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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发了热才晕迷不醒,官人莫要担心。”老太太拉着易川夏的手,很安详地看着,温慈的眼神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谢谢婆婆。”风怀轩第一次向除了母后以外的人行大礼。
“莫要,莫要。官人相贵,这般就要折煞我老婆子了。”老太太就像深山中的一位隐居仙人,能洞察着些什么。阻止了风怀轩,捉了他的手,又拉了易川夏的手,交叠他们在一起,“要是老婆子我命好,儿子还在,孙子也有你这般大了哦。姑娘生得俊,生得面善。好好珍惜。好好珍惜!”
“嗯。”风怀轩连连点头,就像听着一位多么德高望重的人物给他授课一般,老太太的眼神很详和,就像天下的云自然的来,自然的散开一般。
“好好照顾她,老婆子我累了。”老太太的眼神有些迷离,蹒跚起身往门外走去。
“婆婆要去哪里?”风怀轩忍不住地关心,多年以后风怀轩记起此情此景,不由感叹,人能悟道不是一世,只是一刻而已。那时候木屋的温暖就像春天开放的花儿一般,很美丽很灿烂。
“老婆子我去隔壁屋里睡。这天儿好凉,真的好凉。”老太太咧唇笑着,牙口都没了,但依旧是美丽,“这屋子以后就给你和你夫人了,老婆子我用不着了,用不着了。老天厚待我老婆子,见不着儿子,却也能遇上贵人,满足了哦,满足了哦。”
六月天再凉,也不及冬日飘雪。
但分明老太太瑟缩着身子很冷的样子。
风怀轩一心系着易川夏,老太太的一番话他当她老得有些犯糊涂了,就当听听罢了。
多年后,再想起,他还记得那一句,“好好珍惜!”
而他和他的夫人在此成了最后送老太太一程的人。
待她去了阎罗殿,大约也会欣慰,送她离开人世的是东月的皇帝和皇后,也是后来一统天下,流芳千古的名君帝后。
“夏,我不会让你有事,不会。”
风怀轩把热姜水一点一点地喂进易川夏的嘴里。
冷毛巾一遍一遍地熬上她的额头。
这一夜过得很漫长,他一夜没合眼,直至她烧退,他才靠在床沿上缓缓闭上了沉沉的眸。
冰冷的水漫延了全身,血剑插进了他的胸膛。
“不要,轩,你要活着!”一定尖叫,刺骨心痛,惊坐而起,眼神晃亮,陌生的小木屋,矮窗,一缕阳光射进来好是温暖。
易川夏轻轻吁了一口气,咬了咬唇,有痛感,是的,她还活着,只是眼前一切好是陌生,这是哪里。
“夏,你醒了。”她的尖叫惊醒了在浅梦中的风怀轩,睁开眼看到她惊慌的模样,心中皆是心疼,“做噩梦了?”嘴角尽是温柔,抬手轻轻抚去她额上的汗珠,终于在这位冷漠的帝王脸上绽开了美好的笑容。
这种美好就像窗外的那抹娇阳。
“你,你可好?”易川夏紧紧扣住风怀轩抚在她额上的大手,明亮的眸子睁得很大,眼前的他还在,活生生地,没有半点的损伤,只是在这高傲帝王的身上却穿着一件很普通的布衣。
记起,昨夜,她跌入归南河。
那一刻,他奋不顾身地陪她跳下了急流之中。
“一切都好。”风怀轩反握住易川夏的手,微微颔首,曾经冰封的脸颊似被某种力量解开,点头时,长睫一颤,无限的美好。
“你真傻!”本来有千言万语的,在此一刻只化作这一句,抽回她的手轻轻在他的脸颊上划过,抚去垂在他脸颊上微微凌乱的发,那是心疼!
