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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听到叶麟叫她让开的声音,但薛书窈压根就没放下手里的石砖——透过烟雾她能隐约辨识出来,仓库内架子已经倒成了一片,如果没有帮助的话,就算里面困着的是只最灵巧的猴子恐怕也爬不出来。
好在大门是最先起火的地方,经过半个小时的焚烧之后,没有被铁皮覆盖住的木头部分早已经焦脆碳化,薛书窈抡起石砖,每一次都准确地砸在大门结构最为脆弱的地方,大概砸了二三十下之后,伴着金属断裂的响声,整扇门板终于脱落下来。
薛书窈连忙向旁让开。黑烟滚滚而出,仿佛滴进水里的浓墨一般朝着外面扩散开来,她被呛得不停咳嗽,趴在地上忍了好一会,头顶的炽热的浓烟终于变淡了些许,她使尽全身力气把歪倒的门板掀到一边,让入口整个显露出来。
“阿托卡!能听见吗!”她厉声大吼,蒙住头脸,猫腰冲进灰蒙蒙一片的门中,抓住最近的一个挡路的箱子,把它拖出来扔到台阶下面,而就在她刚要折回去的时候,斜阻在门口的铁架子发出一声巨响,沉重地倒在了地上,两个人影终于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叶麟的样子糟糕透了,虽然身上没有什么烧伤,但是看起来疲惫到了极点,他单手架着另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看装束应该就是泰德了,不过现在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不知是昏过去还是死了。叶麟勉强坚持着走下台阶就松了手,泰德便像一袋子土豆似的瘫倒在地,而负担的突然减轻让他自己也不由得打了个晃,差点就跟着跪了下去。
薛书窈猛地扑了过去,半拖半拽地把他拉到了远离火场也远离人群的安全地带,她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只是不停地在他身上摸索,像是生怕他少了哪个零件似的。
叶麟累极了,也没有阻拦她的力气,他靠着一棵树慢慢地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被暴雨润湿的空气,过了足足大半分钟才抬起手,按住薛书窈紧紧扣在他肩上的五指。
“泰德呢?”他低低地问。
“你他妈的还有闲心管别人?!”薛书窈气急大骂,可声音却仍在不住发抖。
叶麟被她骂得一愣,不过想想确实有点心虚,便清了清嗓子准备解释几句,但话还没说出口,薛书窈就挣脱了他的手,一把抓住他的面具扔到一边,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也揭开了自己的假面,露出了底下苍白的面容。
叶麟连忙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这边才低声斥责:“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干你!”
薛书窈咬牙切齿地打断了他的话,按住他的胸口把他推向树干,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叶麟完全没来得及反应,在湿冷而柔软的触感覆上来的一瞬间,他只觉脑子里轰然作响,仿佛全身血液全冲到了天灵盖上,尚未完全缓解的缺氧感飞快地卷土重来,让他的意识在几秒钟之内只剩一片空白,而等他终于找回了最基本的感知和思维能力的时候,薛书窈已经直起身体,结束了那个毫无铺垫的亲吻。
“你可以再僵硬一点,我就感觉更像奸 尸了。”她盯着还处在震惊之中的叶麟,一脸冷酷地评价。
叶麟一脸空白:“……”
这是个脑子正常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不,就凭刚才那个动作,那也不是个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但紧接着他就听见薛书窈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道:“叶麟,你喜欢我吗?”
叶麟:“什么?”
他陡然生出一种荒诞感,怀疑他们两个人是不是不小心拿错了剧本。
可他刚说了两个字,薛书窈就反悔了:“等等,先别回答,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个有点无奈的笑容:“有些话我过去从没说过,因为那时候我总是患得患失,不知道咱们究竟算是朋友还是情侣,想要问你,却又担心万一是我自作多情,以后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所以那个时候我每天都在等着你来戳破那层窗户纸,可是我等啊等,等了三年多也没等到,直到毕业的时候,我认命了,然后突然接到了那个保密任务……现在看来,大概不是每个姑娘都有等到喜欢的人来向自己告白的好运气吧。”
“喜欢的人”四个字让叶麟双眼微微睁大,他总以为薛书窈比他还小上几岁,在感情方面应该更加懵懂,却没想到原来迟钝的只有他一个人。蓦然间,当年相处中的许多细节全都变得清晰了起来,那些仿若不经意的暧昧还有意味不明的谨慎试探终于有了解释,不知为什么,他忽地有些心酸。
薛书窈没有看他,她停顿了一下,笑容渐渐落了下去:“是啊,我喜欢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开始就是,直到现在也从来没有改变过。前些年里,我一直盼着等一切结束了,我一定要找到你,亲口告诉你,那天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绝非出于我的本意。你喜欢我也好,不喜欢我也好,甚至就算我找到你时你已经结婚生子了也没有关系,我只是希望能再光明正大地站在你面前,告诉你,你没有看错我,你曾经看重过的小师妹并没有真的变成一个自甘堕落、知法犯法的混蛋。”
薛书窈仰起头,雨水顺着她的面颊滑落,让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她的表情却依旧淡漠,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截断了所有没能完成的设想。
