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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子失联一天,在通常情况下,这甚至根本算不上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说不定就是和朋友出去没心没肺地玩了一趟。
但谭曦却又有所不同。
半个月前他半死不活地被送进了医院,五天前刚刚出院,满打满算,现在身体也就刚刚恢复如常,何况他本来也不是做事顾头不顾腚的那种毛躁的性格,所以基本不用考虑他顶着一颗还在恢复期的脑震荡的脑袋去夜店蹦迪之类的可能性。
如果不出意外,他的失踪必定有更加深层的原因。
薛书窈想了想,问电话对面的夏雯:“你说你约他一起出来吃晚饭的时候发现他不在宿舍的?”
夏雯:“对,他昨天和我说最近课程有小考比较忙,过阵子再联系我,但最近这不是天气突然热起来了嘛,我周末就从家里给他带了个小电扇,打算在食堂给他,谁知道他一直不回我信息,打电话到他宿舍,我才听说他今天根本就没去上课。”
薛书窈:“二十分钟后你到学校小南门等我,我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她抬头看对面的两位boss:“程局、张局,两位应该知道谭曦的事,那小孩有点钻牛角尖,而且从岛上回来之后他的情绪就一直不太对,虽然心理疏导显示没显示出什么来,但我还是不太放心。”
不待张俐说话,程江越就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去吧。”他微微顿了顿,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再怎么说也算是邱苗苗的半个晚辈,能照顾就多照顾一下吧。”
薛书窈垂下头:“是。”
十九分钟后,叶麟的车子停在锦川大学小南门外的时候,夏雯已经等候多时了,似乎是一放下电话就过来守着了。
见到熟悉的两人,她连忙跑了过来,但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叶麟仍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状,淡淡睨了她一眼,靠在车门上,也不出声。薛书窈正在和人打电话,神色严肃,视线时不时从微皱的眉头底下瞥过来,大约过了一两分钟,才说了声:“好,我等你消息。”
她收起手机,问夏雯:“他宿舍号是多少,能带我们进去看一下么?”
“现在?”夏雯一愣,但紧接着就点点头,干脆地带路。
锦川大学宿舍管理比较严格,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从不允许异性进入宿舍楼,几人进楼的时候几个半夜不睡觉打手电聚众打牌的男生差点被吓得直接从窗户跳出去,谭曦的几个室友也没好到哪去,午夜时分听到敲门声,迷迷糊糊一开门,正好对上薛书窈那张毫无表情的苍白的脸,当即就吓得一嗓子嚎了出来。
“鬼啊——”
薛书窈:“……”
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会玩的吗?
幸好紧接着,“女鬼”就出示了证件,黑色皮套上的国徽明晃晃映在眼中,十分辟邪。
谭曦的三个室友全被从睡梦中折腾了起来,三脸迷茫地盯着不速之客。薛书窈却并没对他们详细解释,她从门口快速地环视过并不算大的宿舍内部,屋子结构简单,四张上床下桌的床铺于左右两侧贴墙摆放,宿舍门正对着窗子,外面还有个小阳台。
三个大男生拘谨地站在一边,颇有点手足无措的意思,薛书窈走到距离阳台门最近的那处空床:“谭曦就住这里?”
三人连忙称是。
其实即便不看是否有新近睡过人的痕迹也能猜到,因为整个屋子里唯有那一张床上拉了细棉布的帐子,完全遮住了外面的人窥探的视线,而床铺下方的桌上东西也极少,一切都干干净净的,与周遭混乱而又有些脏兮兮的环境格格不入,像是生硬安插在这间普通的男生宿舍里的小小孤岛。
薛书窈便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么个特立独行的熊孩子,在人群中恐怕也不会太受欢迎。
在她询问其他几人谭曦今天一整天的行动轨迹时,叶麟则拉开了他的衣柜门。柜子里衣物叠放整齐,按照深浅颜色 区分开来,但是总数很少,连并不算大的柜子的三分之一都没有装满,他看过之后,又转身进了卫生间。
片刻之后,他带着一副嫌弃的表情走了出来:“牙刷牙膏和剃须刀只有三份,谭曦的柜子里少了几件衣服,他应该是自行离开的。”
“少了衣服?”薛书窈下意识地问,“怎么看出来的?”
叶麟冷笑:“那个小强迫症所有类型的衣裤全都是两件白的,两件深蓝,两件黑色,这么算起来,现在少了两条蓝色牛仔裤和两件深蓝色短袖T恤和一件黑色长袖衬衫。”
薛书窈探头看了一眼,不由啧啧称奇:“还真是……这小孩居然比你还事儿精?!”
