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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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去美国的时候周靳言挺不适应的。
虽说他语言没什么太大问题,成绩什么的都很顺利的转了过去,交接上也没有太多问题,但是毕竟是一个全新的环境,人生地不熟,一个朋友都没有。
他需要时间来适应。
而且他刚一到位,就是美国的高三,俗称申请季。
意味着他要开始申请大学了。
江凝在这方面称不上严,但也是有要求那种。她清楚她儿子的水平,也清楚他的性格,所以至少这一年,她得压榨他,只要过了这一年就好说了。
只要忍过这一年。
周靳言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他第一天去那个公立高中的时候,就对那个高中的华人圈子里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那张厌世脸,加上他清冷孤傲的气质,又是个学霸,几乎没有题做不出来那种,英文也说得好听——活脱脱一个女生重点攻略对象。
不过他本人真的不作反应。
第一天上学的时候,老师怕他英文不行,直接把他发配给了一个中国同学,让他帮忙翻译。周靳言拎着书包坐到那里去的时候,这位中国同学甚至还友好地和他打了招呼。
周靳言记得他。
当时上历史课发呆,偶尔听旁边的姑娘们顺嘴提了一句,说自己坐在两个帅哥周围心都要跳出来了。
好像说的就是这位中国同学。
“认识一下?我叫许知秋。”眼前男生长得白净,天生长了一张很温柔的脸,没什么侵略性那种,笑的时候唇边扬起的弧度很好看,“你叫,周靳言?”
和周靳言那种凌厉的长相不一样,许知秋的长相走的是柔情路线,一看就是江南水乡养出来的美人。照理说,他俩这个颜值配置,在小说里得算情敌组合了。
“嗯。”周靳言微垂着眸,声音稍微放轻了些,“谢谢。”
“嗨没事,这老师人还可以。不过,我偏科,所以,有的时候不能很快get到她意思,你数学比我好吧。”
“还可以。”周靳言笑笑,看着许知秋,唇角一歪,睫毛轻轻颤了下,“那历史和英语有劳了。”
许知秋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右边的眉头抬了抬。
“他们说你高冷,我觉得也不啊。”他手指捻起签字笔,放在指间转了转,大拇指向上一推撬开笔盖,“明明挺好相处的。”
笔盖落在桌上时,周靳言居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这个动作……祁臻很久以前也做过。
而且祁臻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弹动的一瞬间还会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人有的时候直接叼着笔盖写作业。
痞帅又流气。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
周靳言摇摇头,笑了一下,晃去眼底的落寞。
“就是想起一个人来了。”
*
申请季不比平时,连时间都要掰成几瓣来算。
周靳言整个一个学期除了考试就是考试,还有写申请的文书,做活动。国外的申请不比国内,标准更加弹性,周靳言必须榨干自己脑子里的全部东西逼迫自己在对应节点干完相应的事情,不然他真的撑不下来。
每次他和国外孩子聊天的时候,周靳言头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厉害了。因为每一个人的活动背景都比他要丰富,打工实习他一个不占,所以活动背景他只能尽量去补,只能靠成绩和文书来补短板。
在这里,每个人都很优秀,甚至比他还要优秀。
他必须榨干自己,逼迫着自己再往上走一点,因为大家都在往上走,他不能停下。
他得往高处爬,这样,才有机会回去。
一年,他撑得下来。
江凝的感性炸弹已经对他几乎没有什么作用,能起作用的只有他自己。
不过国外高中有一个好处,在这个学校里华人圈子很好混熟,只要你学习好,有点实力,大家自然会和你主动做朋友。周靳言学习不差,性格也不作,自然跟大家熟悉的快,偶尔还能跟几个男生开开玩笑打趣。
熟悉起来之后,有个问题,周靳言就躲不开了。
高三第一个学期结束,放寒假正好赶上圣诞节,一群同学看热闹不嫌事大,聚一窝去许知秋家里玩。估计是玩嗨了,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有个男生大着胆子问了一句:“Alvin你谈过恋爱吗?”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全场尖叫。
主要是,周靳言这张脸,一看就是谈过恋爱的。
而且按照小说里的剧情,这样的人一般都会被一个很软萌的妹子吸引,然后化身妻管严,宠妻无度。
不过当事人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人认为长了一张会谈恋爱的脸。
“没谈过,也没想谈过。”他琥珀色的眸子暗下去,眼尾处有道浅浅的褶皱,黑色毛衣衬得他脖颈雪白纤细,很好看,打趣一样挑了挑眉,“我这个性格谈恋爱可太难了兄弟。”
