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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祁臻再没克制自己。

　　浴室里雾气弥漫。

　　水珠是最好的屏障，蒙在玻璃上成了一层薄薄的光。

　　周靳言摸着祁臻的肩骨，又摸到他后背的脊柱。他整个人都被祁臻从水里抱出来，裹在浴巾里，被这人舔吻着耳垂，又低头吻着喉结。

　　“别惹我。”祁臻看着他，摸了一下他发红的耳廓。

　　“没有。”周靳言摸着他的脸，又沉默地卷着他的舌头吻他，“我不知道怎么补偿你。”

　　“你说我是你刻在心底的名字，我也想把你刻在我心上。”周靳言半闭着眼睛，“我欠你那么多，我要再找一个地方刻上你的名字。”

　　“我只想为了你疼。”他低着嗓子，声音温柔。

　　祁臻没说话，低头吻他。

　　……

　　事实证明，周靳言瞒不住祁臻。

　　“我爸爸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嗯？”祁臻垂头，咬着周靳言的耳朵，“他把你带到我屋里去的时候，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周靳言抓着他，推着他的肩膀，快要哭了，“没有......”

　　“说不说？”

　　一开始周靳言还强撑着不说，后来被祁臻软磨硬泡外加两个多小时的盘问，逼得周靳言把什么话都说出来了，最后才终于把祁霆琛跟自己的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每个细节都清清楚楚。

　　祁臻听完后就一直没说话，只是抱着他，也没动地。

　　他一点一点用手指尖抚着周靳言的脸，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傻瓜。”

　　他手指尖又摸到周靳言的后背，看着那个纹身的边上多了一圈红，又去摸那个纹身。

　　他怕周靳言疼，没想到这小孩把这事当真了。

　　“祁霆琛为什么跟你说这些。”祁臻淡笑了一声，“他还能怀疑你不爱我？”

　　“我逃跑过，他一定是希望你深情别再错付了。”周靳言在他怀里躺着，他整个人浑身上下都累得慌，根本动不了，“他为你好。”

　　“我不想让你听到那些。”祁臻握着他冰凉指尖，放在手里捂暖，“我怕你哭。”

　　“靳言，我不想你为那些事哭。”祁臻声音懒散低哑，手指捻着他半湿的发丝，捻开在指腹摩挲了下，“我舍不得。”

　　祁臻觉得，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扛不下去的事情，

　　除了周靳言，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他扛不下去。

　　他当时什么都没了，只剩下周靳言一个人。

　　但这些事即便再难过，再让他抛心挖肺，他都不愿意让周靳言因为这事哭。

　　一舍不得，二不值得。

　　“这些事，你没必要知道，知道了只是徒增烦恼。”他指腹揩了一下周靳言略有水汽的眼角，声音低沉，“我们都在一起了，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反复拿着这些事鸡毛当令箭。”

　　“我的小美人为我哭一次就够了，没必要那么多次。”

　　周靳言心头一动，没吭声。

　　“祁臻。”他把头埋在祁臻的怀里，过了很久，突然出声，“你知道吗？”

　　“嗯？”

　　“我好喜欢你的家人。”他声音很小，祁臻得把他从怀里捞出来才听得见，“我好喜欢他们。”

　　周靳言一直不理解祁臻那种不符合人设的温柔神经到底是从何而来，直到今天。

　　他见到了所有的温柔本身。

　　“他们好温柔，你也好温柔，你们对我好温柔。”他眼眶发酸，鼻尖的酸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慢吞吞地说，“祁臻，谢谢他们把你送给我。”

　　把这么好的你，送给了我。

　　“不是他们把我送给你。”祁臻抱着周靳言，眼里除了心疼，什么也没剩下，“而是你这么好，值得我，也值得我们家的喜爱。”

　　“这些美好，这些温柔。”祁臻的嘴唇贴着他柔软发根，轻轻亲了下，“都是你应得的。”

