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之道,“裕王殿下向来明理孝顺,定能明白太皇太后对他的良苦用心,太皇太后莫要忧心,殿下他断不会怪太皇太后的。”
太皇太后却道,“哀家这心里头老是觉得有些不安,想当初询玉一声不吭就离宫去追瑾然去了,那一场风波,让哀家三个孩儿都到了宫外漂泊,惹得哀家空悲切了多少日子。如今,好不容易三个都好好的回来了,一家难得团聚,哀家怕哀家将开心赶出宫去后,询言是不是也会效仿当初询玉那般决然离宫,然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想起前尘往事,不免又是一番怅惘,“哀家老了,越来越承受不住什么波折了。哀家如今只希望询玉跟瑾然能够彼此相亲相爱,询言也能觅得个知心挚爱,早日把家给成了。只要哀家这两个孙儿都好好的,哀家也就余愿足矣,别无他求了。”
牧之点了点头道,“太皇太后用心良苦,实在叫老臣感佩。太皇太后既希望裕王殿下能够早日觅得个知心挚爱,可又担心裕王殿下年少无知选错了王妃,确然也十分的烦恼。”
分析完了,便劝,“其实,老臣以为太皇太后大可不必如此烦恼,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太皇太后既已默许了让裕王殿下自行选个知心挚爱来做王妃,那其他的条件纵是再做些退让又有何妨呢?说不定,一个转眼,便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呐。”
太皇太后自是明白帝师所说的这番道理,但仍觉不能苟同,“对于开心是个女乞丐的身份,哀家实在不知该当如何与天下人交代,这堂堂王妃娘娘却竟然是个乞丐出身的女子,又如何能够撑得起我皇家的颜面!不能门当户对也就罢了,却简直都不成体统!”
牧之听了,以为有理,点头道:“太皇太后所虑极是,纵是满朝文武听了怕是也会纷纷上奏反对。皇亲国戚,朝廷栋梁,多少高门大户出身的千金贵女等着叫裕王殿下挑选,可裕王殿下却偏偏要娶一个乞丐出身的女子做正妃,实在难以服众,叫人汗颜,不知得凉了多少拳拳之心。”
太皇太后幽幽颔首,垂眸问牧之,“帝师向来心智高远,足智多谋,可有法子治治哀家这头疼之症吗?”
牧之恭谦道,“臣所谓泉石膏肓,烟霞痼疾。自己尚且不能自医,怕是没有法子替太皇太后来治这头疼之症了。”
太皇太后听了,默然没有搭话。
便连帝师都没有法子。
看来,此症怕是无解了。
看来,她是注定要对不住询言了。
太皇太后忍不住在心里一声叹息幽幽。
忽又闻牧之道,“不过,老臣倒是听说过有一味药能够药到病除,且专治太皇太后这头疼脑热的症状,不知太皇太后可愿意一试吗?”
太皇太后抬眼看牧之,“既能够药到病除,那为何不快快与哀家要来一试?”
牧之便轻轻笑了一笑,“……”
森冷囚牢。
幽幽寒夜。
妙锦提着一盏灯笼,带着怀抱一床棉被的映月,一步一步走在她从未涉足过的禁地。
满是泥渍的潮湿地面,不时有一只硕大的老鼠与几只顽强的蟑螂悠哉路过。
凛得妙锦手中提着的灯笼都摇摇晃晃的险要拿不稳当了。
映月更是胆小得几乎想要惊叫出声来,“……”
即便害怕还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妙锦身后往窄窄的走道里继续走着。
一排一排的囚牢,被隔断成了无数个小间,每一间的顶部都悬着一盏白色的灯笼,微弱的灯光虽不够明亮,但已基本能够叫人看清当中的景象。
大多数的人都似已然麻木了一般蜷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似是睡着了一样没有反应。
却也有人见着外头有灯光在游转,像是看见了跃动的自由与希望一般,纷纷向着妙锦的方向聚拢过来,隔着一排排的栅栏看着妙锦,伸手向她哀求着,“放我们出去吧……快放我们出去……”
“救救我们……”
妙锦看着那一个个满头乱发,满脸污垢,看不清明脸庞的囚者,感到一阵阵的悲凉。
后头,闻得喧闹的差役,挥着鞭子过来压制,“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
喧闹的囚牢里,才又渐渐趋于平静,“……”
只余了鞭声与呵斥声幽幽回荡。
妙锦一间一间慢慢寻找着,实在不敢想象,太皇太后她怎么能够叫人把开心丢在这样的地方过夜的。
开心她虽曾是乞丐,可她却并不曾做过什么违法犯纪之事,何至于要将她囚在这样的地方。
妙锦在心里深深为开心感到不平。
既感不平,也觉心疼。
妙锦打着灯笼寻了半晌,终于在一个拐角处找到了开心。
彼时的开心,抱着双膝蜷缩着身子坐在角落的一堆草垛上,低垂着双眸安静得没有声息。
妙锦走到上着锁链的牢门前,轻声相唤,“开心?开心……”
开心闻得妙锦唤她的声音,慢慢将头抬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妙锦,反应了好一会儿,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半晌方道:“嫂嫂……?”
