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深渊密码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一想到要再一次被那些血债累累的走私贩子逃掉,薛书窈就觉得连美味的菜肴都失去了滋味,她勉强笑了下:“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顾哥了。”
但就在这时,叶麟突然叹了口气:“能问问那座度假岛上搜到的监控情况么?”
“监控”两个字一入耳,薛书窈霎时一个激灵。
那座岛上建了好几座专门用来“审查”可疑客人的小屋,屋子里隐藏了不少摄像头和窃听器,既然如此,那么岛上一定会有一处专门的监控室,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找到他们经年累月拍下的监控视频。
那些视频里面出现的人,一旦通过了审查,恐怕紧接着就会成为“午夜岛”的客人。
——同样也可能变成引导警方追查到主办方的证人!
盲目的沮丧感被驱散之后,薛书窈思维骤然一清,之前因为关心则乱而忽略的细节重新浮现出来,她揉了揉太阳穴:“对了,还有凶手。既然他们中的一人能混成拍卖会保安,就证明凶手并不是对主办方毫无了解!‘宋盏’现在装作不知道,恐怕不是因为其中牵扯太大,让她感到了危险,就是准备在更关键的时候把信息当作筹码来争取减刑!”
顾行刚来到锦川两三个小时,还没来得及实地了解这种最细致的情况,闻言思索了片刻,摇头道:“前几天特侦组收到的案件资料里没有相关信息,刚才也没有听说。”
这可就奇怪了……
那么大个监控室,不可能没人发现吧?
还是说,监控室虽然被发现了,但警方突发的行动又和六年前的劫案一样走漏了风声,让主办方的人提前带着里面的监控资料逃掉了?
甚至还有一种更可怕的可能,警方上岛的人员中,有人故意破坏了证据!
薛书窈忽然就想起了不久之前程江越给她看的那份密密麻麻的人名列表。
她下意识地收紧手指,扣住了座椅边缘。
但下一秒,却觉得手上一暖,她愕然扭过头去,只见叶麟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淡的表情,就好像默默覆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薛书窈不想辜负这份好意,强迫自己弯了弯嘴角,然后若无其事地端起碗喝了一口汤。
满口的苦。
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她突然有点想吐,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翻腾了一下,心悸的感觉几乎让人窒息,她放下碗,深吸了口气,但是心跳却还是越来越乱,指尖也开始一点点地变凉。
她将胸口翻涌的躁动感强压下去,轻描淡写地“哎呀”了一声:“对了,想起来件事,我出去打个电话,你们先继续。”
李非鱼深深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显然觉察到了不对劲,但是没有戳穿这个不怎么走心的借口。
薛书窈无暇关注别人的反应,她快步走出饭馆,轻车熟路地转向右边,没走几步手边就是一条只容一人穿行的昏暗窄巷,她闪身钻了进去,背靠在冰冷的砖墙上,动作粗暴地拉开手包翻找起来。
隔层的拉链里面静静躺着一只小药瓶,她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沉重,但是仍旧面无表情,熟练地从瓶子里倒出几片药,看也不看地吞了下去。
“也许应该给程局打个电话问问……”
她闭着眼睛靠墙蹲了下去,让药效和背后传来的冰冷坚硬的触感一起慢慢驱散心中沸腾燃烧的焦虑与恐慌,尽量将用按部就班的理性思维将自己从病态情绪的支配下抽离出来。
“是什么药?”忽然,一个最不想听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薛书窈全身一僵,蓦地睁开眼。
她攥紧了药瓶,勉强笑了下:“放心,不是毒品。”
叶麟却没有配合她拙劣的玩笑,沉着脸从巷口一步步走近。道路曲折狭窄有如羊肠,他个子又高,这样走过来莫名地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你吃的到底是什么药?”
薛书窈张了张嘴,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把急促颤抖的呼吸压得极低,笑道:“都说了没事,你先回去,我给程局打个……”
“够了!”叶麟低声打断了她的话,猛地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到墙上,“你得了什么病?病了多久?在岛上的时候你也一直靠服药控制病情吗?你……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薛书窈肩胛被撞得有些疼,原本并不严重,但这个时候她的情绪就像是座被强行压制住的活火山,只需一点额外的由头,便立刻能牵连出一场天昏地暗的大爆发。
而这一丝尖锐的疼痛正好就成了爆发的引子,她忍无可忍地推开叶麟:“你以为你是谁!我都说了——”
叶麟毫不退让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冷笑道:“我是谁?我以为我是你男朋友!你又拿我当什么?你闲着无聊的时候才能施舍出来五分钟逗弄的宠物吗!”