“难道你不是?”风怀轩一声反问,忽然冷眼一沉,似责备,但更多的是怜惜,握住她的手,从他自己的脸颊上滑过,深情对望。同时,他的手也扶上她的脸颊,一遍又一遍,好似探也探不够,“记住,以后不许做傻事。你,是我的女人。这辈子都是。”
“这么说逃都逃不了呢?”易川夏忍不住地打趣一句。
“你还想逃?”风怀轩的眼一沉。
“不逃。”易川夏俏皮地笑了一声,“不过我可以跑!”抽回了手故意地白了一眼风怀轩。
“这辈子都不可以!”风怀轩的回应却不是轻松,反倒是很沉重,大手一揽,一把将易川夏拥进怀里,“对于朕来说,如果得到了江山,你不在,朕只是行尸走肉。”
是的,他用了“朕”,是以一个帝王的口吻述出。
易川夏任由风怀轩紧紧拥着,良久,道一句,“若是此话传到民间,定会叫人耻笑了你,因女人误国!”
“佳人倾城池,朕想疯狂一回,为你放弃!”风怀轩一向不给别人承诺的,他此话一出,叫易川夏内心惊讶不少。
曾经的他,江山对于他来说,是全部。
如今……
“不行,若是此般,我便落得个红颜祸水的罪名。”易川夏猛得一挣,从风怀轩的怀里挣脱出来,小手一刮他的高挺鼻梁,此刻像个撒娇任性的小女子,“你若要真为我,就打下这江山送我作聘礼才好。”
“你若要,我便给!”风怀轩眼神灼灼,回答地十分认真。
“好。”易川夏也是爽快,“我们拉勾,一百年不许变!”她俏皮起来却比民间女子更多一分韵味。
脱离了皇宫,脱离了束缚。
其实她也可以这么天真的。
风怀轩再一次将她拥进怀里,深深地。
“你的身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脑海里的思绪依旧清晰,伏在他怀里许久,问了心中的疑虑。
对于易川夏的疑问,风怀轩似乎是早料到了,不急不缓地来了一句,“你应该问,你的身世,我何时知道的,叫你东月的公主还是皇后?”
“你——”风怀轩啊风怀轩,你果然是一代魔君。她苦心隐瞒,他却早已了如指掌。
“其实什么时候知道都不重要,关键是我知道。”风怀轩愈发将易川夏揽紧了一分,那力量仿佛要把她扣进怀里再也不丢开,“不论你是谁,或是我是谁。你都是我的妻。”
“是吗?”或许他的身世,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风氏的某些人并不知道他知道而已,就比如雪慧太后。
亦或许从诸葛雄死后,亦或许是庄宁死后,亦或许是她易川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真相以后。
他既不愿意说,她也不想再问。
毕竟这个真相牵连了多少生命,再提起也不过是痛苦,是血腥罢了。只要他是大卫的皇裔,他是那个能令天下百姓安康的人就行。
“嗯。”风怀轩把下额搁上她的发髻,轻轻应声,这个字眼也饱含了多少的沉重。多少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多少的患难与共。
咕咕——
许久没有进食,易川夏肚子里的响声打破了这片刻美好的宁静,她猛得推开了他,竟是觉得有几分羞涩。
“是为夫照顾不周,为夫这就请婆婆帮你做些早膳来。”风怀轩自主地“投降”认错,弄得易川夏有几分哭笑不得。
“婆婆?”
是谁?
“昨夜你昏迷不醒,我找了这处地方住下,这里住着一位老太太。”风怀轩解释着,已然起身来。
“我与你一起去,要谢谢人家才是。”一夜休养,易川夏的精神也好很多了,赶紧掀了被子下了榻来,发现自己的衣裳也换了去,跟风怀轩一样的是粗布衣。她左右看看,忍不住笑了,“看我们一个是不是像村姑,一个像农夫?”