她低声说:“可是一切从没结束。”
叶麟垂在身边的右手猛地一缩,指尖抓进了被雨水打湿的泥土里。
或许就像薛书窈说过的那样,她只是竭尽所能地做了必须要做的事情,所以从没有片刻为此后悔过,但他此时却突然明白了,不后悔并不意味着不会感到难过。世上总有那么一条路,哪怕行者已经遍体鳞伤、痛彻骨髓,却也只能咬着牙走下去。
叶麟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震得胸腔生疼,他勉强保持着语气如常:“但你仍然可以来找我,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你的任务都已经结束了,你可以……”
他没有说完,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
其他人都忙着照看被从火场里拖出来的泰德,没空来管远在另一边的他们,周围除了余火燃烧的响声,就只剩下暴雨落下的声音,越来越厚密的雨帘像是隔绝出了一方独立于世外的小小天地。
薛书窈深深地看着他,从地上拾起面具遮住了表情。然后,她低声地笑了起来,但笑声里却满溢着哀伤与自嘲:“那么多人的命啊,本该像山一样压着我,让我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可我呢?我却像是个背叛者一样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甚至连他们最后的时刻都不记得……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怀疑,那个犯了大错、把所有人都带上了死路的人是不是我!所以,师兄啊,从劫后余生的那天我就知道,我变不回当初那个脑子里只有阳光灿烂的小姑娘了,太多事情已经改变了,一切都再也找不回来了,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你,充作英雄一样炫耀自己的功绩和委屈。”
叶麟蓦地抬起眼睛盯住她,但薛书窈却转开了视线。
他紧抿着嘴唇,神情异常严肃,慢慢地伸出唯一还能动的左手隔着面具轻轻碰了下她的脸:“你其实不需要……”
薛书窈抓住他的手,再次摇头:“不必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过去不需要,现在更不需要靠向谁博取同情才能坚持下去。我现在改变了主意来问你,只是因为今天我突然发现我不想和邱苗苗一样,明明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始终瞻前顾后地没有勇气问出来,一直拖成了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到死都得不到一个了结。所以,师兄,叶麟,告诉我答案吧,你喜欢我吗?”
“我……”
虽然薛书窈称之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叶麟却分明感觉到一种难以形容的酸涩感淤塞住了整个胸口,沉重得让他无法随意许下任何轻佻的承诺。他沉默了许久才重新开口:“你不需要变回当初的那个小姑娘。”
他的手顺着薛书窈面具的边缘向后滑去,扣住她的后颈把她用力拉向自己,在感受到怀中冰凉的体温的那一刻,许多年前他始终没来得及明白,更没有机会说出的那份心意终于清晰起来,化作了一个迟来的答案。
他的声音沉缓而笃定:“薛书窈,我喜欢你。”
薛书窈默然片刻,仰头看向乌沉的夜空,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并不显得意外,甚至也看不出感动的迹象。或许因为答案不外乎是或者否,都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无论是哪种她都早已有了准备,而正像她说的那样,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此时只不过是想要一个结果而已。
这种反应让叶麟心底有些空,一种不安的情绪悄无声息地滋生出来,但就在这时,薛书窈终于还是软化了挺直的脊背。她顺着他的力道慢慢垂下了头,额头紧紧抵在他颈侧,双手环抱住他,轻声说:“谢谢你。”
叶麟收紧了手臂,感到心脏总算落到了实处。
然后他就听见薛书窈在他耳边揶揄道:“你刚才是不是担心我不要你了?”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兀,叶麟禁不住一僵。
薛书窈低低地笑起来,并不继续戳穿他,而是再一次转变了话题:“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的眼睛特别漂亮?”
叶麟虽然不是那种英俊到让人屏气凝神围观的美人,但从小到大被夸赞的次数也不少,对这种老生常谈式的赞美自然充满了免疫力,可他没料到下一秒钟薛书窈就直起腰,捧着他的脸认真地说:“像是阳光的颜色。”
叶麟:“……”
他一声都没出,强作镇定地维持着淡然的假象,但即便控制得住表情,身体的反应却骗不了人,血流仍在持续不断地往脸上涌。
薛书窈眯起眼,兴致盎然地盯着他渐渐泛起绯红的耳朵尖,伸出手捏了捏。
叶麟简直要炸毛,可惜她却精准地拿捏好了时机,在他张嘴斥责之前就飞快地缩回了手,眼神中的戏谑也随之收了起来,正经人似的问道:“对了,还没问你,你是怎么跑到仓库里面的?泰德又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话题被强行被掰回正轨让叶麟非常郁闷,只觉一肚子的刻薄话全都堵在了肚子里,十分憋得慌,但正事当前,他也只能色厉内荏地瞪了薛书窈一眼便作罢。
然后他的表情也很快严肃了下来,转头看向远处仍被人们围在中间喂水救治的泰德,皱了皱眉头,声音低沉:“在灭火时我听到仓库里有人求救,进去之后发现泰德和玛雅被困在了火场里,而泰德……他杀了玛雅。” 深渊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