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奴才尚不知自己身处险境,便已被两名粗壮大汉拖拽牲口般拖出了屋子内,最后只留下梁子苓和沙图禾木达二人面面相觑。
血液逆流过久,抱着斯儿的梁子苓有些微头晕目眩,沙图禾木达终是快步上前接住了她和孩子,“现在怎样?”
感受到体内源源不断输送而来的内力,梁子苓美目蓦地有了生机般,盈盈泪花闪动着,似是随时都可能会倾盆雨下。
她曾无数次告诉过自己,这个男人很危险,他便是一块雷区,踏不得、进不了。
可当她真正从沙图玛斯达那儿接触到世间黑暗,她才惊觉他的一个怀抱、一个冷笑、一句别扭的关心都成了莫大的温暖。
沙图禾木达怔怔地看着美目越发湿润的她,一时有些无措,“别哭了。”
梁子苓却是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哭得如同泪人,却就是不肯趴在他肩头上诉苦,倔强地将美目移开,抱着斯儿摇着晃着。
这样的梁子苓美则美矣,却处处看得沙图禾木达心烦意乱,他松开本怀抱的手臂,扬长而去,“沙图玛斯达此人难办,等过些日子,我会再送上几名女子,那时你便接应一二便好。”
“...”
梁子苓目送着外表依旧冷毅的他远去,本冰凉坠入冰窖的心也仿佛遇见朝阳,这一切的一切,又仿佛都变得那般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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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胜仗归来不久,大梁一片片繁荣蒸腾之象,民间甚至传出:昔有太祖皇,今有楚家风。
于百姓而言,不过茶余饭后说书相声的闲话,虽无心之失,却无形中助长了一些莫名的气焰,或是危机,或是化险为夷。
白子为梁凤和点了一盏灯烛方便提着回屋,进门轻合上。
“大人,子时了,该歇息了。”
梁凤和淡淡将视线从那一封封折子上移开,疲惫地移了移身子换了个稍舒适的姿势,却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见她这般,白子只得合上门扉退下,再热了莲子鸡汤回来之时,那屋子里烛光依旧晃动着,青灯下,是梁凤和孤身执着的身影,目光灼灼,一笔一划一勾勒。
白子吹灭芯烛,轻悄悄退下身。
如今明面上的,除了这官位,梁凤和一无所有,若是日后当真要在这朝堂之中站稳脚跟,必然得有一番旗下产业,唯有如此,百官方有所忌惮。
凤眸一喜,便是执笔在宣纸上写上一两方计策,将之前盘出的铺子收回半数,一一经营着。
只是梁凤和不曾计料的却是一个月前,各个铺子以极快的速度月盈增涨迅速,而过了一个月后便大跌大降,甚至有的铺子只能倒闭以维持余下铺子的经营。
凤眸划过惊讶,翻看账簿,却是无果。
凤眸轻阖,几乎一句话咬牙切齿,“黑条,我要你去苏府查看一二。”
果不其然,经黑条查探,苏柄墨果然暗中捣鼓着,可她又何尝不知,这些查到的未必不是他故意放出的消息,此人颇有心计。
黑条蹙眉,“大人,我们该当如何应对?”
“按兵不动。”
没过几日,楚家铺子便自暴自弃般随手甩卖,而不管这开价有多高,对方都会一一竞标盘下,似乎本就意指这些铺子。
白子站在一旁,颇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正磕着瓜子的姑奶奶淡定无比,要知那些铺子第一个月姑奶奶投了多少心血,如今说卖便卖得一干二净。
“潇潇洒洒走一回!”
“把酒言欢,人生几何,咯~”
只见素来严肃不已的楚大人此时一边嗑瓜子一边抱着酒坛子笑得没心没肺,红唇张盍高吟着,那大老远跑来的师爷抹了一把汗。
“楚大人?”
没人应...
“楚大人?”
“...”
师爷背着一大口袋东西,干笑着将东西放下道,“这...楚大人这...”
“这些是平城大家凑的家当,听闻楚大人近日在京城开铺子不太顺利,就...”
师爷还未说完,梁凤和一股子酒劲儿爆发,冲着便是吼喊道,“出卖我的爱...爱啊!”
师爷被猛地吓了一跳,还好她只是抬了一下子,凤眸便垂下昏昏而睡,白子有些为难地看了她一眼道,“师爷,大人他最近心情极是不好,所以也就...”
师爷点点头,笑了笑,“自然,自然,可以理解,那我便不打扰了,还望白子姑娘帮忙传达一二。”
白子点点头将师爷送至了门口,紧接着几日京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是接踵而来,纷纷送上珍宝一二以示慰藉,连带着皇上也差着李斌送来奇珍异宝只为不让忠臣寒心。
凤眸轻抬,除却面色醺红外,哪还有半分不清明,笑得颇为勾魂摄魄,“这场好戏快开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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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纱帐间,白云悠悠,紫雾勾勒轻缠,相交连处青松古柏傲然青葱,古玉屏风绣有一方锦轮,天下奇色尽在男子一棋之间,白衣若水,广若仙素,便是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对向的男子青衣清幽,亦是执棋而落,笑得翩然,“帝兄这棋是当真不错的。”
银面具坠丝绦下男子并未有多余的神情流露,一身清淡仿佛独在一方仙域,桃花眸淡淡抬了抬,眉眼间颇有些微疏懒,“苏大公子这棋局每次帝阎来,都布的甚是巧妙。”
苏柄墨笑了笑,丹凤眼间是连他自己也读不懂的神情,“再怎么巧妙,帝兄不也破的...轻轻松松吗?”
