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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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和高三上半个学期的日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太快了。
快到几乎无法用天数来衡量。
生活从来没有这么规律过:起床,吃饭,到学校,上课,做题,考试,讲题。所有人活得像是被套了夹板的木头人,被锁在一个地砖那么大的空间里,只能在这个空间里跑,甚至有的干脆不跑,就坐着。
高二大家还能保持着吃个午饭的习惯,到了高三干脆就吃几口就回教室了,每天恨不得能有48个小时用来写作业考试学习,寒假的一个月硬生生被剪成八天,祁臻都没来得及回老宅看看家里人,直接被他爸祁霆琛摁在了家里。
高三那个年祁臻是和何邵他们一起过的,何邵和谢子炀带着些好吃的来祁臻家陪祁臻过年,往年这个时候可能是周靳言会给祁臻打个电话,不过今年...大概也只有这方法能让祁臻稍微好受点吧。
三十儿那天,何邵和谢子炀带着两个书包就来了祁臻家,进家的时候正好碰上要出门的祁叔叔。“你们好好吃好好玩,冰箱里有饺子,晚上的时候自己热。要是想喝酒的话也可以,去祁臻那屋怎么喝都行,反正他屋子里的东西不值钱。”
“什么玩意!”祁臻抬了抬眼皮,穿着睡衣拿毛巾擦着头发从厕所里走出来,“老祁你赶紧去吧,小心我姑姑骂你。”
祁霆琛恨不得把他踹回浴室。
晚上十一点多,祁臻和家里人通完话从自己屋子里出来,见何邵和谢子炀已经换了睡衣拿到外卖的烧烤了:“嚯,外卖到了?”
“到惹到惹。”何邵一边啃着蜜汁鸡翅一边吮着满手的油,话都说不行“草这嘎小品什么玩意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祁臻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谢子炀:“你家的咋了。”
“理科班逼疯了。”谢子炀摇摇头,不动声色抽了张纸给何邵擦了擦嘴,“老祁,你期末还行吧,有把握华大吗?”
“华大还是有的。”祁臻笑着挑了挑眉,“北大?”
“我有点考虑要不要也去华大读,毕竟,这小子想去。”谢子炀揉了一把何邵的头发,声音温柔,“我有点怕他招花惹草。”
“你是对他多没信心。”祁臻也盘腿坐下来看电视,“你看看我家那个,现在还不知道咋样呢。”
谢子炀刚想开口说什么,又垂下头,摇了摇:“还没联系?”
“没呢。”祁臻拿了两串心管握在手里,啃了一口,“国外也不知道他能去哪,我还是等着他回来吧,范围太大,我怕我盲狙打歪了。”
“真不去找他?”谢子炀坐得稍微近了点,趁着何邵没注意的时候问祁臻,“祁老板你真忍心?”
“不去。”祁臻啃完一串心管了,又换了一根接着啃,“不是你说的吗,我得相信他,所以。”
“我得相信他会回来找我。”
他垂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置顶的聊天记录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过消息,也没有更新过动态,凭空消失了一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个人还在。
“我也得相信他对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狠。”谢子炀拿着鸡翅抱拳看着他,“我真狠不下心来。”
祁臻笑了一声,这人笑的时候莫名有点温柔,
“诶你俩聊啥呢,快快快听歌了,难忘今宵了。”何邵不顾满手的油就准备往谢子炀身上抹,“诶我擦啊!”
