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震微怔,看皇后这悲伤的模样,看来皇帝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他再不犹豫,朝皇后点点头便转身进了内室。
皇后跌回座位,只拿胳膊撑着自己的脑袋,无声捂着脸哭泣。她陪了帝王那么多年,自打他登基时她便执掌着后宫与他同担风雨,虽然……虽然曾经,他的心不在她身上。
但那又如何,她可以说是这深宫里最爱他的人,也可以说比那深宫外的女子还爱他。后宫妃嫔多争宠,可她自己却明白,只有她对他的爱最无瑕、最没有目的。或许有人会觉得,她都已经坐上后位那么多年,当然别无祈求,可她还是有遗憾的,遗憾未能给他产下一儿半女。
她年轻时小产过太多次,身子受损便再不能育,司空璟虽名义上是她膝下孩子,但只有她和他知道,太子不过是当初一介小小婕妤所产之子。
如今那孩子已长成,本来长得那样好,那样受万民爱戴,却行……那反逆之事!
皇后盖着面庞的指缝间落下晶莹液体,湿了满桌。
亲自哺育长大的孩子走远了,走到一条操刀向父的路上,而皇上,却已经无力招架。她最爱的两个男人,一个快要薨了,一个……总有一天要折身在那条死不见骨的路上。
司空震进了内室,鼻间立马充斥了浓厚的中药味。屋里烟气很大,也不知是熏了有利健康的香还是什么,司空震竟一时没看到龙榻在哪里。
“咳咳,可是成王回来了?”声未起,却先是一连串的咳嗽声。
皇帝嗓子已哑,倒似咳多了导致的喉咙哑痛,那声音沉闷,听在司空震耳朵里觉得自己的肺都似被牵扯起了疼意。
“回皇上,是臣回来了。”司空震循着声音大步走过去,单膝触地跪在榻前,身上的盔甲碰了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莫跪,莫跪……”皇帝急急道,因为说得太快导致胸腔又升起一股难压之气,“咳咳咳!将、将军……不跪!咳咳——”
司空震微有些红眼,如今凑得近了他才看清了皇帝的面貌。
不过两月功夫,一国帝王竟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两颊无肉,眼眶深陷,眸下青黑一片,眉宇间满是死灰,似乎真的随时会如风散去一般。
“皇上,这一跪,您便当是臣弟跪皇兄吧,”司空震沉声道,随即自行起身坐到龙榻上,给皇帝掖好被角低低道,“如今臣回来了,您忧心的事儿,臣能帮着分担一些了。”
皇帝轻轻笑,极淡极淡,生怕稍一用力便会再引起连声咳嗽。
皇帝听他说完却兀自摇了摇头,动作生猛,他却死命忍着不咳。拿眼神示意司空震靠近些,想必怕隔墙有耳,司空震见此便把耳朵附了过去。
“西北如今战事纷乱,皇后是怕帝京出事、朕出事才六神无主急着将你给招回来,”皇帝重重叹了一口气,说到一半抬手道,“扶朕起来,躺着说话没什么力气呢。”
一国帝君,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司空震曾也见过他年轻时候倨傲不羁的样子,如今却连起身都要人扶。
这便是人生,最无奈的地方。
司空震将软枕垫在皇帝背后,帮着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将香炉里的熏香轻轻扇开,回身倒了一杯水才又坐到皇帝跟前。
皇帝喝了水,这才觉得比先前有精神了许多。
司空震再度将耳朵附过去,只听皇帝低低道:“朕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眼下身边也没个信任的人,所以皇后和内阁招你回来的事朕才默许了,”他顿了顿继续道,“朕有两件事,只能亲自交待给你。”
司空震心脏被狠狠抽了一下,闻言收了身子,眸子里满是震惊。
皇帝此言,竟是在下……口头遗诏!
皇帝看得懂司空震眸中震惊与不解,却只淡笑着摇手,只一言:“朕不仅将你当成心腹重臣,你也是朕的胞弟啊。”
司空震神情复杂。
这一幕,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兄弟二人,便在脑海里编排过了,但真到了这一日,司空昊可以接受,司空震却接受不得。
这西庭江山,的确有他成王府的一半,但他从来不愿坐那帝王之位,也不愿自己的儿子去坐那高处不胜寒的龙椅。
皇帝时日已不多,若到时西庭的天下还在,这皇位,终将落在成王府头上。
“臣一时,帝一时,”皇帝掰着司空震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跟前带,“阿震,皇兄取代你坐这位子坐了那么久,如今终于可以还给你了。”皇帝几乎贴着司空震的耳朵说出了这番话,他抓着他肩膀的手用力,眉宇间却满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第一件事,朕若哪日薨了,帝京必大乱,那时你务必注意着水牢的动静,里头那人,不可不防。说到这个还有一人,便是步长安,司空祁那孽障反逆之时她便没了踪影,此二人你得放在心上。”
“第二件事……咳咳咳!”皇帝一口气说了许多,又疲得连声咳了起来,好不容易停下,他抓着司空震的胳膊更紧了紧,“王妃和成王府一干心腹朕都没有动,安置在后宫偏殿,只有皇后知道在哪处,你莫担心。”
他到底是他的一母所生的皇兄,软禁于宫不过是为了将他的妻子及亲信妥善照顾,既然司空璟和司空祁同时谋逆,帝京的水必已被各方搅得浑浊,他们两人安插的眼线暂时查不出来,他便只能借传言寻个理由将王妃给带进宫,毕竟现在镇关的是成王爷和成王世子,若帝京的泠兰王妃和小郡主被司空璟或者司空祁的人控制……
大军和西庭,危矣!
司空震愣,半晌将手覆上皇帝扶着他肩膀的手背,满腹话语只能化作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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