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落日记
2012年八月二十六日晴
裴至然,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
否则,我不会像个傻瓜似的重新申请了个小号,整天有事没事在qq上敲你。
你知道吗?每次和你聊天之前,我都会在对话框里编辑好久,最终却只发出两个字:在吗?
你总是习惯性发两个笑脸过来。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很难过。
你愿意给陌生人发两个笑脸,却从来没有对我露出过一个笑脸。
乐乐说,木迪啊,你真是犯贱!凭你这模样,想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不行?怎么就偏偏看上了裴至然这个冰疙瘩?
我笑了笑,乐乐啊,千言万语都说不尽他的好。
是啊,裴至然,在我心中,你就这么好,千言万语都说不尽的那种好。
你有才华,会在无人的天台上抱着吉他唱自己写的曲子。
你很善良,会偷偷去假山那里喂那两只流浪狗。
还有,你很帅。哪怕性格再不好,也有让女生们趋之若鹜的魅力。
我决定不想再以一个陌生人的名义和你聊天。
所以,我又重新申请了一个qq号,模仿贴吧的传话铺子向你发出了聊天申请。
我说,你听好了啊,我是“等花开”传话铺子的一名员工,今天加你好友,是有人委托的。
发出这段话以后,我的手心里全是汗。
你在那边沉默了许久之后,发了个“哦”。
我在屏幕的这一端,手指僵在屏幕上,竟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要怎么告诉你。
我喜欢你。
多简单的四个字。
可是,我几乎用尽浑身力气将这句话打出来,却没有勇气发出去。
黑暗里,我只能看着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最终眼前一片漆黑。
2012年十月三十日晴
裴至然,我今天有点难过。
乐乐说,你们今天要去河边烧烤。我便硬是拉着她一路跟踪你们到河边,再假装成偶遇的样子,笑着跟你说,呀!裴至然,好巧啊,你们也在。
你从来都是一副浅浅淡淡的模样,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还是阿萨有眼力见儿,凑上前来说,一起吧。
我便兴高采烈地拉着乐乐去给河边洗菜的那几个女生打下手。
女生们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八卦。
我便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眼睛的余光却不停地瞥向你那边。
你正在与阿萨他们搭烧烤架子,细碎的阳光均匀地洒在你的身上,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木迪,你是喜欢裴至然吧?”
其中一个女生漫不经心的问。
我便点头。
那个女生笑了一下,将洗好的菜放好,忽然,她脚下一滑,落进水里。
然后,我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形飞快地从我眼前掠过,紧接着,你“扑通”一声跳进水里,将那个女生捞了上来。
那个女生搂着你的脖子,然后怨恨地望着我,木迪,你为何要推我?就因为我也喜欢以晗吗?
说完,那个女生便将脸埋进你的怀中嘤嘤地哭了起来。
你将她安抚好,然后站起身来,走到我的面前。
“就因为你也喜欢我,所以你就要将她推下水?”
我低着头,咬着唇,点头又摇头。
裴至然,你这样问,我该怎么承认又该如何否定?
我喜欢你,可是我没有推她。
可是,你应该不信。
乐乐挡在我的面前:“木迪才不会喜欢一个冰坨子!”
说完,乐乐便拉着我的手走了。
那天回到宿舍,我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了好久好久。
裴至然,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觉得我是个坏女孩,我也不在乎,可是唯独你对我的看法,我却是该死的在乎。
2013年二月十日 小雪
今天是春节。
外面的鞭炮声不绝于耳。
我一个人躲在卧室里,写这一年最后一篇关于你的日记。
裴至然,我喜欢你的第一年就这样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人们欢喜的拜年声中结束了。
我想,以后还有你不知道的好多好多年,我会这样悄悄地在日记中写着喜欢你的日子。
乐乐说,别人喜欢你,是花痴,我却生生地由花痴变成了白痴。
可是,我不在乎。
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你啊,哪怕变成白痴,我喜欢的人还是你啊。
昨天夜里吃饺子的时候,我吃到了钢蹦。家人们说,小迪在新的一年里一定会万事顺意。
我低着头,在心里窃喜。
这样,是不是意味着,我如果向你表白的话,也会成功呢?
