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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书窈完全愣住了。
“你再说一遍？谁杀了谁？”她年纪轻轻，还不至于耳背到听不清这么明确的一句话，但是理智上却完全无法接受。
毕竟相比于她和叶麟而言，泰德与玛雅这一对情侣腻歪的程度简直能拿来裱在墙上让人瞻仰观摩并写出五千字观后感。
可她认真观察了一会，却发现叶麟并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他再次重复道：“你没听错，泰德亲手杀了玛雅。”
他捏了捏眉心，看上去又丧又烦躁，活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不高兴猫，咬牙切齿地说：“你能相信吗？那个混蛋玩意他居然往他女朋友脖子上扎了好几刀，然后用血把衣服打湿，好让他自己不用被烟熏死！”
薛书窈一时不知该怎么吐槽，心里仍然充满了不真实感，做梦似的问道：“他是不是肾功能有点问题？”
——听说过在极端危急的情况下喝尿或者用尿液打湿布料过滤烟尘的，但没听过有谁用人血来干这个的，不得不说，这位模范男友实在是相当有创意。
叶麟听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糟心地叹了口气，然后冷冷嘲讽道：“也不全是这样，他大概是吓疯了，觉得氧气有限，杀了‘竞争者’他就更有可能活下去。呵，发现火势突然变大、我也出不去了之后，他甚至还狗急跳墙，做起了连我一起干掉的美梦呢！”
薛书窈讶然扬起眉毛，但没做评价，她一言不发的站了起来，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掰掉横生的细杈，仔细掂了掂手感。
“你干什么？”叶麟直觉不对，赶紧问道。
薛书窈回头冲他凉飕飕地笑：“别担心，维持人设而已。你看，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疯子，既然是疯子，那我听说了这事之后，怎么可能不去打断他的狗腿来帮你出气呢？”
叶麟：“……”
不，他分明觉得那个所谓“人设”就是个充门面的幌子，她可能只是单纯地想要打断泰德的狗腿而已。
那种仿佛角色互换了的怪异感顿时更加强烈了。
薛书窈弯了弯眼睛，没拎着树枝的那只手抬起来，在他头顶上揉了揉，像是在给猫顺毛：“没力气了就乖乖歇着，我一会就回来。”
说完，她完全无视了叶麟要暴起砍人似的表情，施施然拖着足有一米多长的木棍往远处的人群走了过去。
泰德应该是刚刚被救醒过来，极端的焦渴让他一头扎到了一只干净的水盆边上，贪婪地捧起水往嘴里灌，他脸上和手上残留的黑红血迹随着动作晕开在水中，然后又被他捧起来囫囵咽下。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喀拉喀拉”的响声，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划过地面的石砾，干渴稍微缓解之后，他疑惑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起头，可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只见一道黑影迎面袭来！
他慌忙向后躲闪，但还是没能避过那一击，坚硬的木棍从他肩膀边上狠狠抽过，疼痛让他惨叫着仰倒在地，一阵眼冒金星之后，他才瞧见了袭击者是谁。
高挑清瘦的女人手里提着树枝做成的木棍，背着光走到他身边，抬起了一只脚重重踩在他胸口上，狐女面具上的金红彩绘在火焰与雷闪的映照下泛起妖异的光，让她看起来像是林间的鬼魅。
“来、来人啊！”泰德双手巴住地面，拼命往后挪动身体，“救命！杀人啦！”
薛书窈“扑哧”一声笑了。
“可不是杀人了么。”她抬手把木棍抵在他胸前，用力压了下去，像是准备把他钉在地上，在男人的痛呼声中轻描淡写地说道，“尸体还在仓库里呢。对了，玛雅的血好喝吗？”
泰德嘶哑的叫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正准备拉开薛书窈的老管家和几名客人全都愣在了原地，惊疑的目光在他脸上残留的血迹上逡巡。
“你说谁的尸体？”有人问。
