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身后人影,梁凤和蓦地回头转身一笑,“苏将军?”
苏晗点点头,虎石眸没了往日的涩然,多了深邃,月光下投射出黯淡幽光,三角眉微蹙,“地里凉,蹲着做什么?”
凤眸轻笑,却是不知玉冠上束立的发已然落下一绺,皎洁月光打在白皙脖颈上看得苏晗颇有些心动。
“准备明日之计策。”
苏晗点点头,走近了些,刚蹲下,对方身体散发的暗香漂浮轻然倾尽他心,一时有些晃然,情不自禁开口道,“小时喜欢擦香粉?”
凤眸微愣,梁凤和正沙中比划的指尖蓦地一怔,倾城侧颜转过,笑得明媚,“苏将军说笑了,楚风一介男子,怎会擦拭女子香粉。”
“许是家姐身上的染上了些许吧。”
虎石眸蓦地一黯,唇角讽刺一勾,“这样啊...”
苏晗隔得稍稍远了一些,笑得有些苍白,“你放心,你姐姐的死我定会查探个一清二楚。”
苏晗的这句话很轻,没有一开始的粗壮沙哑,只有淡淡轻轻的,可也只有她才知道,他言出必行,这句话他必定会竭尽全力实践。
凤眸阖了阖,梁凤和嘴角扯出一丝释怀的淡笑,“不必了,走了的找不回的,又何必涉险再多一个丢失的,免得到时多的也找不回了,你说,对吗?”
苏晗淡笑,虎石眸里是她看不懂的清风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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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烽火狼烟不断,铁蹄秣马而扬,飞沙漫漫茫茫无际,四周所见皆是如丛茂密军丛,只见沙图玛斯达、沙图禾木达二人并肩而齐。
沙图玛斯达眸中满是阴毒狠厉,扫过城墙之上的众人,最后便是极快地落在我跟前,咬牙切齿地抽出弯刀摩挲长戟发出嗞啦的响声,火苗滋啦啦迸溅得极是怖人。
那张面孔一时扭曲得有些可怕,阴恻恻笑意不断,“杀。”
城门迎战的兵士一个接一个也纷纷擂鼓而战,刀尖饮血、秣马厉兵再到马革裹尸,眼前景象,大刀阔斧长矛,有的提起刮破胸膛,有的喉间引血,断手断脚的,不在其数。
沙图玛斯达眼见着数几人包围着,长戟弯刀摩擦撕拉声一下接一下拼向好几个,横扫长戟便是引了长灌柱血花,绽放在沙场之上,开出曼珠沙华。
沙图禾木达亦是一旁弑杀不少云国的、梁国的兵士,蓝眸狡黠有些带着妖冶,刀尖饮血之余不屑地啐了一口碎渣子,刀尖直抵城墙,“云国宵小,还不束手就擒。”
云国国君云媵站在城墙之上,眉目微蹙,脸色有些阴沉。
一旁的太监忿忿道,“这北胡众人也太过嚣张了。”
云媵依旧是不做言语,只将目光投向我和苏晗,叹息道,“先前那些刁钻条件乃朕的谋士所提,本朕是不报希望的,不成想诸位竟是来了,于云国于云媵无异于是福,但云媵也并非不识相的人,这北胡太过强盛,想必...”
“今日凶多吉少,诸位若是为保自身而离去,云媵也是心存感恩的。”
凤眸微惊异,便摇头,眸光坚定道,“云皇,您是好皇帝,命不该绝。”
云皇微微讶异,片刻便是仰口一笑,颇为酣畅淋漓,“楚大人这话云媵听着是舒心,不过,这仗是极难打,若是...”
梁凤和打断道,“没有若是。”
这场战事维持了半年,半年里,足以改变时光岁月,半年,也足以让一个人认清另一个人。
这场打了近半年的仗,终是以匈奴蛮兵最后筋疲力尽殆终,匈奴人只得狼狈回了所在的北胡。
云国兵士卸甲归田、普天同庆,众人皆纷纷感激涕零,不仅如此,云国国君云媵给每个兵士皆分发粮食百担、锦布二十匹,从军逾有十年者封百户,逾有二十年者封千户...
