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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朝霞似火（3）

　　姚柏威自忖已有必胜把握，便向游天龙发去战书，随即广发英雄帖，邀请武林同道赴会观摩，见证两个人生死对决。姚柏威这么公然挑战，游天龙自然大感震怒，爽快应战。双方依约率众赴会。

　　两帮人马杀气腾腾的共赴鄱阳湖畔，头领尚未交手，部属帮众已打得不可开交，各有数名死伤。这两帮人都是声名不佳，尤以猛龙帮做恶太多，不齿于武林。姚柏威远见卓识，统率有方，投马寨多依规矩行事，但盗伙贼窟，干的终究是劫掠勾当，仇家遍地。

　　这两方恶人相磨，去赶赴盛会的人倒是不少，除了两派所请的帮手，大多数人是怀着乐见其成的心思前来。大家心照不宣，相见愉快。他们坐山观虎斗，既赶上了热闹，又亲眼观赏恶人相斗，不管哪一方落败，都足以赏心悦目，外加津津乐道。所以，当时的聚会居然空前盛大，各方豪杰络绎于道。

　　这两方人马厮杀不休，各自邀约的帮手援兵趁势发难，各自加入混战暂且不说，往日与两帮有冤仇过节的，平素里畏惧他们势大，不敢妄动，这时正好浑水摸鱼，落井下石。明刀明枪，喊打喊杀的有之，暗箭偷袭，背里下手的有之，趁机栽赃，借刀杀人的有之。还有的与两帮都有过节，先还是帮着投马寨攻击猛龙帮，等到风头一转，忽地又反戈回击，帮着猛龙帮屠杀投马寨。当真是混战不休，血流成河。

　　杭州雷音寺主持参荣禅师本来不理俗务，见这里的乱局越演越烈，有酿成劫难之虞，他慈悲为怀，亲自率同寺中的八大金刚坐镇调解，才使两派休战。参荣禅师居中调停，两方达成共识，还是按照先前的约定，双方头领当众一决高下，点到即止，不得戕害人命，胜负一分，决战立止。若姚柏威落败，须得解散投马寨，他自己退出江湖，武林之中，再没有一刀断水姚柏威这号人物。要是游天龙不敌，也不用解散猛龙帮，但得退出江浙地界，从今而后，只做帮派的分内买卖，黑道勾当，一律不得染指。

　　参荣禅师望重武林，这番提议又照顾了两家心思，算得上是公允公正，两人俱都凛尊，誓言守约践诺。

　　鄱阳湖畔，两人这场恶战，当真是龙虎相争，风云际会。姚柏威的断水刀法迅若疾风，飘若骤雨，使到酣处，只见一个身形裹在寒光白影之中，功力稍弱的，连他的招数步法都看不清楚。围观的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为之神夺目眩。

　　大家心里是一样的想法：“难怪这人狂妄到公然挑战游帮主，果然修为深湛，名下无虚。”那游天龙的黑龙鞭法矫夭灵动，亦刚亦柔，鞭中夹掌，变幻无方，又是另一番高深境界。

　　两人翻翻滚滚，斗到一百多招，游天龙见他进退攻防时有迹可循，正是对准了自己鞭法中的破绽空档，另外别无精巧变化，不禁心中得意，暗道：“你派出好手试探我的武功，当我不知吗？我游某人称霸江浙数十载，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见过，要是连你这点小伎俩都不能识破，也枉称了这么多年的一方霸主。”

　　身形一晃，似是势穷不支，待到姚柏威逆水刀来，忽然鞭柄朝外，凌空抛出。姚柏威对他的七十二路鞭法熟稔于心，哪料到他突施怪招，刀锋闪处，刷刷刷，快捷无伦的劈出三刀，正是断水刀法中的绝招“云龙三现”。刀招攻守兼备，但因为摸不清对方路数，取了七分守御，三分反攻。

　　游天龙嘿的一声，他须发俱张，翻腕拨动，一条黑龙钢鞭凌空舞动，缠绞住刀势。游天龙左掌拍出，结结实实打中姚柏威前胸，右手勾拿，已将姚柏威的断水刀夺了下来。姚柏威身形踉跄，喷出一口黑血，忽然跃起舒臂，也将黑龙鞭拿在手里，反身抖出一个鞭花阻住攻势，随即落在台上，背身而立。

　　投马寨帮众见寨主失利，登时大哗。猛龙帮则彩声四起，掌声如雷。

　　两人换了兵刃，姚柏威站在台缘，面山而立，众人看不见他的神情变化。游天龙站在台心，左手食中两指拈着刀锋举到眼前，咧嘴一笑，花白胡须根根翘起，嗤了一声，不屑道：“断水刀法，果然是一色的水货！”扬手反掷，断水刀凌空飞向投马寨帮众。

