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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夕月自然是想要“曲祭”的，安离也是要救的，只是对方也必须要死。她没空同她玩那些消磨时间的游戏，所以只好速战速决，吩咐手下人把这个屋子搜一遍，如果找不到，那就把这些尸体也搜一遍。如果没有，那就每一寸皮*肉都翻找出来，直到找到一个金色的小巧的罗盘状物体。
而眼下最麻烦的还不是这些。
墨夕月有点后悔，为什么先前不是自己上去打，这样至少可以提前用鞭子抽烂那家伙的嘴，不用像现在这样尴尬。
安离已经被人运回去治疗，他们全都从这所宅子里撤出来，尸体都带了回来，此刻正待在醉月坊里。墨夕月身上半边衣服都染上了安离的血，她很想去洗一洗，奈何对面那个人从那句话之后就一直死死盯着她，大有用视线杀死她的意思。
墨夕月猜想如果她再不给她一个解释，他大概会做出一些不可预料的事情。她素来脸皮极厚，谎言被人拆床都能面不改色，眼都不眨地编出另一句话来圆谎，可惜面对他就都不管用。
她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声音轻软如仲夏夜里的雨，“小夜，你让我怎么忍心告诉你？在我刚说爱你的时候，在我好不容易把自己交付给你之后，告诉你我没有几年好活了。”
墨夕月其实一直都不让自己去想这个问题，她不愿意想几年之后会怎么样，只想今朝有酒今朝醉，能活一天是一天。然而终究不能避免，本想隐瞒一辈子的秘密被猝不及防地揭开，她面对小夜的质问竟不知怎么开口。
对面君言枫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默默地坐着，沉默着。这男人背脊向来挺得笔直，连山都压不垮的背此刻佝偻下去，仿佛一夕之间失去了生活的意义。他的沉默如此悲凉，哀伤都是有力度的，睫毛上突然就出现了细碎的泪光。
上一次见他哭还是因为分别几十年，他寻寻觅觅，终于找到她的那一刻。喜极而泣。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然而再过几年，天上地下，他便是再寻找上千年，也找不到她了。一个人的死亡从不轻易，她离开，从此就是真正的消失，不会再有重来一次的好运。此后只留下他一个人，对着过往的记忆，对着她残存的痕迹，见一次念一次，想一次伤一次。
墨夕月咬着唇，手足无措，慌张地去抱他，“小夜，小夜……”她胡乱地唤他，“不要哭，求求你，不要哭。”
“欢池。”他终于开口，“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是怎么过来的？”他回头看着她，目光里平静如水，包含了太多复杂感情，“我一个人闯荡江湖，成立‘墨言’，几十年来，手下人命不比你少。我也会做噩梦的，常常梦到你打晕我的那一天，每一次在梦里抓住你的手，醒来之后身边没有一个人。我也会害怕，害怕那之后再也见不到你，害怕从今往后天人永隔。可我至少还有个盼头……”他闭了闭眼，声音嘶哑，几乎说不下去，“你永远走的洒脱利落，可你知不知道那些被你自以为是的好意抛下的人是什么感觉？”
君言枫张开掌心，“你才握住我的手，说过此生再也不会骗我，你才抱紧我，希望我给你一个依靠。可你知道自己寿命的时候，肯定一个人独自在夜里哭过，但你从来不说。”
“我想痛你所痛，忧你所忧，思你说思，俱你所惧……可你一再把我推开，总是要一个人走。”
“墨夕月，我不是没有心。我也会觉得很疼啊！”
“我在那边幻想着以后的日子，想到过成婚生子，子孙绕膝。然后突然有人告诉我，你活不了几年了，地府门开，只等你来。”
“你说我是个什么感觉？”
说到后来他竟笑了，力道不容抗拒地将她推开，“我暂时不想听你说话，我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墨夕月不放手，“小夜，我也很难过。”她死死抱住他，眼泪也慢慢流下来，“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于死亡很害怕。那种真的一瞬间一黑，再也醒不过来的感觉特别可怕……那天晚上我晕倒之后你守在我旁边等着我醒，其实看见你我很开心，我问你玄鸟有没有事，其实我也想问问你，你有没有被我吓到。”
“我被吓到了，我很害怕，我怕你醒不过来。”他低声回答。
墨夕月轻轻一笑，“我那时候跟你说话还想着前一天做的梦境，梦里是你在寒山寺后山泉水里的模样，脸都红了，我庆幸你看不见。”
君言枫没有笑，只是眼里泛着柔光。
“那时候我觉得身上有点不舒服，我没当回事，等你走了之后我才去镜子里看看。然后在身上看见了一些红色的纹路，诡异的像图腾。”
听她这么一说，君言枫才想起来，她确实有几天妆容特别不同，幽丽妖*媚，格外好看。
“那是什么？”
“血脉冲突的标志。”墨夕月把“焚血”讲给他听，看他听完后没什么反应，才继续开口，“我待在地上哭了一夜，可是我后来想，这样伤心的事，何必让你知道呢？”她伸手触碰他的脸，“小夜，我做过许多错事，人也很自私，我自私地占着你，曾经还一边利用你，一边防备你。只有这一次，我想让你快快乐乐的，你难得高兴，我想把这个谎言维持一辈子。”
君言枫虽然动容，但眉眼仍然一阴。这是观念的冲突，即使换个位置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但眼下他在这个位置，还是没办法轻易原谅。
墨夕月早料到如此，赶在他前面开口，“当然，我目光短浅，没有考虑到日后，也没有为你的将来考虑，是我的过错，请你原谅我，怎样的惩罚我都认了。”她眉宇软和下来，目光生辉，“现在我想补偿你，请问，君公子，你愿意和我一起，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吗？”
君言枫盯着她看了半天，忍不住呼出一口气，“我真讨厌你这张嘴。”他几乎是自暴自弃地双手反抱住她，额头和她的额头相抵，“太会哄人了。”
墨夕月轻笑，“所以，你的回答是什么？”
他吻上她的唇，认真而虔诚地回答，“我愿意。” 踏月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