“自然不像。”风怀轩的头一仰,倒是自信,“我倒觉得你像得多些。”
“你像得多些才是。”易川夏毫不示弱地还上一句。
“不信我们找婆婆评评理去。”风怀轩那是眼一沉,又摆起那副冷样子来。
“谁怕谁。”
二人打情骂俏时,已打开房门,外面有一个小苑子,苑子的小桌子上摆了一大锅子南瓜粥,还冒着热气呢。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靠在一把竹靠椅上,迎上早上的朝阳,好像是睡着了。
“婆婆——”
风怀轩唤了一声,扶了易川夏走过去。
老太太沉沉地睁开了眼,看着易川夏和风怀轩抿起唇来笑得很是美好,“老婆子我老了,评理是评不了了,不过我觉得你们都不是普通,是贵人。”
“婆婆,你冷吗?”毕竟女子细心,易川夏很快发现了老太太的不对劲,上前去捉了她的手,像冰块一样,惊得她一个哆嗦。
“不冷,很暖和。”老太太瘫在竹椅上,气息已经很弱了。
易川夏赶紧替老太太把了脉,眉头一沉,“婆婆,你——”
“是啊,我快死了。”老太太安详地点头,一点不惧生死的超然,“死,没什么好怕的,只要曾经啊,拥有过就行了。”
风怀轩长眉下的冷潭一冽,捉了老太太的手亦蹲了下来,与之平视,“婆婆,你不是要等你的儿子和媳妇回来吗?”
“不用等了,等到了你们也是一样。”老太太吃力地握住了易川夏和风怀轩的手,“至于有人给我老婆子送终。”
“婆婆——”易川夏忽觉心中一阵发酸。
“没事儿,人总是要死的。死了我就可以去地下见他了,很快,很快——”老太太缓缓地闭上了眼,“给你们做了早膳,南瓜粥,很好吃地南瓜粥,他也爱吃的——对,他也爱吃——”
老太太的手从易川夏和风怀轩的手里滑了出去,她的眼沉沉地闭上,再也不醒了。
她是笑着离开人世的。
活着,她可以等他的儿子和媳妇,死了可以见她想见的爱人。也许这就是她为何如此淡然。
人生的最后一段路,是将来名垂千古的帝王皇后陪她走完,她会是世上最幸运的人。
易川夏和风怀轩将老太太埋在了后山上,南瓜粥做成了祭品,到地下,她可以与他爱着的人共享之。
正如老太太昨夜所说,她走了,这里就留给了他和她。
而他和她在这里度过了人生美好的几日。
他不是君王,她不是帝后。
他们就像普通的夫妻,白日里在菜园摘瓜摘菜,晚上在小屋子里吃着自己做得粗茶淡饭。
“若能天天如此,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吃过晚膳,风怀轩躺在苑子里的竹椅上看星星看月亮,忍不住地发出一声感慨。
易川夏将煮好的香茶递了过来,一声浅笑,“这种悠闲生活的确美好,但却不能长久。”
“夏,不如我们留下。”风怀轩原先沉冷的眸此刻充满了力量,只是一天,他和易川夏只在此度过了一天,他便似乎不想走了。
他抓牢了她的手,易川夏也相信在这刻风怀轩是想留下的,只是他不属于这里,他有他的使命,“其实老太太死后,我真想过用一根铁链把你链起来,然后我们就在此隐居下来。可是不可以!东月需要你,东月的百姓更需要你。”
“夏——”易川夏所说得每句都是风怀轩不能说扔下就扔下的,他为难,甚至痛苦,牢牢捉紧她的手,把头埋进怀里,“一天一夜了,相信司空追已经沿着河流找来了。南宫也定会乘此时攻打围河城!”
