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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辗转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号称去看病的刘宝树。
他虽然病例能装满一箩筐,但这一次却例外,压根没去看病,只是编了个谎话,请假之后便趁机跑回了距离工地不远的家中,整整逗留了一天一夜,电话也不接,白遛着警察在惠陵周边的各个医院诊所转了一大圈,最后还是通过户籍挨个排查,才从一众重名者中间找到了这位老爷子的家庭住址。
而真正的病人此时正在他家的床上躺着。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头脸四肢都略显浮肿,但仍能看出原本清秀的容貌,只不过她双眼无神,床前坐着个老太太时不时地跟她说上几句话,她却像是没听到似的一言不发,只有当哪句话说得触动了心事时,才会默默地流下泪来。
老太太便也跟着抹眼睛,一边忍不住隔窗对着院子里骂:“老不死的你造孽啊!我当初就说那个姓钱的不是好东西,你非要把小雪给他们家!你现在怎么不拍着胸脯保证姓钱的肯定对小雪好了?你倒是说话啊!”
警察进门的时候,正巧就听到这么一句,孙勋冲得最急,差点被从窗户飞出来的一鞋底拍在脸上。
他愣了愣,在旁边发现了闷头抽烟的刘宝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看病去了吗!”
领着警方过来的老村支书也有点懵,连忙从中转圜:“刘大哥,警察同志刚才还说你从工地请假看病去,但医院找遍了也不见人,正担心你出事了呢,我这才赶紧带他们来你家问问。你这是从医院回来了?没事吧?”
刘宝树仍旧低着头不出声。
窗内老太太气哼哼地开了腔:“他一天到晚能吃能睡的,能有什么事!要是有病也是亏心病!当初我就说姓钱的不是好人,小雪不能嫁,偏他给那个畜生玩意打包票……”
老支书连忙咳嗽一声:“老嫂子,别说了啊,小雪出了这事咱们都不乐意见到,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也不能只怪罪刘大哥嘛。”
话音未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年轻女人忽然又开始无声流泪。
老太太当即大怒:“不怪他?不怪他怪谁!要不是这个老不死的瞎了眼,我好好的孙女怎么会让人磋磨成这样!”她叉着腰站起来,冲着窗外喊:“警察同志,你们要是有事赶紧把他带走,该抓就抓,改判就判!活该这个老不死的……”
她还没骂完,刘宝树突然颤巍巍地抬起了头,皱纹纵横的脸上隐有泪痕,神色颓丧:“警察同志,王磊是我杀的,你们抓我吧。”
“……杀、杀啥?!”
老太太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喋喋不休的骂声戛然而止。
就连床上的刘雪也震惊地望了过来。
孙勋早知道刘宝树这次过于巧合的请假多半有蹊跷,但面前年过七旬的老人的自首仍让他感到有些猝不及防。他沉吟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刚从院门进来的两名“钦差”,才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你说你杀了王磊,那你得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
薛书窈和叶麟在村口多耽搁了片刻,此时刚刚跟上其他人,一进来便听见这段对话,两人表情都有点发沉,薛书窈捏了下叶麟的手,制止了他说话,自己扬声道:“被害人身中十六刀,每一道伤口都极深,其中不乏数处软骨组织被切断,且不说有怎样的深仇大恨才会让凶手刺下这么多刀,仅从行凶所需要的力量角度来看,以你的年纪和身体状况就不具备完成杀人的客观条件。”
她停顿了一下,看清刘宝树茫然而又惊慌的反应之后,更加坚定了原本的念头,继续说:“如果你一定要坚持是自己杀的人,我现在可以给你找一头活猪来,只要你能牢牢按住它,连续刺下十几刀不让它挣脱,那警方就姑且认为你确实有可能杀人,不然的话,你最多也就是个同谋,现在说的一切都是为了包庇主犯而已。”
刘宝树愣愣地看着她。
就在这时,屋子里忽然传出沙哑而轻飘的一声问话:“你们说谁……王磊他……死了?”
刘雪猛地从床上弹坐了起来,双手扒住窗框,难以置信地瞪视着院子里的人们:“他真的死了吗?”
但还不等别人回答,她就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死得好!那个畜生该死!死得好!”
别说是还摸不清情况的外人,就连守在床边的老太太都被这一幕吓着了,慌忙把手舞足蹈的刘雪按回床上:“小雪,小雪你这是怎么啦?可别吓唬奶奶啊!”又转头望向木然不语,只是默默地淌眼泪的刘宝树:“老头子,到底谁死了,怎么又和你扯上关系了?我怎么听不明白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一时间,几人各说各话,院子里乱成一团。
孙勋清清嗓子,指了个民警:“你去跟老太太说明一下情况,其他人先把刘宝树带回去。”
但正要带人离开,却忽然听叶麟第一次开口了:“等等。”
孙勋都走到院门口了,脚步一顿:“还有什么事?”
