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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调虎离山梅机关窃密
102
胡三保在梅机关院子里正走着，徐子晏从旁边岔道出来，见四下无人，悄声问：“怎么样？”
“见着了，他们说队伍里有个神偷，可不知道密室都有啥机关，怕一时半会儿搞不定，所以得等武田不在梅机关的时候才好动手。”
徐子晏点了点头：“我想办法。”
当天，在和武田坐在房间喝茶时，她提出冬至要去给父母扫墓。
“哦。日本人也扫墓，不过我们的扫墓时节是春分、秋分和盂兰盆节。”武田说。
“过几天就是冬至了，我想去父母坟前上炷香，添点土，给他们盖上冬被。”
“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见见你的父母。”
“多谢将军。”
两个人从屋里出来，碰到了顾雪峰。
“顾先生，子晏和我冬至要去她父母的坟前扫墓，顾先生也算是他们的故人，一起去吧。”
徐子晏与顾雪峰对视一眼，顾雪峰欲言又止，但还是说：“是。”
“我也有阵子没带子晏出去散心了，叫上邹先生，扫完墓我们一起去清风别苑下棋垂钓。”武田又说。
“将军请三思。十三钗近日蛰伏不动，一定是在寻找出击机会，贸然出行恐怕……”
“有宫野的女子特工队，加上伊藤俊的宪兵队，足够对付这些残兵败将了。”武田不屑地说。顾雪峰轻叹一口气。
“武田冬至要随徐子晏去扫墓。”
胡三保把这消息告诉给了郭春光和凤凰。凤凰高兴地说：“那还等什么，我们就在冬至动手。”
胡三保说：“不能动手，你们一动手我就死定了。”
“你怎么就死定了？”郭春光问。
“徐小姐这招调虎离山是不错，可哪晓得武田偏偏安排伊藤俊跟他出去，把看守梅机关的任务交给了我。你们这时候往梅机关闯，这借刀杀人计就砍我自己脖子上了。”
“那武田要是回不来呢”郭春光说。
胡三保怔了，一时没明白。“啥……啥意思？”
“我们两边同时下手。一路人马进梅机关偷图，另一路人马在郊外劫杀武田。”
胡三保不屑地说：“你们现在才几号人，还兵分两路？省省吧。这事儿老子不干了，不能陪你们玩。”说完起身走了。
郭春光对凤凰说：“咱人手确实不够，得去找方站长。”
“要是他肯帮我们，这事就成了一大半，胡三保兴许也就肯帮忙了。”
“凭你和亚男的身手，咱又有地图和换防时间表，进梅机关不是大问题，可丁当跟着你们，难免碍手碍脚，得让胡三保把她弄进去才行。”
“我们动手的时候，也要胡三保掩护，不然要是半路杀出个日兵蛋子，也会坏了大事。”
郭春光点头：“所以三保这颗棋，咱们一定要争取。”
凤凰他们想的，徐子晏也想到了。她去梅机关厨房找俞小妹。
俞小妹一看见她，高兴地说：“子晏，你怎么来了？”
“这不嘴馋了，想让你给我包几个粽子尝尝。”
“你这是掐指算好的吧，我刚把米泡好，你就上门来了。”
说着话，两个人坐在桌前。俞小妹开始包粽子，徐子晏坐旁边看着。伊藤俊经过，不怀好意地对俞小妹笑。
俞小妹一惊，赶紧低下头。徐子晏用眼冷冷瞪着伊藤俊，伊藤俊慌忙走了。
俞小妹脸色苍白，包粽子的手都在发抖。“子晏，你说我该怎么办？为什么他老是阴魂不散？”
“你一定很想离开这里，是不是？”徐子晏问。
“三保说，等再攒点钱，就带我和儿子回老家去。”
“不用等了！”徐子晏说完，在确定四下无人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绣花荷包递给俞小妹。俞小妹打开荷包一看，里面是三根黄澄澄的金条。俞小妹吃了一惊。“子晏你这是干什么？”
