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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正要赶往坟地，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了他们。

　　是老村支书。

　　他避开刘雪祖孙俩，快步追到办公楼门口，小声问：“对了，我刚想起来，刚才你们是不是提到焦萍了？”

　　警方几人本还有些着急，听到这话，叶麟脚步微微一收：“边走边说！”

　　老支书连忙跟上，又听到对方追问，便说道：“焦萍我也认识，从小就常来我们村——哦，刘嫂子就是她姨，她妈去得早，刘嫂子对她跟亲母女也不差什么了。怎么，她那么本本分分的人也惹了事？”

　　这话简直让人没法回答。

　　但同时，几人却又因为老支书无意间说出的这句话而兴奋了起来，他们都意识到，两家之间的亲戚关系很可能就是刘宝树主动自首意图顶罪的原因，而且，也从某种意义上解释了焦萍和他合谋杀人绑架的动机。

　　薛书窈想起在会议室外产生的念头，低声说：“看刘雪的年纪和她对王磊死亡的反应，她很可能就是张孝全口中那个在张娇之前……的女孩。”

　　确实，应该只有这一种可能才说得通。

　　甚至可以说，在刘雪受到侵害之后刘宝树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去工地应聘、并且始终没有公开他是焦萍的姨丈这件事本身就说明了，从最初开始，他和焦萍就已经做好了复仇的打算。

　　而最终促使他们动手的直接因素，或许并不是在很多人看来令人垂涎的玉璧，而正是被丈夫虐待甚至抛弃了的刘雪。

　　仔细想来，刘家老太太说的那些话恐怕已经透露出了很多信息——她并不知道王磊是谁，这也就意味着她根本不清楚刘雪曾经受到过侵害，而通过她和刘宝树相处的模式来看，刘宝树并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的作风，甚至在老婆面前颇有些软弱。而就是这么一个男人，当初却力排众议作保并说服了家人才定下了孙女刘雪和风评不佳的钱某的婚姻。

　　刘宝树这种反常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刘雪又为什么同意这桩近似于包办的婚事？

　　是不是刘宝树早已知道了刘雪受害，并且与钱某达成过某种私下的协议，才会误认为钱某会“宽宏大量”地不计较自家孙女的“失贞”，婚后会好好对待她，而刘雪也是相信了这种说法，所以才答应结婚？

　　虽然现在还没有就这方面审问过刘宝树，但从逻辑上来讲，这种推测是完全说得通的。

　　甚至也只有这样，刘宝树才会因为刘雪婚后生活的不幸而产生报复王磊一干人的念头，而不是直接打上钱家去帮孙女撑腰。

　　“如果刘雪能够自愿出来指证孙铭和王东良他们的话……”这时，孙勋忽然说了一句。

　　薛书窈被打断了思路，回过神来，瞧见孙勋若有所思的神色，知道他已经在考虑日后怎么处理尚在棺材里埋着的绑架受害者了，一时间心情不由得有些古怪。

　　作为强奸案的嫌疑人，孙铭和王总等人一起，应当得到应有的惩处，但是作为绑架案的受害人，警方也必须全力解救他。

　　说话间，已经到了村外的一片小山坡，林间零零散散地散落着不少年久失修的老坟，看起来都有了年头，甚至若不是墓前歪斜的木碑石碑的话，几乎难以辨认出那里曾经埋葬着尸骨——如今因为移风易俗的缘故，许多村民已经把先人遗骨迁移到了统一管理的公共陵园里，剩在这里的大部分已经算是被遗忘了的，简直像个乱葬岗，加上这天从一早开始天气就阴沉沉的，又正赶在此时落下了雨来，坟土须臾间就被雨水打湿，林中一阵阵阴冷的气息不停弥漫出来，让周遭气氛变得更加压抑了几分。

　　叶麟随手捡了段枯枝戳了戳脚下的土：“散开！尽快找出被翻动过的地方，必须赶在雨变大之前找到人！”

　　否则的话，就算现在孙铭还活着，恐怕等到松软透气的土壤被雨水打湿之后，他也会很快窒息而死。

　　跟来的民警立刻四散开来，开始拉网式地搜索这片山林。

　　可天气仿佛故意要与人作对，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大雨便已现倾盆之势，天色极迅速地黑了下去，豆大的雨点从稀疏的枝杈间落下，砸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在林深处大喊：“找到了！这里的土是松的！”

　　众人连忙从各个方向赶过去，只见那里已经辨识不出坟包的原样了，只比平地多了丁点隆起的弧度，叶麟站定了，拿树枝又试探着戳了几下，确定脚下泥土的松软不是因为雨中泥泞导致的，立即从旁边人手中接过铁锹：“挖开！”

　　幸好没有找错地方，很快，埋在地下里的一具半朽的棺木便露了出来。

　　人们七手八脚地把棺材抬了出来，拔掉上面一看便是新钉进去的钉子，掀开棺盖。

　　失踪了一天一夜的孙铭果然在里面。

　　“还有气！”有人俯下身试了试他的鼻息，然后兴奋地喊道。

　　棺木埋得不深，其中存有少量空气，加上新翻过的土壤疏松透气，侥幸让孙铭没有窒息而死，但即便如此，他也早已经失去了意识。

　　薛书窈已提前联系了救护车，此时刚好远远听到了尖锐急促的鸣笛声。

　　她递了张湿巾给叶麟擦手，站在忙碌的人群后方，与一些人成功解救受害者的欣喜不同，她皱眉看着被平放在地上的孙铭，冷静地判断道：“估计要完。”

　　孙铭的状况不好，虽然还没断气，但是被挖出来的时候已经口吐白沫，通过周遭难闻的味道来判断，大概也失禁了，不知道是因为和身边枯骨亲亲密密睡了一夜给吓成了这样，还是因为长时间缺氧导致的。

　　叶麟的反应和薛书窈差不多，他冷眼看着赶来的急救人员把孙铭抬上担架，并没有浪费时间去同情这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自食恶果的受害者，而是立刻开始思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等到救护车开走，他便擦了擦衣服上溅上的泥水，淡淡道：“走吧，记得叫人跟着去医院，留存证据。”

　　出于职责，他不得不救孙铭，但从私心考虑，那种宛如发情的泰迪一样管不住下半身、到处祸害女孩子的人渣无论是被吓疯了还是被闷傻了，都根本牵动不了他一根神经，他更在意的反倒是因为人质无法提供证言，为钉死焦萍的嫌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焦萍昨晚便因为有重大作案嫌疑而被惠陵警方带走了，但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有松口，表现得十分理直气壮，几乎要让人怀疑是真的抓错了人，在没有切实可靠的证据的情况下，警方根本无法扣留她太久。

　　而作为同谋的刘宝树则更是一点也指望不上，他随时都可能改口，把全部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来保全焦萍。

　　或许到了最后事情还真要像孙勋随口说的那样，要指望从凶器上找到能够百分之百确定凶手身份的物证。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又变成了，失踪了二十多天的凶器究竟会在哪里？

　　孙勋指挥着众人在挖出人质的坟坑上方临时搭了棚子保护现场，等着看看能不能从棺材和墓穴里找到有价值的证据，留守在村委会办公楼的同事则把刘宝树带回了局里继续讯问，薛书窈犹豫了下，还是没急着把刚才李沅打来电话的事情告诉叶麟，而是提议：“要不要再回工地看看？”

　　叶麟稍作权衡：“好。” 深渊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