就耽搁了这么几秒钟的时间,屋子里老太太已经反应过来了,慌忙追了出来:“哎,警察同志,你们不能就这么把我家老头子带走啊!这老东西就是顺口胡说,他才没有杀人的能耐!这要真被抓进了公安局,以后他还怎么做人哪!”边喊边抓住刘宝树,一边虎视眈眈地推开周围的警察,一边死命地把人往自己身后藏。
叶麟差点被她扯掉了西装扣子,又不好和个快缩水到只剩自己一半高的老太太计较,只能无奈地往旁边让了几步,但说出来的话却十分严肃:“刚才我们整体观察了一下村子的位置,和工地距离合宜,足够焦萍在无人关注的那一两个小时里把人转移过来,尤其还方便在需要的时候由刘宝树接应,所以我们觉得孙铭很有可能被关押在这附近。”
孙勋脸色骤变。
孙铭已经失踪整二十四小时了,如今还生死未卜,显然时间拖得越长,他生还的可能性就越小。
想到此,孙勋也不再急着带刘宝树回局里了,转头问老支书:“老哥,借个地方问话行吗?”
村支书依旧弄不清楚今天这场乱糟糟的大戏究竟是怎么个前因后果,但依稀觉出定然是件了不得的大事,连忙点头:“哎!行行,没问题,我们办公楼就在那边,会议室还空着呢!”
听说不用把人带回公安局,老太太也终于平静了一点,不再跟护仔的老母鸡似的了,只是仍然跟刘雪一起互相搀扶着,边抹眼泪边跟在一众警察后面,前面的人进了会议室,她们便趴在门外等,脖子都伸得比平时长了两寸。
会议室里一共就三个人。
刘宝树坐在一边垂着脑袋不出声,他对面是叶麟和孙勋两个。
薛书窈本来是打算一起进去的,但就在刚刚,她临时接到了李沅的电话。
自从永涛传来那段分辨率不高的客运站视频之后,临近的省市就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拍到过疑似谭曦和蒋飞舟的图像。直到一个小时前,可谓是无心插柳,市局技术人员在处理从做假证件的窝点里缴获的各种物品时,李沅无意间发现了其中有一个客户的名字标注着“郑希”,他立即就留了心。
——那是六年多以前谭曦改名之前曾经用过的名字。
再仔细一查,虽然电脑里没有照片留存,但通过涉嫌造假的嫌疑人的反应,可以初步认定此郑希正是彼郑希。
难怪找遍了各地购票记录也找不到线索,原来那个贼精的熊孩子居然早就给自己多做了一份假证件。
不,或许还不止一份。他既然是冲着蒋飞舟去的,那么应该还提前给对方也办了一套假身份。
有了这个名字作为线索,李沅迅速查找了五一当天永涛的购票记录,这一次,顺利地发现了谭曦曾购买了十余张车票,分别指向不同目的地,而在这样一步步追查下去之后,最终确定他们的真实目的地是距离本省数千公里之遥的云沙市。
按照李沅稍显夸张的说法,在最近的三四天里,那俩人几乎是贴着祖国海岸线跑了一整圈。
最后他问:“花儿,你说这俩人跑到云沙市是要干嘛?那小子就算认定了蒋飞舟是杀他养父的凶手,也不至于把人给带到几千公里之外去杀吧?你看我要不要联系那边的同事把他们……”
薛书窈瞥向一边坐立不安的祖孙俩,在得知了王磊的死讯和祖父被警察盯上之后,不久前还槁木死灰一般的年轻姑娘已经迅速地恢复了正常,除了身体还有些虚弱以外,几乎看不出与普通人的区别了,这让她不由得生出了个微妙的念头。
她敷衍了李沅几句,随后严肃道:“不要惊动他们!谭曦那人不是平常的小孩,他做事肯定有自己的目的,帮我和叶麟定两张去云沙市的飞机票,最好明天,不,最好是今晚的红眼航班!”
刚说完,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叶麟步履匆匆从里面走出来:“走!在土葬的棺材里!”
薛书窈禁不住一怔——这可真够有创意的,居然把绑架来的人直接活埋了!
边走着,叶麟边低声解释:“我用焦萍诈了他一下,他以为咱们什么都知道了。然后我告诉他……”
“人质的死活在给焦萍定罪的时候影响重大。”薛书窈接道,见叶麟微微颔首,不由叹了口气,“现在就希望人还能喘气吧!” 深渊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