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心中感念妙锦的好意，但却摇着头要婉拒，“谢谢你，瑾然。你知道我喜欢询言，为了他我可以不在乎什么正妃还是侍妾，但是我却不能够不在意询言他对我是不是在意。若是询言他不在意，我纵是强留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爱着的那个询言此时又在做些什么呢？

　　他为什么没有来看看她呢？

　　怕是因为担心惹太皇太后不高兴所以才不敢来的吧。

　　开心努力说服着自己，是她猜想的这般。

　　至少证明，询言对她还是在意的，只是不比对太皇太后那般的在意。

　　开心强颜笑了笑道，“况且，太皇太后那般排斥我曾经是女乞丐的身份，她是断不会允许我继续留在询言身边的，而像询言那般孝顺的人，又怎么会忤逆太皇太后的心思呢？就是太皇太后那一关我尚且都过不了，哪里还有什么余地能够选择以什么样的姿态继续留下来。”

　　妙锦听了，默然没有言语。

　　爱而莫能助，力而不从心。

　　开心从自己衣袖底下的手腕处摘下一枚玉镯子来，拿在手里看了看，分明几分珍视，却还是狠狠心递到了妙锦面前，“瑾然，麻烦你替我将这个玉镯子还给太皇太后吧。这是太皇太后原本打算要送给她未来的孙媳妇的，我再戴着也不合适，你就帮我转交给太皇太后，还给她老人家吧。”

　　妙锦没有伸手去接开心手里的玉镯子，也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才好。

　　开心拿过妙锦的一只手，将那玉镯子塞进了妙锦的手心里，紧紧合上了妙锦的手，嘱咐道，“瑾然，好好收着，帮我还给太皇太后。”

　　妙锦对着手心里的那只玉镯子，忍不住就要泪目，“开心……”

　　开心微抬了眼，目光斜向上看着，努力不让自己盈了满眶的泪水掉落下来，努力笑了笑道，“唉，像我这样出身卑贱的人，生来就是该要跟乞丐打交道的，怎么样都装不来什么大家闺秀，千金小姐的，还是做自己的好，做自己才不那么累，做自己才能觉得轻松，觉得畅快！”

　　听了开心这番话，妙锦不由心头沉了一沉，想她何尝不想做自己呢？

　　可她何尝不是又一直在做着瑾然呢？

　　难怪她觉得累，难怪她觉得不畅快！

　　却原来是因为她一直在做着别人，而慢慢的都快要迷失了自己了。

　　这时，有差役上前来请妙锦离开，“皇后娘娘，时辰差不多了……”

　　妙锦会意，无奈着道，“开心，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自己。”

　　开心含笑点头，反过来安抚妙锦道，“我会的，你也保重，瑾然。有缘的话，相信我们还能够再见的。”

　　“嗯。”妙锦颔首，别过开心，心绪沉闷地离开了这里。

　　走在回琉璃阁的路上，妙锦心事重重。

　　是因为开心，也是因为自己。

　　开心那句“还是做自己的好”久久萦绕在她心头，一时占了她全部的心志。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就是现在就跑去找到询玉，然后告诉他，她不是他心心念念爱着的那个夜瑾然，她是林妙锦，来自异世的林妙锦……

　　妙锦心里是这般想着的，可似乎又分明没有那般的勇气。

　　她爱询玉，害怕失去询玉，就如开心害怕会失去询言一般。

　　妙锦一面想着心事，一面信步往前走着。

　　忽然就一头撞进了一个宽广的怀抱。

　　对方明明看见了她，却丝毫不避让她分毫。

　　这毫无准备的一撞，撞得妙锦不由得往后倒退一步。

　　可未待她退后去，却先叫对方稳稳地扶了住。

　　妙锦抬眼，正对上询玉那一双深邃的眸。

　　询玉听说她大晚上跑去了地牢，便赶忙要去寻她，不想却在路上撞了个正着。

　　询玉瞧见妙锦一双漂亮的眼睛微微泛着红，似是方才哭过了一般，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妙锦的脸颊，似想将她方才淌过的泪痕全数抹了尽。

　　开了口，语气轻柔地问着妙锦，“去看过开心了？”

　　妙锦点了点头，“嗯。”

　　询玉了然，收回手，复问，“开心她怎么样了？”

　　妙锦道，“开心她很豁达，但我知道她不想离开询言。”

　　询玉听了，默然没有言语，只伸手揽过妙锦的肩，带着她一道往琉璃阁走去。

　　妙锦掀眸看了眼询玉的侧脸，忽然顿了步子，问他道，“你能将开心留下来吗？”

　　询玉因妙锦忽然顿步而转眼将她看了定。

　　妙锦迎上询玉看她的双眸，再问道，“能让她留在询言的身边吗？”