窗外下雪了。
2013年的第一场雪,夹裹着我喜欢你的心事,悄悄地落在窗户上。我搁下笔,用手指在那糊了水雾的玻璃上画了个桃心,然后将你和我的名字写了进入。
木迪&裴至然。
怎么看都觉得怎么般配。
看着看着,我又捂着嘴傻笑。
裴至然,八成真像乐乐说的那样,因为喜欢你,我变成了白痴。
床上的手机,叮咚叮咚响个不停。
祝福的短信,似乎一直没有间断过。
我将手机拿起,一一回复。
万事顺意。
新年快乐。
我们都要好好的。
可是,我回复到最后,都没有一条你的短信。
裴至然,你大概是真的讨厌我吧?
我本想给你发一条祝福的短信,可是想了想,还是登陆了qq小号。
嗨,在吗?
你的回复依旧是两个笑脸。
我便又问你:嗨,你打喷嚏了吗?
你回我一个问号脸。
屏幕这边的我,笑了笑,然后发: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裴至然!我在心里祝福了你好多遍,所以,你今天打喷嚏了吗?
2014年五月三号 阴
裴至然,我没有告诉你,我去了医院。
我看见阿姨躺在病床上,和你如出一辙的脸上显露这不正常的苍白。
医生说,阿姨得了尿毒症,成人性多囊症,若是再不换肾,便剩下没几天了。
原来你这些天一直愁云满面是因为这件事。
我找到阿萨,阿萨说,你去医院做过配型,可是配型未成功。
阿萨说,你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阿姨便是你生命中所有的希望。
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眠。
第二天,我去医院做了配型。
你是在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等结果时过来的。
你走到我跟前,抓起我的胳膊,拖着我往外走。
木迪,这是我的家事。你说。
我咬咬牙,挣脱你的手:裴至然,如果你想救你的母亲,就乖乖陪我等结果!
第一次,在你面前一向卑微的我强势了一回。
你怔怔地望着我,像是刚认识我一般。
医生拿着单子走出来,朝着我们点点头:“配型成功了。”
你抢过医生手里的单子,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向墙壁。
血顺着你的指尖滑落,染红了医院洁白的墙壁。
我鼓起勇气,从身后抱住你。
裴至然,我不是白帮你的。我是有条件的。
我说。
你身子一顿,问我,什么条件。
我说,我要你娶我。你知道,这三年里,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嫁给你。
我将我搂着你腰的手扳开,然后,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问我:你这是在跟我做交易?
我点点头: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
说完,我便转身离开了。
裴至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不想你背负着对我的亏欠过一辈子。
所以,裴至然,我决定,让你和我结婚,等阿姨的病好了,我再离开。
用一颗肾,换一个嫁给你的愿望,足矣。
2014年十二月十二日 大雪
裴至然,我们结婚那天,大家都说自己又相信爱情了。因为木迪历经三年的暗恋之旅,木迪终于追上了裴至然的脚步,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只有我知道,这场婚姻,对于我而言,只不过是一场悲伤的闹剧。
我们结婚当夜,你连喜房都没进,便连夜飞去了洛杉矶。
裴至然,你竟厌恶我至此。
可是,你从来都不了解我。我木迪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你离开的第二天,我便收拾好行李,跟着考古工作室的师哥师姐进了山。
我离开那天,南城下了好大好大的雪,仿佛要将我和你的这一段往事尽数抹去。
夜里,同校的师哥来找我。
他坐在我身后的椅子上,和我开玩笑:“木迪啊,你将裴至然一个人留在南城,就不怕他寂寞的时候出去偷腥啊?”