“小妹姐，子晏想请你和胡队长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你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你看这些钱够不够？”
“够，太多了。我……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一半，一半就够了。”
俞小妹说着欲拿出金条还给徐子晏，被徐子晏按住了。
“你都没问我是什么事呢？，这件事很危险，说不定会送命。可只要成功，你们以后就彻底自由了。”
“子晏我还不知道你吗？这么多年了，要不是万不得已，你什么时候向人开过口？不管你有什么事，多大的事，也不管你是不是给我这些钱，我俞小妹都不会对你说个‘不’字。”
“好，我想让你帮我说服胡队长，助十三钗成事！”
俞小妹愣了：“十三钗？”
103
胡三保没精打采地回到家里，俞小妹迎上来先探头朝外看，接着闩上门，拉着胡三保进了内屋，爬上床去被子底下摸着。
“干吗呀这是？大白天的就等不及了？”
胡三保跟着爬上床，以为俞小妹想跟他亲热。
“什么呀？”
俞小妹瞪他一眼，摸出徐子晏给她的绣花荷包，晃了晃，发出金条相撞的声音。胡三保眼睛亮了，夺过荷包打开一看，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床上。
“你……你哪来的这么多……金子？假的吧？”
胡三保拿出一块金条咬了一口，直乐：“真金，真金哎。哪来的？快说哪来的？”
“徐小姐给的。”
胡三保愣了愣，把金条塞进荷包，恋恋不舍地塞给俞小妹：“还给她。这一定是买命钱，要了钱就没命了。”说罢下床要走。
俞小妹对着胡三保的背影喊：“你不要钱就有命了？你天天在日本人手底下卖命，没准哪天就被一颗子弹要了小命。我天天在那混蛋的眼皮底下忍辱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还不如死了呢。”说着流下泪来。
胡三保转身抱住俞小妹：“怎么了怎么了？那畜生又对你怎么了？”
俞小妹哭得更伤心了：“三保，咱们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别人的脸色，再也不想看到那个畜生！”
胡三保猛抽自己嘴巴：“我没用，我混蛋，我要有点能耐，你和儿子也不会跟着我受苦。”
俞小妹抓住胡三保的手：“三保啊，听我的吧，帮帮子晏他们，好歹大家都是中国人啊。就算我死了，只要你能带着儿子远走高飞，过好日子，我也知足了。”
胡三保眼圈一红：“屁话！你说的什么屁话？谁都不能死！呸！呸！咱一家人还有的是福享，长命百岁！”俞小妹痛哭着和胡三保抱在了一起。
晚上，胡三保正在家里揪着油条的耳朵，教训他不好好学洋文，郭春光和凤凰走了进来。“干吗啊，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你这么逼他，他见了洋文就跟见了鬼似的，你砸再多的钱他也学不会。”郭春光说。
油条趁机跑到郭春光身边：“祖师爷救我。”
胡三保气急败坏地说：“你你……你们怎么跑来我家了！”随即又对油条说：“去，不想我拿鸡毛掸子抽你就赶紧进屋去。”
油条扮个鬼脸跑进屋去，胡三保赶紧跑到门口向外张望。
“没尾巴，放心吧！”凤凰说。
胡三保关上了房门：“两位祖宗，你们可是被通缉的对象，就这么跑来我家，要让人看见了，我还活不活了？”
“你要是肯去茶馆见我们，我们也不找上门来啊。”凤凰说。
胡三保揉乱自己的头发，一屁股在桌旁坐下：“你们这两尊瘟神，我胡三保怎么就躲不开了？”
