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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无奈的叹气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担心什么？我自己能搞定，你走吧。

　　她把行李拿出来，我锁了车，对她说，行，你今晚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她停下来，在昏黄的路灯下。身边的人群匆忙走过，街上的汽笛声向我们吵闹，十一月的晚风渐渐冰冷，我能想象到的所有温暖场面都不适合现在的情景。

　　我站在卢佳卉身后，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抽搐，从苦难中挣扎而出的我，这一眼就像回到了记忆的起点，仿佛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这么多年，仿佛经历的种种苦困都未曾发生，仿佛所有的旧时光都回到昨天，

　　我轻轻夺走她手中的箱子，拉着她重新回到车上。

　　……

　　我找了一个高档酒店，安顿好佳卉，她和我说，这下放心了吧，你先走吧。

　　我说，我不走，我得看着你。

　　她撩了撩头发说，看着我干嘛？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我自杀？像那年一样是吗？

　　屋里的灯光亮堂堂，好像能将我们的样子照个清楚，无处隐藏。

　　空气很安静，我却放松下来。

　　因为这一秒钟，我想起了很多高兴的事情，很奇怪，但就是想到了，佳卉的悲伤似乎从我的身体里全部抽走，我突然想晒晒太阳，在某个风景优美的阳台，晒舒服之后，会有一群小伙伴在楼下叫我，侯子麟，走呀，出去玩。然后我们会去玩水，去爬山，开碰碰车，滚草地，然后在一片干净的湖边钓鱼，身边的老头会说一些我们暂且领悟不了的话语，鱼儿上他的钩，我们看着着急，或许这才是时光。

　　我坐到沙发上，我突然不害怕了，也不担心了，面对佳卉，我也不再小心翼翼了，我轻松的对她说，你说的对，我怕你又想不开，自杀！那年你自杀过一次，有犯案前科的！我当然担心，不过其实也因为，我想弥补，我一直觉得欠你很多，那年我错过了第一时间飞奔到你身边的机会所以！这一次我要看见你平平安安的，万一你又给我一个惊喜，你要我怎样？明天早上来给你收尸吗？你才二十多岁，死了划不来。

　　许多敏感的词汇从我嘴里脱口而出，她垂下眼睛，深深的喘气。

　　我拉着她过来，坐到沙发上，身后巨大的落地窗玻璃，我们身处34楼的高空，成都的部分夜景淋漓展现，灯光汇成河流，穿行的车辆和人群告诉我们，这里一点儿也不孤单，有无数的同类陪伴着，你可以很安心的睡个好觉！

　　我对佳卉说，你看啊，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带你去一个足够安全但也足够便宜的酒店，那里黑漆漆的，什么都不好看，一打开窗，只能看见隔壁的破旧大楼，然后你就能想象到自己所处的这栋大楼也会是同样的破旧，楼底下可能有一条杂乱停放车辆的小巷子，一些坏掉灯管的霓虹灯招牌，偶尔还有醉鬼闹吼吼的撒疯，像你这样的心情，住在那里只会更憋屈。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可以带你来类似于这样的星级酒店，夜晚你能看见像现在这样的灯火，白天你的视线会看得更远，往上看有各种形状的白云，往下看有弯弯绕绕的高架桥，有像乐高一样的小楼房，还有如同蝼蚁一般的人群，你所有的苦闷事情都可以从这里丢下去，它们一定摔得碎碎的。

　　卢佳卉静静的听我说话，我从沙发上站起来，靠在玻璃前的扶手上，我继续。佳卉，这就是金钱的力量，我们来到这里并不会因为我们有什么样的相貌，有什么样的身份，只因为我们愿意支付更多的金钱！你的苦恼虽然无法用金钱解决，但你的心情可以通过金钱来变好，还有什么比开心更重要的事情呢？这个国家安全健康，我们的生活美好丰富，还有什么比开心更重要的事情呢？所以，你想在这里住多久，就可以住多久，直到你开心为止。

　　我想佳卉一定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因为我自己都听不懂，但我总是需要说点什么的，那就这样吧。

　　我继续说，总之，今天晚上我是不会走的，但我也不会永远陪着你，或许明天或者后天，在你的世界里，只有你能够决定一切。

　　她把发筋取下来，套在手上，幽怨的看向我，然后说，过来坐。

　　我坐在她身边，夜色安静动人。

　　她说，我其实什么都不想说，有时候我感觉自己挺可笑的，因为其实吧，我也没有遇到什么大事，就是那种太……太那个，就是太难度过的那种大事，和好多人的痛苦比起来其实我这个真的不算什么的，我可以找一份新的工作，找一个新的男朋友，我最多最多只是有一个不太理解我，我也不太理解他的这样一个爸，一个不爱我的爸而已，但是我也比一般的小姑娘要难过很多，我很孤单，一直都是这样的，小的时候，我就只能自己和自己玩，我爸那时候就很凶，打我，骂我，我什么都不懂，但是看到别的和我一样大的小伙伴成群结队的出去玩的时候，我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们，因为我一直以来被我爸灌输的思想就是，不能和这些人玩。我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和他们玩，有时候我甚至以为我们不是同一个物种。上学的时候，我很内向，不敢和别人说话，那时候我记忆最深的就是，我爸有时候喝酒了，就会打我，把我按在地上打。我就一直哭啊一直哭，求他不要打我，跪着给他磕头，就像去庙里拜菩萨那样，求他不要再打我了。我知道我的童年和普通人比起来很阴暗，所以我比你想象的要坚强一些，我没那么脆弱的。

　　屋子里好安静，我捂着脸，心如刀绞，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掉，我忍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卢佳卉，在这个特别的晚上，让我重新认识了她，她像一个旁观者一样讲出就像与自己无关的苦痛往事，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偷偷瞄了她一眼，我感觉心中的某片星河黯淡无光。

　　我真的无法接受她这样小小的身躯，曾经被自己的至亲暴力对待，我自认为许多年来与她交好，相互了解，却不知她曾经翻滚在地狱中。

　　她若无其事的梳理头发，但她的手一直在颤抖。

　　她继续说，我一直认为，那年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电话打给了你，其实是想跟你告别的，那时候我好像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自杀吗？我要告诉你，你要听吗？ 我中了两千万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