“手脏,擦干净。”谢子炀抽了张湿纸巾,无奈地笑笑,“乖,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手机上的时间正好变成零点,难忘今宵终于开始唱了。
祁臻轻声喃道。
“新年快乐。”
*
北城过年的时候,周靳言刚刚交完最后一点申请资料。
他报了十个大学,也不知道哪个能中。
晚上的时候江凝在外面做了半桌子菜,叫着她同事也来家里吃饭,门外一片吵闹的剁菜声和开门声,偶尔还有点笑着说话的声音,吵吵闹闹,让这个家热乎了许多。
周靳言觉得挺开心的。
来金城快两年,江凝的状态似乎好了不少,虽然有的时候还是很焦躁,但总体比在北城的时候要好太多了。周靳言敲完最后一个字,从房间里出来帮家人布置东西:“妈我来切菜,你去看着点鱼和粥吧,这边我来就好。”
其实年夜饭也就是做的时间长,吃起来也没有多久,主要是寻个开心寻个好彩头。不知道为什么,江凝少见的露出了点孩子一样的笑容,虽然这样的笑容也有过,但一直没有今天来的真心。“小言,来,陪妈妈喝酒!这一年谢谢你包容了妈妈很多,你也要谢谢妈妈照顾了你很多,说,我爱妈妈!”
周靳言和她碰了下杯,抿了下嘴唇:“妈,新年快乐。”
“你没说爱妈妈!我不喜欢你了!”江凝撅起嘴,把头偏过去,“你又敷衍我!”
“妈,新年,我爱你,乖。”
吃过饭把人家同事送走以后,周靳言一边听着歌一边收拾着碗筷,江凝洗完澡从:“靳言,妈妈想跟你讲个事情。”
“说。”周靳言没抬头,打了点洗涤灵在盘子上,继续刷碗,声音很平静,“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没必要这么客气。”
江凝听他这么说,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好像被一根烧红的钢针,猛地一下戳在心尖上,不疼,却扎得她心里一片酸软。
像是,心尖被折了下,有人拽着那处褶皱,拽出一道裂痕。
她能感觉到这几年周靳言的变化。
有的时候她也在怀疑那么突然地把周靳言带出来是不是对的,只是因为她和自己的妈妈关系不好,而碰巧又发现了一点周靳言的事情。
以前她觉得周靳言还小,她可以和他撒娇,可以和他无休止地提要求,周靳言都会做到,因为那是周靳言,她相信自己的孩子会尊重她,理解他。
可今年不是,到底是自己儿子,江凝几乎已经感觉到了周靳言状态的不对劲。
“妈妈可能,半年后要回国了。”江凝看着他,嘴唇抿得平直。
*
寒假过完,祁臻他们回学校开学,过最后一个,也是最艰难的一个学期。
班里的板报在进班前就被每个班的学习委员换掉了,统一换成了冲刺高考,而放在最中间的一模和高考的倒计时也更新了。
60天,110天。
事后何邵他们回想起那段日子,觉得自己像踏进了一个巨大的轮回。
时间过得又快又慢,每天都在复制前一天。
“你知道土拨鼠之日吧,就是那种,你每天死一次,然后你第二天醒来,你发现什么都没有变,你还是会死一次,每天醒来都是这样。”何邵当时在电话里和周靳言说,“对了靳言你怎么样了,学校出来了吗?”
“还没,在等,要你生日那时候才会出结果,出了我就告诉你。”周靳言在电话这头边敲字边和何邵通话,“加油,你们也快解放了。”
“你们早就解放的闭嘴吧。”何邵在电话那头炸毛了好一会,“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到学校了,我去赴死了。”
“行,拜拜。”
年后回来是总复习,日考,周考,月考,紧接着一模和二模。
一中复习力度强,尤其是理科班文科班,不要钱似的印着卷子,铺天盖地的考试题发下来,一个知识点讲了无数遍,听得人脑瓜子疼。祁臻和何邵在最后一个学期做成了前后桌,之前还能传个纸条聊几句,到后来基本上连纸条都是在写解题过程,以前还不上晚自习,后来也学会了在学校里吃饭上课。教室里从早到晚静悄悄的,偶尔有声音,也只是讲题的声音,要么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再剩下一种,就是翻书的沙沙声。
别无可能。
何邵偶尔会拽着祁臻逃个晚自习去吃个饭,这也何邵记忆里最多的休息了。
他俩闲下来的时候会想,周靳言那边的事情。
两年多了,祁臻莫名其妙地从这事稍微走出来点了,不至于言谈色变。何邵也就能放开一些胆子说话,这俩人的话题也就不局限于学习,也能说得更多。
周靳言......