凤凰把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推到胡三保面前：“这里面是200块钱，外加3张明晚的船票。我们有足够的人手在外头拖住武田，你只要掩护我们进去就行。事成之后，会有人接应你们离开，直到把你们全家送上船。”
胡三保看看那个信封，又看看凤凰和郭春光：“别逼我了，算我求你们了。”
郭春光说：“兄弟，你喜欢赌钱，我也喜欢。为什么咱都喜欢赌钱？咱都知道会输，可要是赢了，那刺激那痛快，那大洋叮叮当当进出的声儿，是钱一直搁口袋里能有的吗？眼下也是一样，输了是会送命，但要是赢了，眼前就是金光大道。你赌不赌？”
胡三保挠着脑袋，心烦意乱：“不赌。”
郭春光说：“我知道你本来想借刀杀人，借机除了伊藤俊。可就算明天伊藤俊不死，我郭春光也早晚宰了他，替你报仇。”
这时，俞小妹闻声走了出来。“这两位客人是……十三钗的人吧？”
胡三保吼了起来：“没你的事，还不给我进去！”
俞小妹准备回屋，走了两步，又停住转身：“三保，帮他们吧，就当是帮咱们自己，帮儿子挣个家底，挣份前程。”
胡三保低下头，默默无语。俞小妹走进里屋。
郭春光说：“兄弟，我知道你拖家带口的，难免思前想后。这么着吧，我不替你做主，也不逼你，咱就赌一把，听老天爷的，看老天爷让不让你帮我？”
说着拿出一个色子筒来。
胡三保瞪着郭春光：“得了吧，跟你赌？我从来都没赢过。”
“那我跟你赌！”凤凰说。
胡三保怔了。
“我从来不赌钱，对付我这样的外行你总敢赌吧？要是我赢了，你就帮我们一起干；要是输了，这钱归你，我们马上走人，绝不纠缠。”
胡三保看看郭春光，又看看凤凰答应了，但提出条件，各用各的色子。
凤凰说“好”。然后摇起了色子筒。胡三保的目光盯着色子筒，俞小妹和油条也从里屋偷偷探出头来看着。凤凰把色子筒重重扣在桌上，利索地揭开了筒子：3，4，6。
胡三保不情愿地把旁边柜子上的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有好几副色子筒。他的手伸向一个色子筒，犹豫了一下，拿起另外一只色子筒，走到了桌前。
“看好了啊。”说着对色子筒吹了口气，“天灵灵地灵灵，各路财神来听令，给我来个绝杀。”
胡三保使劲摇起了色子筒，然后在桌上重重落下，开筒盖，点数：1，2，3。
凤凰笑了，郭春光说：“三保，这可是天意啊。”
104
晚上，郭春光在院子里折纸风车，丁当在旁边帮着一起折，郭春光说：“早点回屋睡吧，明天还有光荣任务等着你呢。”
“哎。哥，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等任务全完成了，就带我回高邮老家吃双黄蛋去。”丁当说完离开。
郭春光微笑着目送丁当离开，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凤凰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真希望她永远笑得这么没心没肺。”
“怎么还没睡？”
凤凰没回答，在郭春光身边坐下：“折那么多风车干吗？”
“我姐说，这风车随风一转，咱就顺风顺水，前阵子够背了，是时候转转运了。”
“你也信这个？”
“我信我自己！可我喜欢风车转动时发出的声音，好像在跟我说，郭春光，你小子一定行！我这腰板就更直了。”
凤凰笑笑，和他一起折起来。
“要是我伤全好了，明天就该我带亚男和丁当去。”郭春光说。
“这事儿当然得我去。只要一号金钗没出现，我二号金钗就永远是队长。”
“没我在，当然是队长你去。可有了我，挡枪子儿的事，就得归我，我看不得你受苦受累。”
凤凰心中涌起莫名感动，她看着郭春光，郭春光却只埋头折风车。
“等我们的好消息吧，一定会成功的。”
郭春光抬头朝凤凰一笑：“再做几个，我就把它们全串起来挂在院里。”
“嗯，一定很好看。”
