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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僻静的小路自石甬往后院延伸，通往最里处。这里鲜少有人来，里面也只住着一名男子，但负责打扫的奴仆依旧一丝不苟，连夹在石缝中的一根杂草都不放过。
屋内清幽宁静，未点烛灯。空气中弥漫着细碎的颗粒，上下漂浮。日光凝成光束从纸窗投下，照亮了屋内端坐的男子极小半张侧脸。
他整个人隐于昏暗中，朦朦胧胧勾出一丝大概的轮廓，看不分明。唯一显在光下的那截下巴，线条坚毅，无端的赏心悦目起来。
榻上摆着一方小木桌，上面垒了副棋盘，他时不时从一旁的棋笥的执起白子或者黑子，放在棋盘上。
这是在与自己对弈。
“吱呀”一声，木门发出喑哑的响声。房门推开，一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皱眉，“这般昏暗，你看的清？”他说着，转身合上了门。
男子漫不经心的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白与黑，岂会分辨不出。”
男人没在这种小事上与他计较，来回踱了几步，看似有些苦恼。
“怎么。”男子落下一枚白子，问道。
男人便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与他详细说了一遍，男人继续说道：“此番，倒让我不好行动……”
男子嗤笑一声：“你以为，他为何能坐上国师？除开纪家对他愧疚与补偿之外，作为那人的……他岂是盏省油的灯？”
男人有些讶异，怪怪的看着他：“这次不是他提出来的。”
“……”男子抬起头，两指间夹着棋子没有落下，“那是谁？”
“是她自己。”
房间霎时一片沉寂。
“这怎么可能？”男子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她被护的这般好，能想出什么来？此事应当还是他在背后指点的吧。”
男人沉吟片刻，也不反驳：“或许如此，但瞧着不像……”他顿了顿，接着道：“你可看出他们意欲何为？”
男子道：“不知。”
男人顿时愁苦了起来：“那就很难……”
“但是，”男子提点道：“牵扯了烨亲王，你就得更加谨慎一些。”
男人一点也不担心：“横竖有‘李伯骞’与‘魏封’背锅便是。”
男子冷冷道：“你也不怕引火烧身。”
男人自然是不怕的。想通了此处，他顺势坐在榻上，看着男子与自己对弈：“没人能查出来的。他替她处理的那些事，除了我们，无人能知道背后的关联。”
男子忽然停了动作，右手捏着棋子，力气大的仿佛要将其捏碎：“他可真是一条好走狗。当年发生的事，他明明比谁都清楚……竟然还任劳任怨……”他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怨毒来，“明明知道帝王纪家，薄情寡义，冷血无情，他还为其卖命……”
男人没有吭声。如往常一般，男子但凡提起从前的事，便会将其痛骂，仿佛能将人碎尸万段一般，不过是为了出口恶气罢了。
半晌，男人才委婉的提醒道：“你莫要弄错了，我们的目标是……”
“但有他在，事情一日不能成。”男子恢复了冷静，抬起手续下一枚白子：“他不是喜欢替纪家卖命么……”他说着，若有所思：“那么，我就帮他一把……”
男人皱眉：“那下月的科举，你是否参加？”
男子冷冷道：“不了，我自有打算。”
“行。”男人知道他是个有主意的人，也不多加干涉。他扫了一眼棋盘，黑白厮杀，不相上下，瞧不出哪一方是优势，哪一方是劣势。
临至门前，男人低低说道，“其实……我倒觉着，你与他有几分相似。”瞧着那暗处的人没有多大反应，他接着说了下去：“你们虽然素不相识，但无论是……”他斟酌了半会语言，也不知怎么形容：“……经历，或许……”
或许连喜欢的事物都相似……但男人没敢将话说完。
“我与他不同。”男子道，声音平静如水：“无论是什么，都不同。”
棋盘上的缠斗已成死局，男子挨个挨个将黑白棋子重新收进棋笥，重新布下一局：“他只是暂时的被蒙了双眼，只要我们稍加利用……”
“她势必与她母亲一样，暴露本性……届时，我倒想知道……他是否还会……一切如初……”
男人终究退了出去。他立在院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名嬷嬷端着糕点同他行礼：“大人……”
他没有回应。而是顺手从盘上拿了一块饼，塞在嘴里，默不作声的走了出去。
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忍不住笑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岂是这些毛头小子能理解得了的？
他漫不经心的想着，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
“阿嚏！”纪明疏惊醒，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肩上的薄毯随之滑落在椅子上。
“您是又感染风寒了？”姜竞淅放下最后一张纸卷，问道。
纪明疏左看右看，确认四周没有异常，他也好好的在她身边，这才心有余悸的小声道：“朕方才心里觉得一阵凉飕飕的……你有没有感觉到？”
“是啊。”姜竞淅冷着一张脸，素若冰霜：“想来是下月科举，那万千学子的呼喊，将您从梦中叫醒的罢。”
你怎么不直说是你的怨念……
纪明疏心里嘀咕，这着实不能全部怪她……她每次看到这密密麻麻、文绉绉的四书五经，就会上下眼皮打架，今日也不例外。
“……你都看完了？”纪明疏后知后觉的扒拉着文书，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啊……她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尖，小声道：“昨晚上做了噩梦……没睡好……”
姜竞淅闻言，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她瞧上去精神是有些差，神色恹恹，脸色比较苍白。
于是，也不忍苛责了：“那陛下保重身体，这试题……”
“你选的，自然是极好了。”纪明疏恢复了几分，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姜竞淅也不多言，说道：“那臣这就将其送往翰林院，就此告退。”
“哦好……”她愣愣的应着，抬手抓住了他的袖口：“等等，你去哪？”
刚刚不是说过了么？姜竞淅又答了一遍：“翰林院。”
纪明疏犹豫：“找个公公送去吧……”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你不是说你府上的厨子告假回家了么，你不如就在宫中，陪朕……一起吃？”
“谢陛下……”姜竞淅下意识的推辞：“但臣……”
“哎，不必多礼。”纪明疏唤道：“阿鸢！叫御膳房多做些国师爱吃的！”
“……”
这一世，哪还有你拒绝的机会？ 朕与国师相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