祁臻有的时候刷题还能莫名想到他,周靳言给他的笔他一直用着,纸条也一直放在笔袋里,钥匙链上的球都被搓得炸毛了也没换。
快回来了吧。
这样的日子一直没停下来,快得像是八百米最后的冲刺。生活机械得像是被写好代码程序的机器人,每一天过得枯燥又乏味,下午的课总是要喝三罐咖啡才能让自己睡不着。但模考,讲评,做题,每一次白纸黑字的卷子和红字的讲评都是真的,提醒着所有人,不是梦,高考要来了。
祁臻翻了翻日历,发现只剩下一个月了。
*
六月的时候,北城难得的没有酷热,蝉鸣聒噪,今年第一次分科,理科题出得比往年都要难。
十号,九科考试全部结束,正式迎来暑假。
十一号所有学生回学校里拿东西,整个高三楼像是炸了锅。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仿佛过年。
理科班文科班终于不用再分了,走廊里有好几对情侣一边撕着卷子一边抱在一起,更有男生忍不住直接把女生摁在怀里亲的。女生们有的抱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聊什么,但突然聊着聊着就有点想哭。
不过走廊里还有这么一群人,抱着书一路狂奔到垃圾桶,在摄像头里留下一道灰色,甚至还有打开教室窗户,捧着一沓卷子玩天女散花,卷子哗啦啦地从教室里往外扔,不知道的还以为北城下雪了。年级组长从楼下走过的时候差点被卷子砸了头:“上面的干什么呢!别扔卷子!都回教室呆着!班主任都没来吗!班长呢!”
有几个胆子大不怕死的对着底下喊:“老师我们班主任不在,我们班班长在撕书呢!”
年级主任瞪大了眼睛往上瞅,叉着腰,不过他就算瞪得再大,上面的人也看不见。
于是又有一捧卷子“哗”地从天而降,还被撕了好几瓣那种。
年级组长没反应过来这头,那头又来一捧,到最后直接给气笑了,摆摆手,也不说什么了。
都说高中同学情谊深,其实是真的。尤其是分班之后,毕竟相处了两年多,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一起相互扶持着走过高三这段最痛苦的日子。他们之间不仅仅是竞争对手,但在这层关系面前还排着一个很重要的关系。
他们是同学,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祁臻属于班里到的比较晚的,刚一进班就差点被卷子糊了脸:“卧槽!”
“卧槽考完了哥啊啊啊啊我终于不用再看物理数学化学语文英语了啊啊啊啊啊我自由了!”何邵整个人黏在他身上,考拉一样抱着他,差点没把祁臻腰弄折,“祁哥啊我自由了!”
“你自由个棒棒锤你要学医。”祁臻毫不留情地把人从身上拎起来,“不过你有三个月不用看这些东西了,恭喜你,但是你未来几年还得跟我做同学,你考虑一下。”
“那我也认了!!!!!”何邵不顾自己的帅哥形象,又扑回了祁臻身上,“哥我真的太难了我,你知道我高中有多艰难,你说你一点都没有人文主义关怀精神我还得靠谢子炀关爱我你瞅瞅你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一定都不爱我!你不爱我你不爱我啦!”
“我他妈为什么要爱你,给我下来!”祁臻忍着怒火再次把人揪下来,“谢子炀要看到你这样他能杀了我。”
何邵抹了抹鼻子,叹了口气,声音忽然有点哑。
“幸好我们没准还能去一个大学,真的,我真的舍不得这些人。”
祁臻看他这样,拍了拍他的脑袋:“总有机会再见的,你家子炀呢。”
“文科班整理呢,等会上来。”何邵抹了抹鼻子,“老韩你干啥呢?”