但戏言一句之后,她却又更觉唏嘘,不需要学过侧写或者心理学,单是看着眼前这些与普通大学男生的日常大相径庭的生活痕迹,她就能够隐隐感受到谭曦克制而荒凉的内心世界。
而这种情况在谭曦家中也再一次体现了出来。
从学校离开之后,薛书窈和叶麟又直奔当年谭哲留下的那处旧公寓,谭曦当然也不在家,迎接他们的只有一间与宿舍的风格几乎没有什么不同的空荡荡的屋子,两室一厅的老房子,一室上了锁,连锁孔都落满了灰尘,不知多少年没有打开过了,而另一间还有人使用的卧室则只有一桌一椅一柜和一张单人床,唯一能算得上是装饰的,便仅有桌面上倒扣着的一个小相框。
薛书窈把它翻过来,发现里面是一张——或者应该说是由两张照片拼凑起来的合照,左边是个长相普通可眼睛却好看得带着点邪气的男人,正挽着袖子切菜,露出手臂上狰狞的纹身和刀疤,照片边缘已经泛了黄,显然已经有了年头,而右边的,则是邱苗苗的近照,看样子应该是1.9大案之后到死前这段时间内被人偷偷拍下的,照片中,她了无笑意,抱肩侧立墙边,眼睛斜看向镜头,显然已经发现了偷拍的人,却不知为什么并没有制止。
拍摄时间和风格完全不同的两张照片拼合在一起,十分不伦不类,但稍一深想,却又让人忍不住心酸。
薛书窈沉默了一会,忽然说:“叶麟,前阵子小鱼就对我说,那孩子恐怕从拍卖会上得到了什么不好的灵感,我担心他会走错路……”
叶麟站在她背后,也默然看着那张生拼硬凑的合照,难得地没有讽刺什么。
直到早上,李沅的电话才终于打了过来。
“花儿!我跟你说,再这么着我可都要过劳死了啊!”他上来先大声抱怨了一句,才清了清嗓子,“你让我查的事情查到了。那个谭曦可真够小心的,我查了他的通讯记录,嘿,愣是什么都没找到,比我的脸都干净!后来也是赶巧了,你猜怎么着——”
“说!”薛书窈没心情和他扯皮。
李沅委委屈屈地嘟囔了声:“行吧,我就直说了。这不是还在折腾肖荔的那个案子嘛,局里昨晚热闹的哟,啧啧……正好老孙——就是那个给尾随肖荔的摩托车手办假牌照的——又被拎出来确认一些细节,也是凑巧了,让他听见我提起谭曦了,我当时就瞧着他反应不对劲!你说一个办假证的老油条,居然和邱苗苗家的那小孩认识?这也太邪门了吧!”
薛书窈攥紧了手机,一股浓重的不安开始在胸中浮现:“说重点!”
李沅:“行行行,哎,花儿我真觉得你更年期要到了!反正我就找人连夜审了老孙一回,才发现那小孩住院期间就用医院公用电话联系了他好几回,至于究竟怎么回事,他说他也不知道,不管怎么问,就死活咬定一句话,就是谭曦让人介绍来问他有没有给一个叫江飞的人办过证件。”
“江飞?”薛书窈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和叶麟对视一眼,发觉他也对此人完全陌生,便问,“老孙怎么回答的?”
李沅:“还能怎么回答?说不记得了呗。那小孩还特意强调了,说应该是好几年前办的假身份证,就看老孙让咱们拘留的次数就知道了,他说不定都能日办假证三百份,上哪记得好几年前的老黄历去啊!”
听起来确实很有说服力。
但叶麟却突然冷笑一声:“老孙没说实话,你再去问,看他有没有给谭曦办假身份证!”
薛书窈微愕,随即反应过来,正如老孙所说,许多年前的事情根本不可能记得,谭曦又怎会不知道这一点,他也并不是个沉不住气的普通大男孩,难道还会真想在这种久远的细节上纠缠出个答案不成?那么,联系到他突然的失踪,他去找老孙更大的可能性恐怕是给自己办假身份。
想到此,她立即再次联系谭曦的室友,果然确认了在昨天早上的时候他收到了一份快递。
恐怕那正是老孙的“工作室”寄出来的假证件。
而不久之后,李沅那边也再次验证了这个说法,并且给出了谭曦的假名。
不得不说,这个熊孩子还挺有创意,假身份的名字就叫谭哲。
然而在最初的荒谬感消散之后,叶麟和薛书窈的心情却立刻就变得更为沉重了起来——蓄谋已久的消失,和游走在灰色地带的那些人若即若离的联系,还有谭哲这个假名,无一不暗示了,他接下来要做的恐怕不会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挂断李沅的电话,薛书窈沉默了很长时间,她低头看着桌上谭曦拼凑出来的那张跨越了时空和生死的合照,许久之后,忽然说:“师兄,如果谭曦化名为谭哲的话,那江飞这个名字,你有没有觉得很像是……”
叶麟面色冷肃,低低吐出几个字:“蒋飞舟。” 深渊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