那男生一瞬间卡了壳,怎么也想不到周靳言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按理说,这里面找对象最容易的就是周靳言了。
学霸光环加成,人长得又帅,双商都在线,没道理啊。
“嗨,肯定会遇到的。”那男生想安慰周靳言,便给他开了罐可乐,示意周靳言喝点水,“没事周老板,你要是想追就去追,我们负责说服那个女生!”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挑了挑眉,表示赞同,还在那里瞎起哄,说什么肯定会真香的,肯定会有喜欢的人,遇见一个真正喜欢的人之后所有的标准啊规矩啊,这些都会被推翻的——真遇到喜欢的人之后,一个人会不管不顾,会愿意为那个人付出一切。
不管不顾么。
周靳言想。
他可能曾经有过一个不管不顾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鬼一样的问题,周靳言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祁臻了。
人一旦全身心地投入到某件事当中去,是真的很容易忘记其他事情的。手机上的日期提醒他,距离他和祁臻分开已经小一年了。
这一年多,他们没发任何一条信息。
他甚至都不知道祁臻过得怎么样,不过这个时候祁臻他们应该分班了吧,或许分班结果都出来了,祁臻应该在实验班,不知道会不会还是第一,应该是的吧。
他觉得祁臻应该差不多把他忘了。
国内压力那么大,应该,早就忘了吧。
“诶你不觉得,Alvin和你,还有Mally,你们北京来的,好像口音都不太一样。”许知秋注意到周靳言情绪有点不对,瞥了一眼那个男生,适当转移话题,“你们说话京腔儿很浓。”
“我?”周靳言指甲扣开拉环,绕着转了一圈,“我说英语,京腔很重么?我以为在新加坡那两年改过来了?”
“你发音其实标准的,但是有的时候语速很快。”许知秋看着他,还用手比划了下,“我之前觉得我说话就够快了,没想到你的吞音比我还要严重。”
“有吗?“周靳言哑然,“我觉得我吞音没有很严重?”
“你口音南北结合,你有的尾音一听就是北方人的腔调。”许知秋在他脑门上弹了下,弹得周靳言想给他一巴掌,“听腔调这事,我还是有自信的。”
“滚边去。”周靳言听到他的笑声,立刻换了一副脸色,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低垂眉眼,“可算了吧。”
他仰头,喝了一口可乐,手机刚好翻出来,透明手机壳背面夹着的照片露出来。
许知秋刚也没在意,这会大家玩牌玩得嗨,他眼睛瞥扫过去,看见照片上的两个男生贴得很近,很亲密。
如果没看错,有一个是周靳言,那另一个……
“是我……朋友,以前很好的朋友。”周靳言没看他,只是低声用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解答了他的疑问。
“很好,很好的朋友。”
*
晚上回家之后,周靳言破天荒地给何邵打了个电话。
这小一年他都在忙英语考试,手机也没怎么看,看的时候都是为了查单词或者跟何邵聊几句,问问国内的情况,或者……问一问药。
何邵大约猜到他忙,所以每次跟他聊天都不聊很久,也不会跟他提起什么多余的事情。但是借着寒假,何邵真的想再探一探当时到底什么情况,至于让周靳言这么狠心地抛下所有人。
“靳言,我跟你说个事。”何邵深吸了一口气,“关于祁臻,你要是不想听,我就问你另外一个问题,你要是想听,我就跟你说。”
电话那头忽然沉默了一会,何邵抱着腿,攥着手机。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事应不应该告诉周靳言,但是他觉得,应该告诉周靳言。
“你说,我在听。”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忽然有声音传来,嗓子还透着哑,但在何邵听来如释重负,至少他没被判无期,“说。”
那就趁着这个机会,趁着周皇帝心情好,何太监就准备勇往直前一回——不计后果,把啥事都说了。
反正豁出去了。
“你家……呃祁臻,跟我说,如果我能联系上你,或者有什么别的方法可以找到你的话,替他说一句祝你圣诞快乐。”
“然后,祁臻去实验班了,虽然之前出了一点小意外,但最后还是顺利解决了。我们俩还挺幸运的,还在一个班。祁老板如果高考顺利就能去华大了。哦对了我前天晚上出去和他下馆子的时候,他说他很想你,如果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他想见见你,和你说清楚一些事情。他说他没怪过你,他知道你有些话不愿意跟他说。”
“他还问你,身体怎么样,胃病还有没有再犯,包里有没有带着胃药,记得不要喝太多冷水……”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越说越来劲,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有很长一段时间,周靳言攥着手机,张了张嘴想打断何邵的长篇大论,却发现喉咙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那句圣诞快乐,像是磨得锃亮的剔骨刀,一寸一寸剔掉周靳言的理智。
“喂?靳言,你还在听吗?”