　　你配的上这些，你要相信这一点。

　　只有我们都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们才能开始平等的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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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祁臻在跑美国签证的资料，周靳言知道他忙，也就尽量帮着他整理，翻译。祁臻睡得也不是很足，有的时候也就抽空睡几分钟，又得起来继续干活。

　　帮祁臻整理完学期资料那天，周靳言跟家里又见了一面，沈知毅过生日，把他请回来了。

　　常安平老人家选了个离家近的餐馆，还挺高档那种，周靳言过去的时候，一老一小已经到那里等着了。

　　实话讲，周靳言觉得这顿饭局上，他最不愿意见的就是常安平和沈知毅。因为一见面那些根深蒂固的记忆就会被连根拔起，又一次提醒着他经历过的那些事和那些日子。

　　周靳言没那个本事全盘接受，他不是圣人。

　　一家人上次直接不欢而散，闹得很不愉快，周靳言都不知道常安平是怎么做到当这事没发生一样还能找他来吃个饭的，他也很不喜欢常安平那种质问的语气，感觉自己像在牢里被关审讯室一样，十分压抑。

　　要不是为了沈知毅和江露的软磨硬泡，周靳言根本都懒得出面，他满脑子里还是祁臻今天出结果呢。

　　老人家让提前上的菜不多，口味也都清淡，除了单独给沈知毅点的清蒸鱼稍微有点颜色之外，其他大多都很素，没什么油水。

　　反正从颜色和菜色来看，没几个符合周靳言口味的，但他也习惯了。

　　周靳言不想浪费时间，拿筷子夹了几口云吞面就没再动筷，一直等着常安平吃完：“姥姥，您今天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知道那天祁臻冒犯您了，如果您觉得不舒服，或者生气，您就现在骂我一顿，把气消了，这事就过去了。”周靳言斟酌了一下词句，“还是说您有什么别的事情又想跟我说？”

　　“靳言。”常安平脸色稍微有些憔悴，“你就，那么恨姥姥么？”

　　“姥姥，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你好啊。”她声色俱厉，泪如雨下，“你为什么就一定要跟祁家走啊。你知不知道你是在伤姥姥的心啊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周靳言听得耳朵起茧子，表情平静而麻木。

　　他对这些质问的话语已经很习惯了，也没什么想争辩的心，觉得已经稀松平常了。

　　常安平看了他一眼，抽了张纸巾，忍着哭泣：“靳言，我们真的不能回到以前么，这道墙……是什么时候立起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周靳言眉梢一挑：“所以您是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还应该像以前一样？”

　　“您是觉得，对我造成的伤害，可以因为一句道歉，或者一场大哭大闹，就一笔勾销了？”他朝后仰了仰身子，“还是觉得，这些伤害，都应该看在您失去了江凝的份上，我就都该忘了？”

　　常安平没说话，但是表情不置可否。

　　“姥姥，您什么都有，您只是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周靳言看着她，嘴角微弯，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我可是什么都没了。”

　　我的家都是支离破碎的，我还谈什么拥有。

　　“您凭什么要求我原谅您，就因为是长辈么？”他表情平静，也没有任何觉得委屈，也没有想哭的欲望，“我不是江凝，我做不到。”

　　“姥姥不是希望你原谅，我也没时间跟你计较这个东西。”常安平话锋一转，带着哭腔，却冷静地看着他，“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恨我。这几年，姥姥已经做到我能做到的最好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不知道还有什么我需要改正的，我已经做了很多我认为是好的事情，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似乎有些茫然，还有些无助。

　　“我对待你，和对待知毅的方式是一样的，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知毅觉得我好，但你不觉得，我已经想办法在弥补了，我已经把我认为最好的都给了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妈妈会跳楼，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这样。”

　　周靳言默默起身，轻轻笑了一下。

　　“您也说了，是您认为。”他看着常安平，一字一句地说，“很简单，我小的时候，想让您看一看我，想让您觉得我不差，想让您觉得我们家不是那么不堪。”

