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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示警
山上温度原就比山下低许多,看着阳光炽热,晒热了的石头也不比木椅,许常渊怕贺云初贪峦石凳微温的舒适感寒气入了体,便过来揪着她出了亭子,站在护栏边眺望山林景色。
许常渊望着贺云初,压了一肚子的话反而有些倒不出来,移开眸光后淡淡问了她一句:“这几年,过的可好?”
贺云初望着四周浓的化不开的景色,嘴角浅浅蹙起:“还是汾州好啊,绿草蔓如丝,杂树红英发。户庭无尘杂,虚室有馀闲。百姓富庶,生活和谐美好,跟西北道一比宛若人间天堂。如此大好时光令人羡漾。”
贺云初避开许常渊的问题,说出来的话却一句一句都夹着刺,许常渊如何能听不出来:“百姓富庶与否与你我有何干,吃着卒俑的粮,操着宰相的心,休哥儿你不做天下之主可惜了。”这话虽僭越,却是种变相的警告。
贺云初回头,狠狠盯着他:“四哥一身胆艺,不管在哪里都能守得一方安定,象大帅那样做一个封疆大吏不好吗,为何要投入汾州麾下?你可知因此一事,往后的西北道怕再无宁静,你到底想害死多少人才能不闹腾?”
许常渊冷冷一嗤,怎么在她眼里,自己成了个不懂事的:“我求家人平安,亲友无焉,民生百姓于我太过奢侈。你呢,休哥儿你求什么?”
贺云初一肚子愤懑被软软地顶回来,一时之间竟有些气馁,论打嘴仗,她是斗不过许常渊的:“你我自小在边境长大,得沐百姓恩养,馈享方土萌蔽,百姓即是天,族富民强为尔等已任,四哥从来都是心志高远之人,我不信你对旧土无情。”
许常渊冷冷一笑:“旧土若对你有情,你便不会来汾西,哦,应该是沱泞。”他停了一瞬,不想再继续斗嘴下去:“休哥儿,明年你就及芨了,寻常人家的女孩儿,似你这年纪,已经谈论婚嫁寻亲问庚了,这次来就别走了,我替你张罗。”
贺云初咽回了卡在喉咙间的话,生生地被许常渊逼出笑意来:“别光说我,说说你,在榆州呆的好好的怎么去了岐山郡,那位李三姑娘是怎么回事,为何逼的人家跳井?”
许常渊望着贺云初,眸光轻柔了起来,伸手,本来想摸摸她的头,犹豫了一下然后落在贺云初肩上,语气轻柔:“你在关心我,我怎能不知,可是休哥儿,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当清楚我是何样的人,再者,百姓,家国,原本就非你我应操心的事。西北道有我爹,有贺靖,还有太后家……凭你我之能,凭昨日之势不可复的斛律氏?”
他摇了摇头:“西北道这池子水,远比你所了解的要深,凭你我之力连一圈浪花都搅不起来,所以你放心,无论我投到了谁的麾下,对西北道的局势都无任何影响,更不会连累到家人,所以……”他绕开了贺云初的问题。
贺云初早就习惯了许常渊说话的跳跃性,既然他转移话题不想聊,那必定有他不想说或者不愿说的原因,贺云初虽然有好奇心,却不是那种逼着人喋喋不休的人。
但下面那棵摇晃个不停的树是怎么回事?有人伐木?也没见有树倒下去。
许常渊淡淡收回眸光,走向凉亭:“几年不见了,来,试试你的身手有无长进。”他从亭下取了剑,一把扔给贺云初:“过来。”
贺云初无奈接剑,她跟许常渊都是李崇的弟子,李崇最鬼畜的地方就是随时随地抽查练功进度,她怎么把这茬忘了。不过许常渊挥剑来袭,她只能接招。
一时间,原本静谙的山亭前,一片剑花翻腾,波光粼粼,带动起凉风阵阵。只不过他们二人不管是招式还是力道,观赏性更大于攻击性,花里胡哨,只为好看。
在外人眼里。
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各自都隐藏了真实功底,一出手两人就明白了。恐怕几年的历练,早已不是当年出师的水准。反正就为了闹腾,花拳绣腿有花拳绣腿的好处。
但贺云初的老本行必竟是斥侯,她可不认为许常渊会无缘无故提剑跟她玩这种花里胡哨的游戏。亭下的树摇的突兀且诡异,不信他没看到或者看到了直接无视。
之前除了茶具还一无所有的凉亭,此时已经布置张罗的很温馨了,磨石地面铺了毯子,四周的木椅上还放了葛布靠垫,又舒服又吸汗,更贴心的是亭中还放了两双软鞋,就连四面通风的亭子都挂上了薄纱。
两人收了剑并肩往亭中走,贺云初就啧啧了两声:“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要是在汾西呆十年,估计整个功备营全上都拉不动。”她揪着纱帘吠了吠,纱帘熏了香,奇怪的是这香在风中都没有消散,淡淡的桅子花清香,很怡人。
许常渊也不理会她的调侃,进了亭子,接过侍从手中的布巾擦了把脸。
贺云初跟着一进来就发现端着盆子侯立在侧的,正是司钰。她唇角动了动,没说话,却也没动搭在盆子边沿的布巾,径直走到石桌旁,抓了个果子放在嘴里嚼,没有一点形象。
许常渊接过司钰手中的盆,朝他使了个眼色,司钰脸上看不出表情,垂眸退出了亭子。
许常渊亲自拧了布巾递到她手上:“宁园地方偏,还住的惯吗?”
