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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张冠李戴（4）

　　不料，那沈聪长又淡淡的说了一句：“杀了他。”朱则宁愕然回望，就见王聪高连连点头，道：“是，这件事情办得很不高明，传了出去，于咱们太白三雄的名声有损，是要杀人灭口。”莫聪远听到此言，一副心花怒放的模样，两眼冒光，道：“你这小子还蛮风流嘛。嗯，勾搭俏寡妇……嗯，调戏小娘子……嗯，小子，我要让你见见莫二爷的手段，领教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抽出一柄牛耳尖刀，向前一刺一拨，不偏不倚，正挑出了朱则宁口中的烂布。

　　朱则宁怒道：“凭什么杀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滥杀好人，不怕天谴吗？”沈聪长浅浅一笑，道：“真是对不住。”踱步到树荫下，自左肋下的绣花口袋中掏出一个粉彩鼻烟壶，慢条斯理的举到鼻端，轻声交待道：“带他到林子深处去解决了，不要惊到我的马儿。唉，又要杀人了，你大师兄我是最见不得血腥的。还有，干净利落的一刀了事，老二，若你炮制他，我如法加诸你身。”语声轻柔，便如交待庄丁去后花园拔草。朱则宁不寒而栗，只觉得此人表面上一团和气，实则阴鸷冷酷，令人生怖。莫聪远应了一声，提起朱则宁，往槐林深处走去。

　　这里是荒山野岭，附近连个人影也没有，即使大声呼救，也无济于事。朱则宁绞尽脑汁，苦思自救的方法。只是他穴道被制，手足被绑，全身上下，只有那张嘴巴还能自由活动，实在无计可施。总不能真的张嘴咬人吧？朱则宁想到这里，灵机一动，两眼盯住莫聪远腰间的乌刀，当真嘴巴张开，想要咬出乌刀。那乌刀锋锐无比，只要被他咬到后抽出，随意戳下，莫聪远身上就会多个血窟窿，那便多了几分逃生希望。他这时被莫聪远拦腰扛着，上身随着莫聪远的步幅来回晃动，使尽了力气向下咬合，却总是差了几分。亮晶晶的垂涎倒是在刀柄上甩出了不少。他正焦虑万分的不断尝试，莫聪远已经来到树林深处，把他往地上一扔，朱则宁背靠着槐树坐到了地上。

　　莫聪远摩拳擦掌，神情兴奋，见朱则宁眼神呆呆的盯着自己的佩刀，以为他是吓得傻了，哈了一声，笑道：“你小子福分不浅哦。大师兄有言在先，我也不来炮制你了，给你一个自行选择的机会：是要砍头，还是剜心，嗯，你自己选，好不好？”莫聪远抽出了乌刀，在手里一抛一接的，左手摸摸朱则宁的后颈，又探探他的胸口，歪着脑袋，脸上似笑非笑，道：“我开始数了，数到三，你还没有选择，那你莫二爷只好上下兼顾，先刺刀剜心，再挥砍首级了。这把刀这么锋利，想来一刀下去，便能把你的身体刺个对穿，莫二爷再这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刀锋上扬，嚓的一声，砍下你这大好头颅，啧啧，一腔子热血喷涌，那场景，想想都过瘾……一，二……”他开始数数。

　　朱则宁道：“且慢……”莫聪远听他声音发颤，知道他已开始害怕，笑道：“怎么？”这人残忍嗜血，别人越是恐惧，他越是感到莫名的兴奋，所以，这时候听到朱则宁求饶，正是求之不得，十二分的乐于延长这份享受。却见朱则宁侧耳凝听，眉头微皱，道：“咦，终于来了……”莫聪远疑道：“什么终于来了？你的救兵吗？”凝神一听，四周安静如常，毫无别的动静，不由得不耐烦起来，斥道：“你这小子，他妈的，你又不是真的显贵公子，谁来管你的死活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不选择，那就是逼着莫二爷动手了。”口中又开始数数。朱则宁笑道：“有人要来救我了，你真的听不到吗？”莫聪远一怔，察觉到四周确实无人，顿时猜到朱则宁或在拖延时间。到这临死当口，朱则宁仍是如此镇定，不由得使莫聪远大感败兴，颇感忿忿不平的想道：“老子就好这一口，你临到死了还不肯成人之美，太他妈不够意思了。我还是干脆的杀了你吧，别让大师兄等得久了，见怪于我。”目露凶光，持刀抵近，就听朱则宁又大声叫道：“且慢……”莫聪远刀势顿住，斜眼望他，却不再说话。朱则宁赔笑道：“这把乌刀是我的兵器，你拿它来刺杀主人，大大的不祥，日后要生出许多阴阳怪气的麻烦，嗯，此事千真万确，可别以后倒了大霉，才后悔莫及。”莫聪远哼了一声。他们无恶不作，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对这彩头忌讳，还真是十分在意，当即右手往里一送，乌刀入鞘，左手抹过腰际，已抽出了他自己的牛耳尖刀，当胸便扎。朱则宁长声惨叫，声音大得异乎寻常：“不得了了，杀人了，救命啊……”莫聪远再度顿住，笑道：“他妈的，莫二爷还以为你不会害怕呢，这求救声喊得可真是动听悦耳啊，唉，可惜了……”刀势上扬，便来切割头颈。