我握着钢笔的手忽然一用力,一不小心便在那写满考古笔记的本子上划了长长一道墨痕。我将本合上,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对着他笑:“怎么会呢?我们家以晗可不像你们。”
那师哥许是觉得无趣,朝我做了个鬼脸之后,起身离开了。
夜里,我躺在床上,忽地想起那年我们初遇时的场景。
那天,刚刚开学。我拎着重重的行李箱在人山人海的校园里找考古学院的招生处。
你站在我身后,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同学,请问你是哪个学院的?我可以带你过去。”
眉目静安的模样,仿佛一不小心就止住了时间。
我低着头,将手中的录取通知书递给你,低声说了句:“谢谢学长。”
你却淡淡笑了一下:“我也是新生。”
那是我见到的最初的你。
安静美好,像是画家笔端画出来的男子。
裴至然,我想,那一场相遇,便注定是我今生的劫难了吧。
2015年四月一日 晴
三月底,我没有想家,只是偶尔想你。
乐乐和阿萨来北城看过我一次,他们两个竟然在一起了。
岁月真是一条红绳。经过漫长的长跑与追逐,最终,有缘的人还是被牵到了一起。
乐乐看着我,眼中有些心疼。
她说,小迪,若是你不开心,就离婚吧。
一旁的阿萨扯了扯她的衣角。
我笑着扬起脸来,乐乐,说说你吧,你和阿萨什么时候结婚?
乐乐瞥了身边的阿萨一眼,再说吧,我想在结婚之前尽情地谈一场恋爱。
阿萨便笑得一脸宠溺,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都随你,只要你愿意,我陪你谈一辈子恋爱都行。
我坐在他们的对面,鼻尖有些酸涩。
裴至然,我真的很羡慕他们。
我想,若是这一辈子,我没遇见你的话,说不定我如今也会像乐乐一般,身边坐着爱我的人,然后我窝在他的怀里,肆意任性。
可是,时间不会重头再来。
送走乐乐和阿萨,我一个人去了一趟律师事务所。
当初我用一颗肾换来一场有名无实的婚姻,如今,我想,这一切,都应该结束了吧。
三月末,我将手里的工作与工作室交接完,便一个人回了南城。
南城依旧温暖如初。大片大片的阳光穿过林立的高楼大厦,落在青灰色的地面上,像金色的湖。
我打电话约你出来,然后将那封离婚协议书推到你的面前。
我爱了你三年,如今再见你,却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你比离开那会更消瘦了些。只是英俊不减当年。
你在我的对面坐下,然后小店里不知是谁的手机铃声响起。
“风决定要走,云怎么挽救,曾经抵死纠缠放空的手……”
刘若英低沉的声音落入耳中,让人有些想哭。
“裴至然,从此以后,你我各不相欠了。”
说完这句话,我便忍着眼中的泪水,离开了小店。
裴至然,起身的那一刻,我多希望你忽然拉住我的手,说一声:“别在愚人节开这种玩笑。”
可是,你没有。
2016年五月三日晴
裴至然,我觉得我该学着慢慢不去爱你了。
自从那天离开之后,我再也没有听到过你的消息。
我与你之间,仿佛被划成了两个世界。
阿萨和乐乐在南城举行了婚礼。
我没有去。
我害怕万一在婚礼上遇见你,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乐乐便从南城寄了她和阿萨的结婚照过来。
她说,自己怀孕了,等肚子里的小宝宝出生以后,就认我做干妈。
同校那个师哥向我表白了。
他说,从大二那会就开始喜欢我了,只是他知道,那时候的我喜欢你,便一直不敢向我表白。
如今,我们离婚了,他想代替你,照顾我的后半生。
可是,裴至然,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够代替你?
这么多年来,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场梦。你是梦,我是梦,梦醒之后,我还是那个独自拎着行李箱在人群中寻找着新生报到处的小女孩,而你,还是那个在阳光下眉目静安的帅男孩,只是与我擦肩而过,不曾与我相识。
我想,这本日记,就只能这样结尾了。
所以,裴至然,我祝你幸福。
END
裴至然默默地合上手中的日记本。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滴落。
电视上,依旧播放着关于三天前北城那场泥石流的新闻。
“世纪考古工作室全体员工于三天前那场泥石流中殉难,无一人生还。”
几天后,警察在南城的一幢房子里发现了一具男尸和一个日记本。
经检查,男子死于先天性心脏病。
而他手边那本日记的扉页上只写了一句话:纵使相逢应不识。 相府嫡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