贺云初因为天热出汗的缘故,颈间细腻的肌肤和脸颊红扑扑的,很叫人心疼。其实,如果不是她平日里习惯了那副粗糙的样子,稍稍拾掇一番,这种偏向英气的长相还是挺可人的。
贺云初接过他布巾,只擦了一把胫间的汗:“你所指哪方面,人,还是环境?”
阵风袭来,吹起一角纱帘,许常渊一转身,正好看到凝眸垂立在亭外三步远处的司钰,眼底升起一抹暗色。
贺云初原本上山就焐了一身汗,又在大太阳底下舞了半天剑,实在难受,反正许常渊也不是外人,便干脆将身上的细布中单衬袍也脱了,只剩下一层细布单衣和千层褶裤。
许常渊倒的确不在乎她的随意,但这亭子也不是只有他们二人,守在亭外的都是些粗糙的男子,贺云初行事作派哪怕再象男子,却依旧与他们不同,他很想提醒她女孩的名声更胜过荣誉,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才算稳妥,便接住了她的问题。
“环境和人?怎么还能分开论吗?”
贺云初瞥了他一眼,有些气恼他的心不在焉:“地方是你选的,人是你派来的,我会不会舒服应不应该舒服都在你的掌控中,你说了算,我客随主便,尽量配合你满意。”停顿了一下,换了种语气继续发飚:“看在咱们昔日的情份上,下一次想做什么,能不能提前告知一二,提个醒也行。”
许常渊愣怔了一下,才发现她的气话不象是在使性子,好像是真的在生气:“谁给你委屈受了?不用顾忌我,找回来就是,身边那么多侍卫,又不是吃闲饭的。”
贺云初一转身,将手中的帕了扔进水盆里,溅了许常渊一脸的水:“这话当真?”那句“我已经这样做了”差点脱口而出。
许常渊伸手,终于落在她的头上,眼底一晃,看到了垂立在外的司钰,压低声音问道:“不会是介意他吧?”
贺云初很别扭的瞅了司钰一眼,发现许常渊这回没跟着自己的思路走。
靴子在凉亭外的阳光下,晒的正暖和,贺云初光脚往外走,司钰象是知道旧主人要做什么似的,捧着靴子走进来,跪在了她的脚下。
贺云初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脚伸出去了。
许常渊望着司钰给贺云初穿好靴子,一句话没说,直到司钰直起身,才挥手让他退下,然后依着贺云初,坐在她旁边。
两人距离靠近,彼此身上的气味都闻的清楚。
“五年前司钰出逃,影响至今未能消除,没想到他来了你这里。”她的声音不高,但她知道外面的人能听到。
“司钰出逃后,陈阵血腥手段清理了我亲自组建训练的那支童子军团,跟意见不合的杨越相残差点两败俱伤。司钰一家至今还在青云山被族军监视生活,过的十分艰难。杨越接手之后的童子军团虽然没再继续面对血腥清理,但优胜劣汰的人才选拔方式还是将大多数人剔除出了军团,长留在青云山,今生或许都再无展露头角之机。这次跟我出来的这些人,都是亲身经历过那件事情的人,我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司钰在你这里……会做出什么事。”
她这番话是说给许常渊听的,也是说给亭外的司钰听的,果然,司钰在听到这话后,沉稳的肩膀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早知如此,当初直接开口跟你要人了。”许常渊满眼歉意地望着她,手用力在她肩头一握:“以后给你补偿个更好的,相信我。”山风袭来,吹起纱帘在空中飘荡,很快将身边的燥热散的了无痕迹,心神也跟着清凉起来。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望着帘外的青山,眼底神态闲适,宁静致远。
但亭外那棵树,再一次很不应景的晃动了起来,而且晃动的比之前还厉害。
许常渊眯起眼:“有人来了,是你的人吗?” 云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