“撕卷子。”韩臣一本正经地撕着手上的破烂卷子,然后一脸狰狞地将它们拿起,拧的这人脸都有点变形,手里捏着厚厚一叠碎纸站在桌子上,大吼一声:“去死吧狗日的生物!”
然后帅气地往窗边一撒卷子。
“他是不是疯了。”何邵拿手指了指咆哮的韩臣,问祁臻,也问刚刚走进来的谢子炀。
“你们理科班,压力这么大的么。”谢子炀眨眨眼睛,一脸郁闷地看向祁臻。
然后就收获了边上两个人“你看我像是知道的样子吗”的回答。
好的。
谢子炀放弃了。
学校里面的旧书本回收都排队,爆满。祁臻这种大少爷是真的懒得排队,而且他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和谢子炀何邵他们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先回家了。
回家了之后,他翻开自己的数学笔记本,找到那张字条。
其实纸已经有点久了,被摸得有点起了毛边儿,再加上一直被对折着放在笔记本里,折痕已经没法被压平了。
祁臻又从书包里把这些小物件找出来,钥匙链,纸条,笔,还有那封看起来像是诀别的信。
这么快啊。
原来两年这么快么。
祁臻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个日夜都是看着这些小东西,看着自己手机锁屏过下去的。
有的时候睡不着,他就盯着自己手机的锁屏发呆,看上面的数字一点一点跳,要是屏幕熄灭,就再摁侧边的按钮给它摁开。
就那样,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夜。
“祁老板,下楼,吃饭去!”何邵的声音从楼下直冲云霄窜到楼上,祁臻打开窗户,看见楼下好几个人笑得明媚如朝阳,“赶快的你快点!哥几个就等你了,咱吃饭去!”
原来这就是高中吗。
祁臻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过去的两年,终于也在一声“考试结束,请同学们停笔”中结束了。
原来生活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咬一咬牙,再挺一挺,总能跨过去的。
来路无可眷恋,值得期待的只有前方的风景。
*
高考出成绩之后,祁臻和何邵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华大,只不过何邵去学了医,本硕博连读,祁臻选了生物工程,只读四年。
“卧槽你这样我怎么过,你读四年就跑路你是人吗!”何邵给祁臻打电话的时候嗓门拔高了好几个度,“谢子炀你去哪了!”
“北城大学,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那边的英语系更好些。华大毕竟是个重工科的学校。”谢子炀的声音在这个通话里听起来正常多了,“祁老板,帮我个忙。”
“你说。”
“麻烦看好他,我一旦找到合适的房子我就带他出去住。”谢子炀的声音都有点不正常,听得出是咬牙切齿的,“另外祁老板你也帮我找找。”
“何邵你完了,你加油吧。”祁臻在一旁偷笑,“谢子炀你个,你是不是不能让何邵离开你半步啊?”
“他自己长那么帅,他自己心里不清楚,那我得帮帮他。”谢子炀笑眯眯地说,不过立刻正色,“祁老板,祁叔叔真让你学这个专业?”
“对啊,你爸没让你学个金融学个数学啥的?”何邵一听也有点疑惑,“不过祁叔叔感觉不是会太管着你的人?”
“他这种事情不会管,而且我学的专业也不算差,在他那里也通过了。”祁臻一边啃着麦当劳的鸡翅一边说,“就这样吧,挺好的。”
何邵一边听他们在群里说话,一边刷着手机消息。
突然最上头蹦出来一个红点,何邵点进去,差点没把手机扔到天上。
“那个,你俩想不想听个消息。”何邵突然弱弱地在群里问了一句,声音稍微有点颤抖。
“说。”
“祁老板,你老婆,去了美国的C大,学数学。”
祁臻的鸡翅一下掉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你再说一遍,我老婆?”
“我说你家周靳言!” Unpredictab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