凤眸一闪,却掩盖不住欣喜,青瓦之上,烟火璀璨放着,闪着耀眼的光,格外迷人,星空海便也不过如此。
底下是喧闹的街,云皇本有意让梁凤和住在宫中几日,梁凤和却执意选择住在宫外的客栈,许也是因着外宫的景和喧嚷更有那么几分烟火气。
“在想些什么?楚风弟弟。”
飞身落瓦的声很低很浅,苏晗轻悄悄地便是脚步落至梁凤和身旁坐下,虎石眸在烟花照耀下格外耀眼如星明郎朗。
梁凤和移开注视的眸光,锤了他胸口,笑得有些没心没肺,“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弟弟?”
他也不躲,三角眉舒开有几分憨厚之态,“因为我是你姐夫。”
凤眸微异,升上光又蓦地黯淡下,笑得有些牵强,“你胡扯,我哪来的八竿子打不着一下的姐夫!”
他拍了拍青瓦上染的灰,指了指方才她所捶打之处笑得和煦,“你和你姐姐真像,她以往...也总是这般欺我。”
轻咳掩下尴尬,凤眸低下,又倏尔抬起,笑得坏心,“好啊,你娶我姐姐,我姐姐曾经说了:她要的婚礼必须得甩盛世天下几条长安大街,没有十八台大轿十八匹汗血宝马可不...”
还未说完,只觉脑袋瓜被他猛地弹了一下,疼得凤眸里噙出了泪,汩汩的,都快涌了出,委屈地抬起泪眸看着他,“哪有你这样的姐夫,吃人家脑袋瓜仁...”
虎石眸笑了笑,坐下倚着脑袋仰望着一望无际的天,“我打你,自然是因你太傻。”
“你可是见过一匹便挑动一台大轿的马?”
梁凤和顺时语噎,喉头咕隆了几下,笑得人畜无害,“这个嘛,那就三十六!”
见她一副滑稽的模样,他笑了笑便摇摇头不再言语。
这样一个寂静的夜晚,梁凤和躺着也很快便睡了去,殊不知一个人盯着她的容颜摩挲过棱角,假喉结被他按了一下又一下,而白子和黑条也早被犁绍拦在门外。
虎石眸微闪,三角眉蹙了又是舒开,一遍一遍不胜其烦,一颗心随着她哈喇一地口水涎燥热得上上下下,他摇头苦笑,罢了,也许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你不那般抵触,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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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国一役胜利,万人空巷之盛景,曾几何时,他们嘴上喊的庆的是梁凤和,如今,嘴上呼喊的不过是楚风,可为何,心里总有那么失落落。
勉强一笑,百姓们皆是心满意足。
皇宫
瞻齐皇见梁凤和同苏晗归来,黑眸中难得的有那么一瞬欣喜,笑得和蔼,“爱卿此番顺利助云国实在是我大梁之幸!”
梁凤和低下头,简单应和两句便是下去了,却是没注意到他高高在上眸底划过的危险光芒。
李公公在一旁唤道,“皇上?”
瞻齐皇黑眸深邃,笑得不着温度,“李公公,你说对于名声大噪压过朕之人,该当如何处置?”
李公公低头,拂尘拂过地上尘灰,躬身道,“自然是除之而后快。”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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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日,大梁苏晗苏将军以十八匹大轿迎娶楚家七品官楚风大人之长姐楚曦一事轰动京城,众人大多都欲一览美人风采,可是那日起风吹开帘轿之时,空空如也。
吓得百姓们背后一阵哆嗦,只觉素来热闹的长安街也是阴风阵阵。
“这苏将军怎娶一死去之人?”
“这青天白日里又是喜事又是丧事的...”
众人纷纷避之不及,哪还有平日里恭维以他为荣的模样,皆打道回府,各自避避晦气去了。
苏晗仿佛没有瞧见一般,一身大红喜袍翩翩,冷毅面庞棱角分明,三角眉衬得虎石眸格外耀月星稀,眉眼间春风得意似是溢出刚毅柔情,粗硕有力的大掌拱着手一一向送来的众人回去,哪怕少之又少。
梁凤和,这一条路,长安也好、盛世也罢,有苏晗在,你不会孤独,苏晗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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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胡
沙图禾木达擦拭弯刀的动作一怔,挑眉道,“大梁苏将军娶了一个青楼技艺女子楚曦?”