　　询玉深深地看了妙锦一眼，没有回答妙锦的话，反而问她道，“若是我能将开心留下来，是不是你就肯对我笑一笑了？”

　　妙锦反应了一下，恍知询玉他原来一直这么在乎她是不是有对他笑。

　　而她也似乎有好一段时间没怎么笑过了。

　　妙锦被询玉问得一时低下了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询玉牵住她的一只小手，带着她继续往琉璃阁而去。

　　妙锦心思不定地走着走着，忽然就崴了一下脚，身子斜斜地往询玉怀里靠了去，“呃……”

　　询玉一把搂过她的纤腰，陡然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询玉看了眼怀里的妙锦，就这样将妙锦一路抱回了琉璃阁里。

　　琉璃阁。

　　妙锦泡在热水中将自己洗了干净。

　　氤氲水汽里，懒懒地不想动弹。

　　双手捂着脸，说不出的心头怅惘。

　　映月适时走来，在一旁说道，“娘娘，快些洗吧，当心水要凉了。”

　　说完，看了看屏风外头，与妙锦提点着，“陛下还在外头等着娘娘呢。”

　　妙锦将自己捂着脸的双手放了下来，点了点头，“嗯……”

　　屏风外头，询玉正坐在灯下看着书。

　　见妙锦终于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询玉便移目将妙锦看了定。

　　妙锦穿了一身宽松的寝衣，外披加里衣，一派粉白的色调。

　　墨黑的长发漫过腰间，衬着晶莹雪嫩的肌肤，在灯下美得不可言说。

　　询玉伸手握住妙锦的一只手，摸了摸，明显觉出几分冰冷来，便将妙锦的双手紧握在他的手心里给妙锦捂了捂暖。

　　继而，询玉将妙锦拉着在他膝上坐下了身去。

　　妙锦僵着身子坐在询玉膝上，没有半点亲昵的样子。

　　询玉便伸手将妙锦往他怀里拥，让她紧密地贴着他的胸膛，下巴挨着她的脸颊，与她说着：“瑾然，你很久没有给朕讲故事了。”

　　说起这讲故事，妙锦便想起了当初还在凤城的时候，她与询玉那些个一起躺在床上讲故事的模样。

　　不过就在眼前的事，却叫妙锦莫名生出一种辽远的感觉来。

　　妙锦垂了垂眼帘，问，“陛下想听什么故事？”

　　询玉道，“只要是你讲的故事，朕都想听。”

　　妙锦颔首，“好，那我们就再讲一次故事吧。”

　　询玉移目看了看怀里的妙锦，为她那有些奇怪的语气而默了默……

　　高床软卧，妙锦偎依在询玉怀里。

　　清清启口，将询玉带进了她的故事里，“在很久很久以前，世间上曾有个十分古老的国度。一个年轻的姑娘因为没有保护好自己，早早的就香消玉殒……变成了一缕孤魂……”

　　妙锦似有还无地轻轻一声叹息，眸光坚定地将这个故事继续，“这个姑娘的魂魄不知不觉就飘到了这个古老的国度，有一天，恰逢这个国家的王后因病仙逝，这个姑娘原本无所依傍的魂魄不知因何种机缘而入驻了亡后的身体里。”

　　“这个亡后便忽然间又复活了，原本因为王后病逝而伤心不已的国王，见王后竟然未曾死去又还阳，实在高兴坏了。成为王后而再度醒来的姑娘已经不记得王后生前的所有事情了，她害怕别人会把她当成异类，便不敢把真相告诉任何人，她跟国王说她只是失忆了，国王便信了……”

　　询玉听着这个故事，觉得依稀似曾相识。

　　妙锦看了看询玉，继续说道，“国王也只当自己再次复生的王后只是失忆了而已，全然不在乎他的王后已经变得跟原来很不一样了，仍旧十分地宠爱着王后。变成王后的那个姑娘觉得自己欺骗了国王，心里时常感到内疚不已，很想要找个机会将真相告诉给国王。可后来……”

　　妙锦顿了顿，忍不住几分伤情道，“后来，变成王后的那个姑娘不由自主地就爱上了国王，她爱国王，所以她十分想要国王也能够爱她，可她又害怕失去国王，所以并不敢将真相告诉国王，便一直瞒着国王，忍受着她爱的人只将她当成另一个人的替身来看待……那个姑娘开始觉得痛苦，觉得彷徨……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早日离开，活回自己原本的模样……”

　　询玉第一次听说这种离魂重生的故事，一时简直有些消化不来，忖了忖道，“她既已是王后，又如何能够轻易说要离开就离开呢？”

　　妙锦垂眸笑了笑，几分惆怅道，“是啊，她占了人家王后的身子，总得给人一个交代，否则，又如何能够轻易活回自己原本的模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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