　　众人见来势凌厉，无不缩颈闪避，有一名大汉鹤立鸡群，比其他人高了半头，闪避稍慢，被刀锋擦过额际，一声惊呼，向左边歪倒，压倒了一片人，就这样不明不白送了性命。断水刀带着一蓬血雨，嚓的一声斩断投马寨大旗，又飞出了丈余才力尽堕地。

　　参荣禅师见状，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摇头轻叹，心底很是不以为然，暗道：“一向听说这位游施主心黑手辣，视人命如草芥，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他稳占了上风，可说是胜局已定，仍然斩人断旗，当众凌辱姚柏威，可见器量偏狭，格局不大。”

　　姚柏威听得部下一阵躁动，缓缓回身，将黑龙鞭盘起，郑而重之放在一块大石头上，左掌五指分开时向外一抖，护腕崩断后衣袖敞开。他左掌收于袖中，右手立持，掌缘如刀，又再攻上。

　　游天龙见他出掌而使刀法，嗤的一笑，面带轻蔑，心道：“我故意露出鞭法破绽，给你的探子偷学了去，以此破了你的刀法，你却不知好歹，还要使这让人笑掉牙的掌刀。今天有参荣老秃头在此，我有言在先，不好趁机杀你，但死罪免了，这活罪却难相饶，就此废去你全身武功，打成重伤，却是不必客气了。”

　　当即扭腰冲拳，跨步劈掌，正面迎上。游天龙内外兼修，他徒手对阵姚柏威，丝毫不惧，没料到两人过了几招，游天龙脸色大变，暗道不妙。姚柏威的掌刀招数凌厉，变幻精妙，也就罢了，最诡异的是他藏在袖中的左手游移不定，劲力古怪，每一次接掌，游天龙就觉胸口窒闷，心脉震动，似是对方的指掌之上，附着有一股螺旋劲力，自己的内家拳劲受它激荡冲撞，瞬间荡然无踪。

　　他心中越惊，出手越快。姚柏威似是不支，步步后退，实则以退为进，右手掌刀是虚，左手螺旋内劲是实，指戳勾拿，拍点捻旋，不断消耗对方内力。待到又退到了台缘，游天龙内力空虚之下出手漂浮，惟余快闪快进，已是强弩之末。姚柏威却气定神闲，气力渐长，待到他背靠石壁，忽地发一声喊，飞脚踢得黑龙鞭盘旋凌空。

　　他也反守为攻，招数陡变，拳掌交集，大开大阖。游天龙错掌挥拳，却只剩下了招架之力，每接一招，便后退一步。这一番进退，比之刚才又截然不同。刚才姚柏威行有余力，后退蓄势，游天龙这次却是全无余地，在对方****般的强攻之下疾速后退，直如足不点地，奋起平生之力才勉强支撑着没有立即倒下。

　　明眼人都已经看得出来，游天龙形状狼狈，其实已经一败涂地，若非姚柏威手下留情，每出一拳，每劈一掌，都能立时置他死地。但为什么忽然之间就形势逆转，强弱易位，却是谁也不知。

　　这两个人移动好快，倏忽间来到了擂台北缘，姚柏威掌刀横削，使的仍是那招“云龙三现”，游天龙手忙脚乱的格挡，被姚柏威出腿横扫足胫，游天龙站立不定，向前跪倒，姚柏威伸手扶住，笑道：“游帮主也不用下跪求饶，本来嘛，胜负已分，在下也该适可而止，但游帮主刚才杀我帮众，斩我旗帜，这笔血仇，在下可不能不报。”掌心吐力，结结实实拍中游天龙一双小臂，但听咔嚓断骨声响，游天龙一个高大的身躯向后飞出，直落向猛龙帮帮众之中。

　　参荣禅师见状，又是举手合十，口宣佛号，暗暗摇头，心道：“这位姚施主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得理不饶人，手底下可毫不容情。言行不一，更是不厚道。”

　　猛龙帮众人见帮主落败坠台，早有几名好手纵跃来接。那黑龙鞭这时正飞到台缘，姚柏威伸手抄住了横里一扫，那几名帮众身在半空里无从借力，被鞭梢打中，哎哟连声，纷纷跌落人群，压倒了好几片。

　　姚柏威运腕甩柄，黑龙鞭盘旋过去，缠住了游天龙脖颈后余势不衰，扭曲连结，竟然将游天龙捆了个结实。那游天龙却也借势立定。他此刻脸色蜡白，手脚颤巍，一部花白胡须早被冷汗浸透，粘嗒嗒的贴在胸前。只见他老态毕露，又是惊惶，又是害怕，哪还有半分霸主风范。

　　他费力扯下软鞭，斜肘指着姚柏威，说道：“你，你……”神情激动，张口结舌。姚柏威道：“我手下留情，依约没有取你性命，那也是事先说好的，不必感激。” 水天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