　　朱则宁见状，这才真的怕了，顿感魂不附体。他身上穿着金丝软甲，被莫聪远点中穴道时，抵消了一定的指力，恢复得便比常人要快一些。当此紧急关头，他觉得手指可以自由活动了，知道是指力消散，穴道渐开，便有意的拖延时间。至于穴道冲开后，还有手足上的牛筋怎么破解，那也是走一步算一步，活一刻是一刻了，并没有明确的计划。他大声惨叫，是要惑人耳目，让莫聪远心神烦乱，无暇顾及落刀的异状，之后自己再借势向前扑倒，不给他看到胸前伤口，伏地装死，暗暗期盼能这样糊弄过去。谁知道莫聪远显刺杀致死不够惨烈，中途变招，改刺为砍。他的脖子上可没有什么护具。等到真正害怕起来，却又是喉咙收紧，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莫聪远的刀锋触及到皮肉，却忽然停手不动，侧耳倾听，脸上阴晴不定，似是有所察觉。

　　朱则宁目不交睫的盯着那把尖刀，忽然见到莫聪远收刀立定，狐疑道：“真的有人来救你吗？”朱则宁这时也听到了西北侧有异动传来，似是有人快速奔突。他心知肚明这绝不是自己的救兵，但仍然强作镇定，扬声道：“那是当然，莫老二，你若是知道深浅，就赶紧连滚带爬的溜之大吉，免得让我的帮手打得你屁滚尿流，哭爹喊娘！”他是豁出去了，故意放出狠话来虚张声势。莫聪远怔然片刻，手中的尖刀耽在半空，一时并不刺出，随即听到是有人长声惨呼：“救命呐……野猪吃人呐……”脚步声急，瞬息间呼吸相闻，那求救之人竟然已相距不远。莫聪远面现喜色，道：“胡说八道，什么帮手援兵，明明是有人要被野猪吃掉。这下可好，有野猪肉吃了。”接着摇头晃脑，叹道：“杀人之后吃顿美美的野味，真乃人生乐事！”朱则宁听那人呼声凄惨，显得害怕之极，于心不忍，道：“你要猎杀野猪，何不现在就去，还来得及救人一命。”莫聪远冷冷一笑，道：“野猪吃人，弄出来一片血肉模糊，肝脑涂地，好不精彩，我何必阻止？让我先送你上路，再去看个热闹。”运刀欲刺，忽然见树林中跑过来一个矮小瘦弱的中年汉子，他头发蓬乱，两腿罗圈，口中惊呼求救，直冲向莫聪远而来。

　　那汉子一蹦三跳，连滚带爬的，姿势甚是难看，但速度快极，瞬间已来到近前，手臂前伸着向莫聪远求救。莫聪远喝骂一声“去你妈的”，反脚踢去，那人哎哟一声，向外跌出。莫聪远刀光闪动，刺向朱则宁，忽见空中飞来一物，啪的一声，打在刀上，力道沉重，竟使他的手腕偏转，失了准头。莫聪远缩臂收刀，向那物一看，却是一只破鞋，看着甚是眼熟，心中一惊，向右脚看去，果然见到脚上光溜溜的，鞋子已经被人脱去。光着脚板踩在腐叶草丛上，脚底下一片冰凉潮湿，感觉上好不古怪。

　　莫聪远倏地转身，右腕翻处，掌中已多了那把乌刀，柄前刃后，反手握拿，左手刀斜立在胸前，怒道：“装神弄鬼吗？”那人四肢据地爬到跟前，哭丧着脸道：“这位大爷，野猪吃人，跑得好快，你发发善心，再给我另一只鞋吧……”莫聪远骂道：“给你妈的蛋！”右刀戳刺，左刀勾拿。他见这人装疯卖傻，其实招数刁钻，身法古怪，一出手便除掉了自己的鞋子，情知大是劲敌，也不敢怠慢，出手便是师门绝技正奇刀法。

　　他的正奇刀法是从咏春拳中幻化而来。咏春拳灵活迅捷，擅于近身短打，他持刀而使拳招，刚柔并济，既凶且猛。这一招叫做“上下其手”，一正一奇，分袭上下，端的厉害。 水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