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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飞舟,男,锦川市下属惠陵县城人,家中独子,惠陵县高中毕业考入省会龙江大学考古系,本科毕业后改行,在锦川市福航国际贸易有限公司先后担任销售员、海外业务部经理职务,无不良嗜好或犯罪前科,与同事朋友不存在重大矛盾,人生中可堪一记的事情只有两件,在锦川工作期间父母双双因病去世,以及不久后,因为异地恋难以维持而与交往近十年的女友和平分手。
寻常而一眼能望得到底的人生。
直到在那之后四年,也就是六年前的3月14日,这个平凡的男人意外开车坠江身亡,时年三十二岁。
可他真的死了么?
原本从没有人怀疑过的事情,在这一刻,因为谭曦异常的举动,还有那个令人不得不深思的化名,而突兀地跳进了所有人的视野中。
“对了,惠陵县……”薛书窈越想越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六年前的战国古墓就是在那边发现的吧?蒋飞舟是惠陵人,又是学考古的,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还有,国际贸易公司……有进出口的途径,和走私之间……”
若是不深想也就算了,但此时种种件件事情放到一起,其中的交叠之处便莫名地变得有些诡异起来了。
薛书窈忍不住再次喃喃重复:“他真的死了么?”
在这件事上,几乎没有人比叶麟更有发言权。疑惑既生,他便立刻赶回了办公室,把上锁抽屉里的关于蒋飞舟一案的所有资料重新翻了出来,挨个摊在了桌面上。
最前面是蒋飞舟的基本资料,附有他身份证与大学、工作后所使用的各种证件上的照片,照片中的男人虽然能看出从稚嫩到成熟的成长轨迹,但面部轮廓始终没有改变过,一直是瘦长脸,细眉大眼、白白净净的模样,像个传统的文弱书生。但接下来的照片却完全不同了,上面躺着一具呈现巨人观的尸体,颜面肿胀青紫,裸 露的皮肤上遍布着蛛网似的腐败静脉网,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长相了。
叶麟:“坠江五六天之后,才在下游发现尸体,只能通过服装和随身携带的证件初步判定死者身份。后来经过法医解剖,确定基础健康状况和年龄等特征都与蒋飞舟吻合,死亡时间也没有问题。”
“但是谭哲的失踪也就在那几天里,如果我没记错,当时他33岁,和蒋飞舟非常接近,”薛书窈扶住额头,以一种刻意挑刺的视角重新审视这些档案,“难道就没人想过,仅靠年龄和身高判断死者身份太不可靠了么?”
叶麟摇头,解惑道:“当时还没有人注意到谭哲这个名字,当然更不会针对性地去查。但是局里确实担心弄错死者身份,所以几天之后就辗转联络到了蒋飞舟在国外的叔父,也是他在世唯一的近亲,对方很配合地提供了在当地做的DNA检测报告,局里的法医拿来与死者的DNA进行了对比,认为基本可以认定具有叔侄亲缘关系。”
薛书窈不禁哑然。
原本的问题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她的脑海。
难道蒋飞舟真的死了?
如果没有,那么为什么DNA检测给出了这样的一个结果,而如果他死了,那所有的巧合难道就只是巧合?谭曦连日来的大费周章又有什么意义?
还有那个多年之前经由老孙的手办理了假身份证件的江飞,如果不是蒋飞舟的话,他又是谁?
思路卡住,让薛书窈有些心烦,自从清明以来,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忙得她有些身心俱疲,但偏偏每一桩事件却都没有得到个清楚明白的结果,无数根乱糟糟的线头交织在一起,像是布下了一张让人透不过气的大网。
她深吸了口气,摸出一根烟,正要点燃,却被叶麟抓住了手。他看也不看地收缴了那根烟,在掌心揉碎,淡淡道:“陪我多活几年不好么。”
薛书窈:“……”
叶麟眼帘低垂着,看不出情绪,但在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之下,薛书窈却无端地听出了一丝压抑着的委屈不安。
她心头一下子百味杂陈,忍不住生出个古怪的念头,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个把人从无忧无虑的永无乡里硬生生拉扯进了这苦惧悲愁俱全的红尘俗世里的邪恶女巫,她盯着叶麟沉默了片刻,忽然踮起脚勾住他的脖子,毫无预兆地亲了上去。
不过,与其说是亲吻,其实倒更像是在发泄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叶麟没防备,嘴唇被她咬破了皮,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抽身退开,只皱着眉头任凭薛书窈恶狠狠地在伤口处用力吮咬。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书窈终于放开了他,摸着他的脸轻叹了声:“疼吗?”
叶麟屈指在下唇上擦了下,蹭了满指节的血,他没好气地瞪了薛书窈一眼:“你属母蚊子的?”
薛书窈双手下滑,抓住他的衬衫,看着肩头的衣料逐渐被她的手指攥起褶皱,半晌才怪异地笑了声,恶狠狠道:“吸干你!”