　　“没有人注意到我，我小时候的生活可不是知毅的生活，您不要想多了。”

　　“现在我连这样的权力都没有了，我还会想要这些么？”

　　“姥姥，感谢您十几年来的照顾。”周靳言朝着她，深深鞠了一躬，“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拎起自己的外套，把外套下放着的乐高积木拎到沈知毅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鬼，十二岁生日快乐。”

　　说完，周靳言就出门给祁臻发了个消息，祁臻回得很快，说让他等二十分钟，开车过来接他。

　　周靳言心情很好地吹了个俏皮的口哨，刚准备拿出耳机听会音乐，就见身后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知毅站在他身后，没说话，看着周靳言转过来好半天，才吞吞吐吐支巴出来一句：“哥。”

　　“姥姥，真的是那样的人吗？”他看着周靳言，眼神里有种被背叛的绝望和荒谬，“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周靳言愣了一下，忽然低下头，揉了揉沈知毅的头发。

　　“这要看你怎么定义，在你这里，一定不是真的。因为姥姥对你很好，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哥哥不一样，哥哥小时候没有你那么幸运。”周靳言捏着他的手指跟他说，“你这么大了，要学会自己判断什么是爱，什么不是爱了，不能只靠一面之词。”

　　“你要好好长大，好好爱家里的人，因为他们都对你非常好。”周靳言摸了摸他红了的眼角，“知毅，十二岁生日快乐。记得哥哥跟你说的一句话。”

　　“永远不要对任何人有刻板印象，也永远不要用刻板印象去评价身边任何一个人。”

　　“那是最没有价值的推测。”

　　-

　　周靳言坐到车上的时候，祁臻已经把车里的空调稍微调高了几度：“吃完了？”

　　“嗯，晚上跟他们去聊了聊。”周靳言系上安全带，“顺便给知毅过了个生日。”

　　“嗯？”祁臻眉头稍抬，“他叫你去的？”

　　“嗯，说想见我。”周靳言看祁臻在手机上开了导航，“你这是要去哪？”

　　“带你去个地方。”祁臻嘴角微勾，“先睡会，我得开一个小时呢。”

　　周靳言听他的话，迷迷瞪瞪睡了一个多小时。

　　等醒过来的时候，他顺着车窗向外看。

　　入目是万里无云，满天繁星。周靳言打开车门下车，靠在车身上偏头问身边的祁臻：“怎么带我来这里？”

　　“今天天气好，能看到很多的星星。”祁臻拿手机拍了张照片，“我爸之前带我来这里的时候，突然问我，你知道遥远的相似性么。”

　　周靳言侧头看他。

　　“量子力学里的量子纠缠，两个粒子在经过短暂时间彼此耦合之后，相距再遥远，其中一个粒子受干扰发生变化，瞬间地，遥远空间外另一个粒子也会发生变化。”祁臻抬头看着头顶的星星，指尖顺着一条星星的轨迹动了动，“霍金当时被采访的时候说的。”

　　“我那会才十岁，不懂，完全当作是我爸秀恩爱的一句话。后来你走了，我高考完之后，又自己开车来这里，看了一个晚上的星星，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我爸那会实际是在跟我说，不管妈妈在哪里，他们都是相似的，只不过是在不同的宇宙时空。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他一定和我妈妈生活的很幸福。”祁臻手指并拢，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这个世界一定有平行宇宙存在，这个时空里没有得到回应的爱，在某个时空里一定能被补偿回来，我爸相信这一点，我也曾经相信这一点。”

　　“但后来我再次细想这句话的时候，我不这么认为了。”祁臻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笑，“既然两个粒子要这么纠缠下去，那我为什么不把它，拽回我的宇宙里。”

　　“我不是祁霆琛。我想要的，必须在这个我最喜欢的世界里实现。”

　　周靳言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不断加快的心跳像是某种强烈的预兆，他已经预感到祁臻要和自己说什么了。