这楚曦他是记得的,傲雪红梅倾国倾城的头牌,且颇有手段,不仅让醉红楼起死回生,还周旋于李斌与牟平二人之间,只可惜他知晓时已然香消玉殒,不然还可以拉拢一二。
沙图禾木达眉目一蹙,有些不满,“行了,死人的事,本王子...可不感兴趣。”
那名奴才来了劲儿,快步上前接过沙图禾木达的弯刀,笑得合不拢嘴,“王子,奴才要说的可不是这楚曦,而是...楚...风。”
沙图禾木达眉眼蓦地一笑,“楚风...”
“看样子,此事你是有招了,那...招揽此人之事便交由你亲自处理,记住,不择手段。”
“是。”
那名奴才犹豫了许久,似是在心里也徘徊了不久方开口道,“王子,王子妃近日听说常往...左贤王那儿跑。”
沙图禾木达寒眉敛蹙,蓝眸蓦地深邃,本拿在奴才手上放着的弯刀蓦地掉落在地吓得奴才战栗不休。
他冷然若寒霜,笑得阴恻恻,“是吗?她可有照料斯儿?”
奴才点点头,“王子妃给小王子哺乳后便赶着夜过去了。”
若是透过烛火,便能见着此时的沙图禾木达面色铁青,手上额头上处处皆是涨红,却是隐忍极好,挑起奴才下额,笑得人畜无害,“本王子不管是哪个妾唤你来的,王子妃为本王子诞下麟儿,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的,你说对吗?”
那名奴才猛地点点头。
刚回府邸的梁子苓下了轿子,颇有些疲惫,不难看出,除却面色潮红外她的美目里没有半点生气。
只是刚踏进屋子,一根吊绳便是勒住她靴鞋,一下子便是悬在半空,臻首额眉珠钗装饰掉落一地铿铿作响,她瞪着面前的奴才,只能看着诺儿被众人押在一旁。
“大胆!哪里来的奴才,竟敢惊扰本王子妃!”
梁子苓试着以气势压过奴才,可奈何那名奴才方才才受了王子威胁,此刻她的怒喝就仿佛挠痒痒一般不足挂齿。
那名奴才蓦地挥动起长鞭,一下接一下接踵而至,每一鞭巧妙地避开了她如花似玉的脸颊,或手腕、或腿上..
诺儿几欲挣脱禁锢,拦在奴才跟前,尝试踮着脚去解绳子,可却是怎么也够不着,只能一边踮脚一边哭,身边是那些个奴才奴婢的嘲讽和笑声。
梁子苓紧攥石拳,她知道,她从门边那双若隐若现的黑靴伫立时便是知道,就算现在她再大喊大叫、再百般求饶,也没有一个护卫,甚至也只会换得他一声嗤笑而已。
那双黑靴是她照着大梁款式亲制的,她本不会女红,却亲自寻了诺儿一针一线学着,他如今穿着,却对她做着世间最让她觉得悲戚之事。
她笑了,笑得倾国倾城,贵气一身浑然而成,哪怕吊在半空,亦是美目妖冶,端庄高雅不失,任由血液逆流渐渐充盈额头血管、青筋暴涨。
沙图禾木达冷笑,蓝眸中是连他自己都读不懂的心疼,可他只想狠狠地罚她,罚她为何不跪在自己地上也如同在沙图玛斯达面前一般卑微,而是每一次都较真较劲,若是那夜她真的扯破喉咙唤着他的名字求他救她,而不是固执守着那毫无用处的端庄。
他会救她吗?他扪心自问,可答案却是显然而残酷的,若有这等将棋子插入左贤王府的机会,他又怎会错过。
“呜哇!”
屋子里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可那几名奴才使着眼色面面相觑也没一个上前的,生怕触着了霉头。
梁子苓心痛不已,好在诺儿将斯儿跑了来,小哄着却是怎么也止不住,哭的模样像极了沙图禾木达,看得她更是心痛,揪心是怎样感觉,便是如此。
身为娘亲,她此刻想伸手抱抱他,却也是远在天边,怎么也够不上,诺儿只能更竭尽全力地将婴儿抬起,却依旧差了那么一截。
忽而来的暖意让梁子苓蓦地美目一颤,此时的斯儿被男子抱到女子怀里,蓝眸里虽满是鄙夷不屑,却莫名让梁子苓心里暖了几分。
“放她下来!”
得到指令,奴才奴婢们纷纷使上了劲儿将人放了下来,不过方才那名奴才可便没这般好运了。
沙图禾木达看了看梁子苓身上深深浅浅的鞭痕一道接一道,面色铁青,“把他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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