一句“嫂嫂”才喊了出口,开心就忍不住想要掉眼泪了。
起了身,走到妙锦跟前来,看着妙锦,一双眼睛红红的。
妙锦知她受了委屈,心里必定很是难受,伸手拉住开心的双手,想要给她些许慰藉,“开心,你受苦了。”
开心回握着妙锦的手,含泪笑了笑,摇着头道,“我原本就是混迹在乞丐窝里的一个女乞丐,这样的地方才本该是我该住的地方,像我这样出身卑贱的人,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叫受苦……苦吃得多了,反而也就不觉得多么苦了。”
听得妙锦不觉心中一阵酸涩,摸着开心的手几分冰冷,忍不住担忧着道,“开心,你的手怎么这样冰冷,你是不是觉得很冷?”
说着,看了眼身后的映月,与开心续道,“我给你带了床棉被来,夜里好歹能够对付一下。”
映月上前,将折叠得小巧方正的棉被从牢门间隙处塞了进去,“开心姑娘……”
开心隔着牢门,接过棉被的那一瞬间,忽而泪流满面,将妙锦给她送来的那床棉被用力抱在怀里,一时竟哭得好是伤心,“谢谢,谢谢……”
妙锦忍不住跟着一起掉眼泪,还一面安抚着开心,“开心,你别哭……”
映月复从袖兜中取出一个小包裹来,双手递与开心道,“开心姑娘,这里还有些吃的,你要是觉得肚子饿了就吃一点充充饥。”
开心点着头,将映月递给她的吃食也一并接了下来,开心将棉被与吃食都放置好了,方又拉住妙锦的手,道,“谢谢你,瑾然。谢谢你不计前嫌来看我,还给我带了棉被和吃的……你的恩情,开心会铭记在心的。”
妙锦摇摇头道,“开心,你不要这样说……”
开心忽而又哭着道,“人家都说,患难见真情,我到如今才知道你竟然是这般好的一个人。可我当初不但误会了你,还跟你说了那般难听的话,我真是太不应该了……”
妙锦安抚着道,“都过去了,不要再去想了。只要你现在明白了,我并不曾有心伤害过你,这就够了。”
开心泪眼凝睇,对着妙锦道,“瑾然,能够遇见你,真叫我觉得三生有幸,我差一点点就跟你做了妯娌;差一点点就抢了你的皇祖母;还差一点点就要有个家了……”
开心说着说着,就要说不下去了,顿了好一会儿方道,“可我终究没有那个福气,这是我的命。人生有命,命由天定,我不怨天尤人,我只会记得我曾经来过这里,曾经遇见过最美好的你……瑾然,在这个富丽堂皇却拒人千里的宫里,只有你从不嫌弃我曾经是个肮脏的乞丐婆……”
妙锦跟着泪流满面,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开心……”
开心擦了把眼泪,努力挤出些笑意来,“对,我叫开心嘛,什么时候都要开开心心的,我不哭,瑾然,你也不许哭,我们好不容易能有时间在一起这样好好说说话,我真的挺满足的,至少,在这个世间,还能有一个你,能够在我最最不堪的时候,跑到这样肮脏的地方来看看我……我真的挺感恩的……”
妙锦轻轻吸了吸鼻子,深吸了口气道,“开心,我去求陛下让他想个法子将你留下来,只要能够留在询言身边,哪怕我们不做正妃,就是做个侍妾也好,你看行吗?”
妙锦自是知得开心对询言的喜爱的,开心她舍不得的不是这富丽堂皇却又拒人千里的皇宫,开心舍不得的至始至终不过是一个询言。
开心心中感念妙锦的好意,但却摇着头要婉拒,“谢谢你,瑾然。你知道我喜欢询言,为了他我可以不在乎什么正妃还是侍妾,但是我不能够不在意询言他对我是不是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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