薛书窈笑了，却没有正面回答：“本来嘛，你爱杀谁是你的事，我也管不着，但是你敢把你的脏爪子伸到我的人身上，那我就只好帮你把它剁掉了。”她顿了顿，笑声愈发温柔而甜蜜：“泰德先生，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泰德说不出话，只是拼了命地往后挣扎，表情像是见到了什么魔鬼。
老管家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虚拦了一下：“唐镜小姐，我们能理解你为什么愤怒，但是现在情况……比较特殊，凶手还没抓到，这样动用私刑是不是……”
“哦？动用私刑不太好是吧……”薛书窈的语气阴沉沉的，有点瘆人，“那怎么办呢——你可别说要把他交给警察！莫非我来错地方了，这其实是哪个法制节目的员工联谊会？”
正准备帮着地上呻吟哀嚎的男人解围的人们纷纷停住了动作，面面相觑起来。
没有人比犯罪者更清楚自己的罪行，无论是出于贪婪或者仅仅是好奇，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都是收购赃物，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或许对于他们而言，除了被凶手盯上以外，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被警方获悉了。
老管家作为主办方的一员，立刻也发现了自己言辞的不妥之处，爱莫能助地对着瑟瑟发抖的泰德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薛书窈笑吟吟地环视了一圈，高高扬起了手里的木棍。
但就在泰德已经绝望地闭眼惨叫起来的时候，她却突然把木棍往地上一抛，朝着他大腿皮糙肉厚的地方狠狠踹了两脚，轻蔑道：“站起来！”
原本已经不忍地别过头去的人们重新看了过来，满目惊讶之色，薛书窈却只觉齿冷——一群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不吝犯罪的人们，此时居然像是道貌岸然的道德家一样，谁都不忍看到地上可怜的男人血溅三尺，所以只好自欺欺人地转开眼，却完全没想过那个被他杀死了的女人此时还躺在火焚后的焦土之中，尸骨未寒。
薛书窈突然就失去了做戏的兴致，冷冷说道：“既然这个废物是被凶手关进仓库里的，说不定他能知道一些新的线索。”说着，居高临下地睨向蜷成了一团的泰德：“我建议你现在就开始祈祷你能说出点有用的东西。”
她没有加上什么威胁的言辞，但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却仍然让泰德打了个冷颤。
雨仍在不停地落下，仓库里的火已经完全熄灭了，不久前还灼热的空气也已经因为冷雨和夜风而迅速地降了温，到处都显出一种灾厄过后特有的凄凉。
叶麟恢复了一点力气，从远处慢慢地走了过来，在众人情绪复杂的注视中，他平静如常地吩咐：“管家带着你的人去清点里面的东西吧，其他人把玛雅的尸体抬出来。”
泰德又哆嗦了一下，瑟缩的模样让人绝对想不到他在半小时之前刚刚为了让自己有更大几率活下来而亲手杀死了感情亲密的恋人。
大火是从仓库外围燃起的，主要被焚毁的部分集中在大门附近，而里面虽然匆匆洒了一些酒和食用油当作助燃剂，但或许因为量不够多、附近缺少易燃物，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并没有像是凶手预计的那样充分燃烧起来，这才给了仓库里面的人以生还的机会。
在叶麟的指点下，一行人卸下了整扇大门，搬开东倒西歪的货架和箱子，踏着满地的灰烬摸索着走了进去，短短十几米的路途很快就到了头，最里面远离起火点的角落处被清出了一片空地，大火熄灭后私下里静谧无声，在空地边缘安静地倒着一具年轻女人的尸体。
因为大火并没有烧到这里，尸身衣着完整，看不出任何火焚的痕迹，但即便如此，她的表情也与安详丝毫扯不上任何关系。面具早已碎裂，其中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碎瓷片正插在她的脖子上，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女人原本甜美的面孔因为失血而惨白灰败，一双眼大大地睁着，似乎到死都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深渊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