“是。”易川夏轻轻点了点头,反捉住他的手,他手心里的茧子很厚,他从来不是个偷懒的帝王,是的,他很勤奋,“你在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夏——”风怀轩似乎想说什么,但似乎刻意地隐忍下去,揽了易川夏入怀,“你想要的自由,我给不了你。”
“只要心是自由的,在哪里都一样。”易川夏把头放在他的厚肩,她明显感觉到那里的抽动。
他是在紧张,紧张可能回去了东月,他再也不能像今日在这里给她唯一。
“待战事结束回到东月,朕会给你交待的。”风怀轩莫明地冒出这么一句来,同时将易川夏揽得愈紧。
其实易川夏心头是明白的,这句话他曾说过的。
到底是什么?她不想问,怕问了,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嗯。”只一个字便概括了满满地情意,闭上眸又睁开眸,突然眼前一黑,不由地声低吭。
“夏,你怎么了?”风怀轩紧张地扶开易川夏,看她满眼疲态,闭着眼直甩头,那刻,他眼一沉,“夏,你是不是觉得头很晕,眼前很模糊?”问这句的时候,他似乎好紧张,抓着她的胳膊都弄得她好痛。
“有一点。”易川夏点头,这种状况最近一直在持续,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是怎么了。
风怀轩吃痛地闭了闭眸,但这种痛他没叫易川夏看到,只是把脸撇过去,待到心思平复,他的脸上才绽开美好的神态,“可能是累了,我扶你屋休息。”
“好。”易川夏也觉得可能是累了。
缓缓地前行着,他搁在她腰间的手愈是用力了,而另一只手在袖子里紧紧地攥住。
他的脸上是不经意地痛苦。
屋里,灯火明亮,随风摇曳。
床榻只一张,很简陋,易川夏褪了外袍,着了中衣正欲躺下,却看风怀轩站在床前,表情冷漠的样子。
“你做甚?为何还不去睡?”说来奇怪了,在她面前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睡哪里啊?”风怀轩怔了怔神来,赶紧敛了那副冷漠样子,一耸肩摆下来一个坏笑。
“你当然睡婆婆的房间。”易川夏赶紧一个反驳。
风怀轩回首,瞄了瞄门口,双肩一耸,有些不情愿的样子,“隔壁有些远了,我还是留下好照顾你。”
“不用了。”易川夏拉了被子很快地躺下,故意把一张并不很大的床给霸满,心突然怦怦地乱蹦起来。
风怀轩却是一脸轻松,并不太在意的样子,双臂一抱,往床沿上一坐,“夫人,你不觉得你太无情了,叫为夫睡一个刚刚死过人的屋子?”
“婆婆又不是坏人。”风怀轩这般一坐,易川夏惊坐而起,愈是捂紧了被子在胸口,“你要是害怕就就不睡。”
突然间说话竟是没了底气来。
可恶的,这是怎么了?
与他同床共枕又不是没有过,这回倒是这般紧张了,是不是太久没那个了。一想到这里,竟觉得好羞羞。
“夫人——”风怀轩已经转过脸来,表情邪邪的。
“做甚?”易川夏刻意地往里边躲了躲。
“我想——”风怀轩笑得愈坏了。
“不许想!”易川夏命令地口吻。
“怎么?夫人知道为夫在想甚?”风怀轩愈往易川夏靠近了几分。
易川夏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叫自己镇静下来,孰不知小脸早已通红一片,“没有。”
把脸别向他处,心跳得愈发厉害起来。
“夏,你害羞的模样很美。”忽然耳边一阵异痒,风怀轩的声音竟是如此温情似水。
易川夏心中一阵震颤,当真想给他一个耳刮子过去的,只是小手刚一抬就被他的大手牢牢固定,紧接着一个猝不及防的热吻袭来。
“风——怀——轩,你又欺负我!”易川夏一个猛力将他推了开来。
风怀轩倒在榻上确是动也不动了,双眼翻白。
“你怎么了?”易川夏小心地用手推了推,以为他是在逗着玩,只是再推,却还是没反应,心中一慌,“轩,轩——”焦急立即溢于言表。
“呵呵——”风怀轩憋不住笑出声来易川夏才知上了当。
“你可恶!”小拳头扬起不停地往他身上招架,易川夏自己也弄不清何时在他面前竟是如此小女人。
“夏——我想要你。”她少有这般的小女人,今天他看到了,原来她也有这一面。
“我——”不等她多想,一个缠绵的吻已经绕上她的唇。 特工女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