薛书窈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瓢冰水。
她愕然瞪着叶麟,但情绪却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好像做了件蠢事……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半晌之后,她声音干涩地开口,随即低下头,沉沉叹了口气,妥协地把手向前递了过去,“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情我自己就能解决,没必要让别人跟着烦心。”
叶麟却没有接过药瓶,甚至没有试图去辨认上面的文字,他沉默地注视了薛书窈片刻,将那个小瓶子和她苍白冰冷的手一起握进了掌心,然后展开另一条手臂,圈住她的肩背,将她按进了自己怀中。
薛书窈一愣,脊背陡然僵住,但紧接着,她那双已经许多年都没有流过泪的眼睛就突然有些酸胀。
她强迫自己睁大眼睛,用尽力气地将嘴角向上掰出了个生硬的笑容,但还没说话,叶麟就先一步阻止了她:“我知道你能自己解决。”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一种无机质的冰冷感,清晰地承认道:“你和我都是一样摸爬滚打出来的,甚至你这些年遇到的事情只会比我见过的更加凶险,如果有什么你无法解决的事情,那么大概我也无能为力。”
薛书窈没出口的解释就卡在了喉咙里,觉得试图给他讲道理的自己十分可笑。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叶麟的话并没有就此结束,他的手臂渐渐收紧,沉声说道:“我知道你不需要谁来保护,可是,我本就从没想过要做你的保护人,我只是希望在你面对那些沉重的事情的时候,能和你站在一起,而不是永远只能做一个隔岸观火的旁观者!”
薛书窈:“……”
她有些词穷,忽然意识到过去那些年的隔阂并不是几句表白或者潦草的四字“再续前缘”就能完全抹平的。
默然片刻之后,她低声说:“我说过,我不是当初那个天天傻乐的小姑娘了,如果你后悔……”
“后悔?”
叶麟冷冷打断她的话,他眉头紧皱着,瞳孔全部笼罩在眼睫的浓重阴影下面,阴沉得像是一只随时会跳起来咬断猎物喉咙的猛兽,但与此同时,他却又异常地克制,没有任何一个字音超过低语的范畴。
他就这样愤怒却又冷静地低声说道:“我不后悔。薛书窈,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只是后怕!”
薛书窈一怔:“你……”
“你知道吗,我这些天一直在后怕,”叶麟垂下头,嘴唇擦过她的耳边,声音更轻了,“我每天都忍不住设想,1.9大案发生的时候如果稍微出了些岔子会怎么样?如果那枚射进你胸口的弹片没被骨头卡住会怎么样?如果邱苗苗没有一路飙车把你及时送到医院会怎么样?……如果你没能活下来再见我一面,又会怎么样?”
薛书窈让他飘忽而冰冷的语调激得寒毛都竖起来了,她下意识地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但是身体刚一动作,腰身就又被紧紧箍住。叶麟偏头狠狠咬住她的耳垂,感觉到她疼得一哆嗦,才舔了下沾在犬齿上的血,冷笑起来:“我会一直恨你,一直无法原谅当初的事情,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一辈子。直到我死的那天都不知道真相究竟是怎么样的,不知道你究竟经历过什么,又独自一个人承受了什么!我的一辈子都会是一个被蒙在鼓里闭目塞听的笑话,连到你的墓前献一束花的资格都没有!”
薛书窈扣在他背上的手五指骤然收紧。
陵园中那些墓碑上熟悉的名字一个个闪过她的脑海,还有它们所对应的熟悉面容,那些忘不掉的音容笑貌……
可是她唯一想不起来的,就是他们最后的时光——他们一起经历过的,却被她这个唯一的幸存者擅自忘记了的最后的结局。
医生说过,这种遗忘可能是外伤导致的,但也可能是心因性的,出于人体对自己的保护,如果是后者,或许这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但无论怎么包装,如何解释,都无法减轻她心中沉重的负罪感,让她每时每刻都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无耻的背叛者。
而无论是否出于本意,她差一点就把她在这世上最喜欢的人推到了同样的境地。
“抱歉……”
叶麟沉默许久,最后也只是摇摇头,长长吐出一口气。
薛书窈靠在他怀里,被咬破的耳垂还在泛着刺痛,箍在她腰间的手臂也仍然强硬得像是要把她勒成两段,但她却莫名其妙地放松了下来,多年以来第一次把防备尽数卸下,开始试着将全身的重量都维系在另一个人身上。
“是缓解焦虑的药,”她闭上眼睛,低声缓缓说道,“1.9之后,我住院期间表现出重度焦虑状态,还有一些其他的心理问题,这两年我休长假也有这个原因。现在病情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只是在意外听到和……有关的事情时,偶尔还是会突然发作。”
她说得轻描淡写,甚至在最后还笑了笑,像是将无数次海啸一般瞬间将人没顶的恐慌与那些无止无休绵绵不绝的压力和绝望稀释开来,只将最后一点遮掩不住的苦涩兑成了一杯寡淡的美式咖啡,让对方可以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可惜叶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表象糊弄住的傻白甜。
他直起腰,用那双琥珀色的剔透眼珠定定盯着薛书窈,一直盯得她脸上的笑容快要维持不下去了,才慢慢垂下眼帘“嗯”了一声。
“最近按时服药了么?”他放松了一点手臂上的力量,不过并没有更改姿势,仍把薛书窈圈在墙边上,像是防备她突然跳起来跑了一般。
薛书窈噎了下,脑子里好几个念头飞快地转了个圈,最后却还是实话实说:“只在发作的时候吃——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这类药物往往会影响思维和记忆,我……需要清晰的头脑。”
“所以你就不遵医嘱,全靠自己硬熬?你为了查案连命都不要了吗!”
叶麟差一点就脱口把这话质问出来,可话到嘴边却又强行咽了回去,憋得脸色更吓人了。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低声含糊地骂了一句,突然伸手扣住薛书窈的后脑勺,低头恶狠狠地亲了上去。 深渊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