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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世界处处无善意2
“我没这么想过。”沈半夏羞愧地低下脑袋。她没有想过,又或许不敢去想。
“可你这样做了,还让同事们替你分担工作,替你背锅。你20分钟看诊一个患儿,得到院方高层的赞赏,得到患儿和患儿家属的表扬……这件事表面看上去没问题,可实际上你是没完成你的基本工作量。你没能及时看诊的患儿到哪里去呢?全压到其他同事那去了。功劳被你领了,辛苦全在别人处,谁会开心?不仅这样,你给分诊护士也带来了困扰。按照你的看诊速度,给你安排的患儿多了,患儿和患儿家长等得不耐烦。那10起医患纠纷,有一多半就是这样来的。你看完一个,护士安排一个,与你一起上班的同事又不开心。因为,你变相加大他们的工作强度和医患矛盾。”张博叹口气,“现在投诉你的同事不止一人。他们没人愿意与你一起上班了。甚至,有人还建议你辞职,去私立医院上班。你说怎么办?”
“我真没想那多,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把工作做好。我也感到自己看诊慢,好像给大家带来一些麻烦。我也在努力提高看诊速度了。可你也说了,儿科医生有那么多事要做,我总不能不闻不问盲诊吧?医生这行稍有不慎,性命攸关啊!”沈半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毫无办法。
“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张博想了想,“你当见习医师的时候,难道没有和师父一起出门诊?”
“有。可是,我基本在住院部。而且我之前上班的医院,儿科也没这么忙。主任,我真的想留下来。我也很想和同事处好关系。我真没有挣表现的想法。我,我,我该怎么办啊?”沈半夏的眼圈红了,眼泪簌簌而下,“我真没用是吗?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四年前这样,四年后还是这样。”
“丫头,我都说了事情有挽回的余地。你急什么急?你是新人,对待老同事的态度也算不错。大多数人也明白你不是真心想抢功,只是你的看诊方式确实不太适合我们医院的现状。大家到我这里来投诉,而不是直接越级告到高层。他们的意思是希望你能醒悟,有所改变和提高。总有种看诊方式,既能做到准确判诊,让患儿和患儿家长安心和放心,还能缩短看诊时间。”张博安抚道。
“我再怎么提高,也不可能三五分钟完成所有检查,以及判诊啊!主任误诊是会出人命的。”沈半夏的脸蛋皱成一团,像刚出炉的大肉包。
“别人可以,你怎么就不行呢?我看你就是绕不开三五分钟看诊的心理坎。我们医院的急诊儿科除了你之外,都是实力强大的老医生。秦医生是主任医师退休后被医院返聘的,具有博导资格;楚医生是毕业于宾夕法尼亚大学医院博士,曾是上海某医院的明星医生,特别擅长诊治儿童心脏及新生儿;宋医生毕业于国内名校,目前正在攻读博士,核心期刊的论文发过不少;王医生也是名校毕业,看诊经验长达十年……”张博把急诊儿科所有医生的履历都讲了一遍,镇住了沈半夏。
“别以为这些名号都是虚的,那可是实打实经过时间和实践考验的。你抽空多向他们请教一下看诊技巧,提高一下看诊效率。还有,你爸不是心理学教授吗?你也多向他请教学习。病患也是人,有人的地方就需要心理学。”张博见沈半夏不吭声,又加了一句,“年轻人需要梦想,但梦想不能背离现实。”
张博的意思够明白了,她再不提高看诊效率,只能离开这家医院:“我会努力试试的。”
张博点头:“除此之外,你还要记住:常规病情快中求稳,紧急病情细中求稳。提高看诊效率绝不是乱诊、误诊、盲诊……医生是和阎王抢人,容不得半点马虎和随意。”
沈半夏呆滞地点头。她从毕业累积到现在的激情和热血在这次谈话中被残忍地浇熄。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分不清了。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她迷茫不知所措。
张博看见呆滞的沈半夏,安慰了几句,才让沈半夏离开。
“希望你能早点找到属于自己的路。”张博望着逐渐关闭的房门,拿起手机打了通电话。
另一边——
沈半夏神情恍惚地回到门诊室。她仿佛在浓雾中迷路的旅人,不仅失去了方向,更失去了向前的勇气。
刚完成一轮看诊的王泽宇站起来,在沈半夏面前打了个响指:“怎么呢?你看上去状态很不好。被主任骂呢?”