“以后咱成了亲，也做这么多纸风车，挂满整个院子，驱魔降妖，保佑咱们四季平安，人丁兴旺。哎，你说咱们生几个儿子好？”
凤凰嗔怪地用手肘捅了郭春光胸口一记：“又胡说八道！”
郭春光做痛苦状，几乎站立不稳。凤凰慌了，赶紧扶住他：“你不要紧吧。”
“谋杀亲夫。”
“让你嘴坏！疼吗？”
“疼，怎么不疼？快给我揉揉。”
凤凰伸手为郭春光揉胸口，郭春光望着凤凰，开心地笑了。
第二天清晨，在满院风车的转动下，凤凰带着亚男和丁当她们与万木林、郭春光道别。
地瓜跑进来，送给亚男一把匕首。
“这个给你，没准能用上。今天你可是主角，咱们都是给你跑龙套的。”
亚男接过匕首抽出，匕首发出锋利的寒光。
凤凰她们在菜场不远处的院子里等俞小妹。
俞小妹和厨房帮工小山东买完菜后，她指挥小山东去买其他东西，然后把老虎车推到凤凰他们等着的院子。
丁当问：“我要藏哪儿？”
俞小妹指着车底的几条木档，“你扒着这几条木档，不能动。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叫你出来。”
丁当躲了进去。
俞小妹重新把老虎车推回菜场，小山东正好提着买来的东西过来，两个人推着老虎车去了梅机关。
守在梅机关门口的胡三保见他们过来，一阵紧张，又见丁当的一片衣角露了出来，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停向俞小妹使眼色。
俞小妹也看到了那片衣角，吓得手脚发软。
守门日兵想去查看老虎车，被胡三保拦住了：“嘿嘿，太君，我来查我来查。”随后又恶狠狠地盯着小山东：“今天我要亲自检查。”
守门日兵笑着，“哟西”一声，退开一步。
胡三保佯装翻看车上的物品，乘日兵不备把丁当的衣角往里塞了塞。然后一挥手，大声说：“行了，进去吧。”
俞小妹点头哈腰，松了口气，跟着推车的小山东往里走。守门日兵忽然又上前一步，拦住老虎车：“等一下！”
胡三保的脸唰地白了，俞小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守门日兵绕着老虎车慢慢转了一圈。然后用刺刀在车里的那堆青菜上挑来挑去。满头大汗的丁当吃力地扒在车底，透过缝隙能看到明晃晃的刺刀。
最后，日兵从车上拿起一个西红柿，在衣服上蹭蹭，开心地吃起来。
胡三保赶紧又拿了几个好西红柿给守门日兵：“这个西红柿大大地哟西，多拿几个，多拿几个。”守门日兵拿着西红柿，笑着退开，一挥手，让他们进去。
老虎车停在梅机关厨房门口。小山东把米扛进厨房，俞小妹为了掩饰心中的紧张，也了几把菜往厨房搬。
小山东迎出来：“俞总管，这些粗活哪能让你干。”说着欲夺俞小妹手中的菜，一不小心把菜掉在地上。
小山东蹲下捡菜时，看到了老虎车底下的丁当，傻眼了，他张大嘴巴：“俞……总管……”
俞小妹大惊，意识到露馅了，不知所措起来。此时胡三保赶到，一把拉过小山东，把他推到一旁的墙角处，用枪指着他：“想活命不？”
小山东害怕地点头。
“你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就能活命，懂不懂？”
小山东怔怔地点着头。
“老子的枪子儿不想冲中国人打，你要是敢声张，大家一块儿死！”
小山东忙不迭地点头：“不声张，我没看见，我啥也没看见。”
胡三保松开小山东，小山东已经软瘫在地。
胡三保不屑地说：“瞧你那熊样，还像个有骨气的中国人吗？”
俞小妹在一旁吓得六神无主，不停地说：“怎么办？要怎么办啊？”
“慌什么？镇定点儿！天塌下来，你老公顶着。快给她换衣服，跟我走。”胡三保说。 代号十三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