　　“哦对了，跟你说个事。”祁臻摆了几下手机，把手机屏幕转过来给他看，“我转学K大成功了。”

　　“哥来陪你了。”他轻轻刮了下周靳言的鼻尖，声音温柔，“说到做到。”

　　周靳言忍了很久，才将眼泪忍在眼眶里，抿唇露出一个浅笑。

　　祁臻说到做到，班长无所不能，战无不胜。

　　周靳言以前觉得祁臻很酷，是因为祁臻做事游刃有余，又有着所有人都喜欢的痞坏劲。

　　现在他依旧觉得祁臻很酷，除了上面还要多一条理由。

　　这个人带着光。

　　他永远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这才是最浪漫的酷，也是最高级的性感。

　　“好。”

　　电影里紫霞仙子说，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我猜中了前头，可是我猜不着这结局；那个时候周靳言还觉得挺对的，毕竟爱情的保质期没有那么长，人类冲动情绪下的产物怎么可能有那么长的保质期。

　　他曾经也做过这样的梦。

　　可是周靳言一直觉得，这个梦是实现不了的。

　　没有任何一种情感可以对抗时间的流逝，从来没有过，至少周靳言这么认为。

　　“我宁可就是个普通人，我希望我这个人没有深入骨髓的自卑，没有一生甩不掉的黑暗，没有分分秒秒的惊恐，我也很想给我未来的，男朋友一个很幸福的家，每天都能亲亲抱抱那种，可我根本就做不到。我也想谈一场很美好的恋爱，轰轰烈烈能放烟花那种，啪地炸开，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恋爱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可我不适合，我没有办法，我不想耽误你。”

　　这是他在分手信里给祁臻写的。

　　故事从这里开始。

　　暗无天日的荒原乌云蔽日，寸草不生，连万物都荒芜。周靳言曾经放逐自己，将自己身上的骄傲一寸一寸打磨干净，沉寂到深海。

　　他一生都甩不掉这些黑暗，他是活在黑暗里的恶魔，他的灵魂不被阳光接纳，只属于冰冷和孤独。

　　可如果阳光愿意呢。

　　有一只手，将他一点一点拉出冰冷的深海，告诉他你不是黑暗的孩子。

　　你只是不小心迷路了，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但是我怕你再次走丢，所以，我要来接你。

　　我会找到你，我会带你走。

　　那个周靳言曾做过千百次的梦，已经被那封信的收信人，一点一点在变成现实。

　　有一个人告诉他，你不用害怕，不用担心，不用觉得自己不够好。

　　我可以接住你的所有，包括恐惧，包括自卑，包括黑暗，甚至亲自，将你从这里抓了出来。

　　祁臻一点一点，将周靳言眼里的梦，变成了现实。

　　“好。”周靳言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哑，他整个人扑进他怀里，眼泪涌出来，笑着跟他说，“都得陪着我，到死都得陪着我。”

　　“陪着。”祁臻拍了拍他的后背，把人抱得更紧，低声哄他，“一直陪着。”

　　头顶是满天繁星，

　　眼前人是心上人。

　　这世间的一切都无法预测，永远不知道是哪条岔路造就了哪个结局，也不知道是哪个选择会让人遗憾终身。这一切的一切，都经常让人始料未及，猝不及防。

　　但不论怎样，总会有不期而遇的美好和久别重逢的奇迹。

　　阳光穿透黑暗，照进冰冷的深海。

　　被放逐的灵魂，终于被引渡到彼岸。

　　从此天光大亮。

　　或许上千个平行世界里，只有那么一个平行世界会走到这样的结局。

　　可恰好，真真正正实现这个结局的，就是周靳言和祁臻真实所处的这个世界。

　　也是他们最喜欢的一个世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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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这里Unpredictable就结束啦～

　　感谢收藏感谢支持，下一本......

　　等我想想。

　　最后的最后，靳言！！妈妈爱你！祁臻！妈妈也爱你！ Unpredictab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