“我——”沈半夏硬生生地把眼泪逼了回去,“没事。”
根据她刚才和张博的谈话,除了楚连翘没投诉她,其他和她一起上过班的急诊儿科医生都有可能投诉她。其中包括王泽宇。
如果这位随时笑呵呵的大哥哥也有投诉她,那么王泽宇此刻的话倒有些明知故问。居心何在?她不敢猜测。
“没事。王哥,你继续接诊吧!我先走了。”沈半夏拿起放在门诊室的包,转身离开。
现在,她急需找个安全和安静的地方,躲起来好好想想。
“等一下。”王泽宇拦住沈半夏,“真没事吧?”
“没事。”沈半夏倔强地挤出一丝笑容。
“那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王泽宇挠头,略显尴尬,“明晚,我丈母娘请客。我老婆要求我必须出席。可明天轮到我值夜班……我们能不能换一下呢?”
沈半夏望着王泽宇,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王泽宇连忙又说:“半夏最善解人意,一定能理解我这种新晋奶爸的苦恼。对不对?”
她可以理解王泽宇的苦恼,可谁理解她的苦恼?
沈半夏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张口就问:“王哥,你也是投诉人之一吧?”
“没有的事。我像那种人吗?”王泽宇望着沈半夏真挚地对视,语气软了三分,“前几天,主任问我,你工作情况。我就据实说了。你为人有善良,看诊细致,极讨患儿和患儿家长喜欢。唯一的缺点就是看诊速度有点慢。不过,这个缺点不是大毛病,可以改。”
“那么,王哥是愿意和我同一时间段上班的呢?”沈半夏又问。
“主任是让你找搭档啊?我了,绝对是愿意和你上同一个班的。不过,我们不能只看理想,不看现实。你看诊速度慢,我看诊速度也不快。我们一起搭档,不仅会引起另一个同事极大不满,还容易引发医患纠纷。假如你是患儿家长,你带着患儿从早排到晚,也没能给患儿看上病。你会是什么心情?王哥建议你找个看诊效率高的同事搭档。你看上谁不好意思说,就给哥说。哥替你去说。”王泽宇尴尬地回答。
“我明白了。”沈半夏如同穿着沙滩裙站在冰天雪地的哈尔滨,凉到了骨子里。她拿着挎包,木讷地走向门外。
“半夏,哥绝对是一片好意。你可别误解我啊!”王泽宇确实有点小心思,可绝对没有给沈半夏穿小鞋的想法。
她也没误解,只是看清了事实。职场哪有纯粹的善意?不过,王泽宇的选择也没错。毕竟,日常生活中没人会选择利他损己。
只是,她心理还是很凉,很难受。王泽宇和其他同事有想法为什么不直接和她说呢?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王泽宇正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去,继续解释。突然,他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接听:“喂,老婆。”
电话那端,王泽宇的老婆在追问王泽宇换班的事情。
“哦,那事啊!”王泽宇看沈半夏的表情,就知道换班的事情黄了,甚至以后他都很难找沈半夏换班或者替班,“不行。我明晚得值班,能不能换在中午吃饭?”
王泽宇之前向老婆承诺一定能换班成功,现在却又说没办法换班。他的老婆顿时火冒三丈,在电话那端骂骂嚷嚷。
“时世不同。老婆,你别气。你理解一下。我这也是没办法啊……”王泽宇努力安抚老婆。
可电话那端根本不听他解释,闹得更厉害了。沈半夏停下离开的步伐,想了又想,最终回头:“明天我们换班。”
“啊?”突如其来的惊喜炸得张泽宇愣住了。
“明天我上夜班。”沈半夏生怕自己后悔似的,刚说完就急冲冲地离开了。
王泽宇着沈半夏离去的地方,升起股旭日般的暖意:“老婆,我换班成功了。明天如约而至。我先上班了。” 深夜儿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