叶麟猛然僵住,不敢置信似的望着她,原本白皙的耳廓涨起一片通红。
“行了,说正事。”在他恼羞成怒之前,薛书窈放下手退后一步,然后清了清嗓子把话题拉回来,“现在有这么几件事,一,拍卖会——”
叶麟似乎松了口气,转开视线飞快地接道:“杀人案局里已经有了结果,复仇杀人,案情清晰。另一边和走私相关的已经交到了省里,据我所知到现在仍然没有明确线索,知情人都已经死了,无论是幸存者还是‘宋盏’都说不清背后那个犯罪团伙的内幕。相关的证物库失窃案,虽然已经抓到了直接动手的嫌疑人,但是指使他们的人始终没有出现过,被盗的证物也已经被嫌疑人直接毁掉。”
薛书窈颔首,面色已然平静:“接下来就是肖荔那件案子牵出来的事情。在我看来,模式仍旧一样,跟踪肖荔的人已经抓到,甚至还顺便抓到了几个走私网络的‘分销商’,但最后的结果却没有什么不同,供货人那条线被干脆地切断了,杀人灭口的……昨天半夜李沅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提了一句,说已经初步锁定了嫌疑人,是个故意伤人、纵火关了小二十年的罪犯,去年刚出狱。他说有新的消息再通知我,但刚才我接到他的信息,那人不见了。”
和昨夜张俐展示的那些档案中的在逃嫌疑人一样,无论是亲戚还是邻居都好无所觉,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伙人的手笔。”叶麟沉声道。
薛书窈嗤了声:“对,可是没有任何办法。和过去一样,无关紧要的嫌疑人随便落网,关键的人就隐姓埋名消失不见,不是我涨他人志气,但那伙人手里有人有船有绕关走私的路线,想要做到这一点,简直太轻松了。就算那些凶手不想背井离乡,只要出国找个黑诊所整整容,再办个假证件回来……”
她说到这,却突然被叶麟打断了:“等等,你说他们有船?”
薛书窈一怔,刚想称是,却猛然意识到这句话中存在着明显不对劲的地方。
——根本没有人确知那个走私团伙究竟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拥有能够在近海穿梭的小型快艇或者游艇、与货轮船员或外国势力合作走私,与独自掌控着能进行跨国走私的船只的概念完全不同,纵然锦川警方对走私团伙实力的估计和推测确实更倾向于后者,甚至基于此做了许多布置,但因为缺乏切实的证据,即便时至今日也从来没有笃定地下过任何结论。
唯一有可能亲眼见证过他们的能力的人,要么是团伙的高层,要么已经死在了两年半以前的那个冬夜。
那么她为什么……
薛书窈脸色倏然变得惨白,巨大而莫名的惊骇感沿着脊骨轰然炸裂开来,她发现她竟然无从判断自己刚才那句话究竟只是脱口而出的不负责任的猜测,又或者是因为一直以来遮蔽在记忆之上的迷雾终于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叶麟比她稳得住,看清她的模样的一瞬间就当机立断地按住了她的肩膀,沉声说:“什么都别想,看着我!”
他连续重复了三四次,薛书窈才蓦地一个激灵:“我……”
她难得露出这种怔忡的表情,双眼虽然看着他,但目光却有些涣散,像是在透过他寻找什么并不存在的景象一般。叶麟心里沉了沉,手上加了一点力气,捧住她的脸:“听我说。你别逼自己,强行回忆不一定是好事!如果你信得过局里的心理医生,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沉稳,拥有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薛书窈渐渐地回过神来,用力按住太阳穴,低声拒绝道:“不用,我没事……刚才我仔细想了下,好像和过去没有什么区别,还是想不起来那半个来月的事情……”
可就在叶麟不知是该惋惜还是该松口气的时候,她却又哑着声音慢慢地说:“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种感觉,他们应该有一艘船,黑色的大船,我只要一想到那艘船,就觉得很难受,好像胸口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喘不上气来……”
叶麟一愣,心脏像是被扎了根刺,疼得厉害,他有心想要说几句温言软语,却又怕泄露了快要漫出来的忐忑不安,结果矛盾之下,一不小心把情绪压抑得过了头,一开口声音比平时还冷硬几分:“那就别想了!”
刚说完,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薛书窈愣了愣,两秒钟之后突然错愕地笑了出来。
随着这声笑,她眼底的迷茫渐渐散去,踮起脚尖和叶麟轻轻碰了下额头,体温交汇的同时,她轻声笑道:“好,不想了。我明白,一切还有你呢。”
叶麟抿住嘴唇,没有作声,像是生怕自己再说出什么蠢话来似的,只是紧紧抱住了怀中的人。
薛书窈叹了口气,感受着周遭包围过来的温暖体温,与过去几百个夜晚里黑暗空洞的梦境中透出的冰冷全然不同。
但在这样的温暖之中,她的表情却依旧冷静,低声说道:“这件事你先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有一个打算。” 深渊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