听风,王妃又如何从听风的口中知晓海福的消息。王妃,您就算看着祁王的份上也帮帮娘娘吧。”
温莫慢慢地蹲下身子,平视着听风,声音清幽又寡情:“你其实想说,是她特意将计就计让你被柳芮苒救走,好让你将海福的消息告诉我。
你其实想说,皇后早就知道真正背叛她的人不是你而是风喧,这么做根本就是自甘认罪。你其实还想说,就连海福也是她授意你留下他一条性命,不想多增杀戮。对吗?”
温莫最后的一句对吗,语气轻佻,神色妖邪,让听风惊讶得不能话语,这些王妃为何都会知道,为何之前王妃从没有半分怀疑的模样?
“别惊讶。”悠闲地为听风整整衣襟,温莫又说,“这一局棋本就是落子无悔的,既然她秦茴燕敢让步,我温莫自然也敢接受她的让步。我只要结果,结果就是她秦茴燕一世盛名尽毁,日后史书里也都是批驳之语。”
清凉的声音终于消尽,温婉的笑容却依旧清晰,温莫说完后站起身,不再逗留宫中,一门心思都在一个人身上,她此刻最想回到他的身边,她的夫君,她的孜初身边。
颜都城城南的一家小舍,内院干净质朴,小花圃中都是小小野菊,此刻冬季里,野菊未开只有枝干挺立寒风中坚韧顽强。
小舍里一间靠着西边的屋中,一位老先生正摸着白须,眯着一双眼看着桌前的男童似模似样地临摹一副字。他一边看一边点着头,似乎有些满意。
此时门扉轻叩两声,进来一位妇人,妇人衣着朴素,面容姣好,笑得温婉淑静。男童看见了连忙搁下笔,冲上去撒娇:“娘亲。”
“咳咳!”摸着白须的老者咳上两声,看看妇人又看看男童,一副慈母多败儿,朽木不可雕的神色。
霍卿兮看着老先生的神情,笑一声低头对着思风说道:“思风,老先生教你书法,你便应当好好学,怎么三心二意,辜负老先生的好意?”
“是,娘亲。”霍思风不甘不愿地又回到了书桌前幸苦地临摹字帖。而端着茶点的霍卿兮笑着将茶水及茶点放于桌上,又对着老先生说道:“幸苦老先生了,这里有些茶水,望老先生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你可比那莫儿丫头好多了,知道给老人家备上茶水糕点。”老者乐呵呵地走去桌前用茶,心中却是想起以前教导温莫那个死丫头的时候,说破了嘴都没有得到她半分孝敬的心意。
“妇人小舍,怎能跟祁王府比得?”霍卿兮只尊温莫的吩咐好生照顾这个沈老先生,却并不知道这位老先生与温莫的渊源始于儿时,而非温莫嫁人之后。
沈老先生只是笑着吃食,不做解释。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对了,这几日颜都可有发生什么大事?”都怪莫儿丫头,将他困在此处,又日夜让暗卫把守,一点消息都传不进来。
霍卿兮轻笑着道:“这几日最大的事,莫过于今早傅臻大人拿着前凤栖宫总管海福的书信,告发皇后勾结外邦,陷害忠良,如今皇后已经被废,扣押在宗人府,只等不日三公会审,看怎么定罪了。”
“这样……”声音幽幽,霍卿兮见沈老先生听完后落下了眸,更加专心地吃起茶点来,似乎还在呢喃几句:早就该退下来了,何必执念至今呢,死丫头就是不听老爹劝。
片刻不耽搁的从皇宫回到王府,一下马车,温莫便看见了许久没有照面的花弄,一身盔甲一把长刀,站在门口如同一方巨石。
温莫心中有异,急忙上前,厉眸看着花弄沉冷地问:“发生了什么?”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是孜初出了事,可是花弄如今沉重的神色,除了孜初,她想不到第二个人。
“王妃,王爷吐血不止,您去看看吧。”他说的冷酷无情,不是对于颜孜初的病情冷酷,而是针对温莫这个人冷酷。为何他曾经信若神明的人,残忍若此。 宫深战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