“嗯。”周靳言吸了吸鼻子,仰头缓了一下呼吸,声音听着有点不正常的哑,“我听见了。”
人们说,压垮骆驼的是最后一根稻草,在那之前,骆驼一定很痛苦吧。
周靳言以前不懂,只觉得没有什么事情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压垮。人是打不死的,只要还有一点力气,就可以撑着这副身体站起来。
但他到头来被一句话打得溃不成军。
挂掉电话很长一段时间后,周靳言的眼圈都是红的。他没说话,也没给何邵那条晚安回复,只是把胳膊垂下来,连握着手机的姿势都没有动。直到眼角处的湿润顺着血液渗透下去,不再那么难受了,他才重新睁开了眼睛,任由自己放空了会。
电脑已经自动休眠了,周靳言看过去的时候,看见自己那张有些瘦削到变形的脸。
可能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饭睡过觉了。这一年下来周靳言可能比以前瘦了一圈,脸色一直憔悴得有点可怕,皮肤都从好看的冷白变成有点瘆人的苍白。许知秋之前跟他说过让他稍微注意点休息,但是他一直没听进去,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把这一年过了下来。
这一年太长了,长得都有点让他忘了自己曾经是个什么样子。他有的时候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不对劲,但是却说不上来是哪不舒服,上不去下不来。失眠的症状尤为明显,每个晚上,周靳言都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对着窗外的星星发呆。
那种状态太糟糕了。失眠其实挺痛苦的,和熬夜不一样,失眠的后果是,只要一闭上眼睛,脑袋里就会有无数个吵闹的声音疯狂乱叫,吵得人根本静不下来。那种干躺着,闭上眼睛,没几秒又睁开,再闭上,再没几秒又睁开,最后只能撑在床上等着天亮的感觉实在太难受,时间久了会让人觉得焦虑。
而这种情绪真的会影响人的判断,比如周靳言就误判觉得自己现在还挺厉害的,能够保持一个晚上不睡觉第二天还能正常听课的奇迹。
他打开电脑,想着睡不着那就写完最后一点作业,手指在触控板上划了下,电脑再次启动的时候,桌面设定的壁纸切换程序刚好自动切换到另外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生眉眼神色张扬,屈起并拢的两指点在眉间,另一只手揽着左边男生的肩膀,仿佛是感觉到了那人要逃走的趋势,手指攥的力度还更紧了些。
视线忽然有点模糊,周靳言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发现一滴泪珠居然掉在了电脑的触控板上。
他想伸手去擦,却发现越掉越多,多到他控制不住。
周靳言突然想起来圣诞节前后是祁臻的生日。
他没有给祁臻发十八岁生日快乐的消息。
他应该要发,但是他不敢。
——原来他没有忘了他。
他只是在每一个可以触碰到的地方寻找他。
——原来他根本不可能忘了他。
他在用尽一切办法记住他,甚至刻在自己的身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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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等等妈妈
妈妈马上让你俩见面 Unpredictab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