帝阎并未回应,修长玉指如同春笋节节白净有力,执子扣下便是落得一局定局。
苏柄墨面色始终是笑意不断,“帝兄又胜了。”
“不知帝兄此番前来是何意?”
帝阎并不答话,只看向那条繁荣的街喧嚷依旧,淡淡开口,“许也只是想沾沾这世俗的烟火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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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柄墨闲敲棋子,手上把玩着,丹凤眼闪过一两丝狡黠之意,“帝阎可是离去了?”
怀中点点头,便将棋盘收了下去,给大公子换上了一盅茶壶、两杯玉樽杯,似是等着客人前来。
出乎苏柄墨意料的却是进来的并非楚风,而是不久前他差去给楚风送去安慰厚礼的宫大人,丹凤眼闪过异色,微眯笑着,“宫大人,怎么在外杵着,进来坐着歇息片刻,再喝上两杯茶岂不好?”
那名宫大人擦了擦冷汗,狗腿一笑,“苏大公子,我就不坐了。”
“按着您的吩咐,典当大行已然将楚风手底下的产业全数以三倍的价钱买来,可...”
苏柄墨眉宇微蹙,他吩咐时曾说过以原价买回,可如今却成了三倍,压下心中疑惑,苏柄墨笑了笑,“宫大人不妨直言。”
宫大人不迭开口,“有人似是在刻意抬价,这价格也便...高了。”
苏柄墨微愣,紧接着便是笑了,只是那双眸子里没有半点温度,清幽的唇淡然,修长指白拂开青纱帐,拍了拍宫大人的肩,“本公子让你照着我的吩咐来,你说你...怎么就不听呢?”
宫大人颤抖着身子,低下头道,“大公子冤枉,我是真照着那记面做的,谁知会中途杀出个程咬金,打了个措手不及。”
苏柄墨几近咬牙切齿,“那人是谁?”
宫大人摇头,“不知那人姓名,只一袭白衣仿若惊华,没有半点俗尘子气...”
苏柄墨笑了笑,丹凤眼间没有半点温度,差着宫大人下去便是挥袍而落,一不小心便打落了落灯花,笑得如同三月清风带了点妖莲之气,“好一个帝阎。”
他起初没有半点金银支撑这商业之时,是帝阎给了他诸多金银珠宝,让他始得白手起家,如今按道理说,他若是想要他偿还甚至收回,他苏柄墨自当是双手奉上,可却不想帝阎背地里给他使绊子。
丹凤眼划过一丝危险,笑意渐深,“看来这楚风与你关系甚深,那...”
“可还真是值得深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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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颇为担忧地看向梁凤和,“大人,苏家大公子此番寻你相谈,可是有诈?”
碧绿亭瓦,清潭浅水,鱼翔浅底游,花繁叶茂纷纷撒落,男子玉冠束发,站立其中,周围是风的滋养、花的芳香,凤眸乍然舒开,带着薄薄的星光,笑得倾国倾城,“既是有诈,那不也得看看,他诈的是谁,又要诈些什么。”
“不是吗?”
饶是白子素来机敏,听着梁凤和的话也有些个糊涂,却还是由着大人让黑条紧紧跟在她身后以防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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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邀的依旧是那画舫,青纱幔帐的风格,分楼几层,湖面上波光潋滟,静湖里游动的鱼儿打着鳞光,在舫底蹭着游着颇为生动可爱。
竹林苍松高耸入云在舫周围晃动着掠过云影,看着也是让人颇为悦目赏心。
这一次带领之人依旧是个女子,一身白衣翩翩,翠消红减、妙世佳人,想必便是如此。
跟着女子上了楼,这次女子并未兜兜转转,而是直接让梁凤和从通往顶层的楼道上去,依旧是个淡然的性格,并未多作言语,送至便是躯身离去。
刚踏入画舫顶层,便嗅及一股子青竹淡雅之香,只见苏柄墨缓缓自青纱帐中走出,丹凤眼中颇为亲切淡然,“楚大人,好久不见。”
明明从未见过,他却言道好久不见,眸中划过异色坐下。
苏柄墨淡然为梁凤和斟了两盏清茶,笑得颇为温柔,“楚公子,先前柄墨因着家姐对柄墨的戏弄而有些个冒犯,实属无意,还望见谅。”
他这句话似是说得诚心诚意,一杯酒灌注下去,与之清幽淡雅的性子颇为相悖,可他也全然不在意般,一杯接着一杯,仿佛她若不原谅他,他便长饮不停。
见他喝的面色醺红一片,凤眸闪过一丝不忍,制止道,“你以三倍之价大肆购之,于楚风而言,并无坏处,所以这赔罪一事实在说不上。”
苏柄墨淡笑,仿佛丝毫不在意这三倍之价,差着那名白衣女子上前吩咐一二后笑道,“楚兄真是好性情,苏某已然吩咐,另给楚兄两倍的铺子数,且皆居于京城繁荣之地,楚兄以为可好?”
梁凤和点点头又摇头笑道,“我这人,没有白占人便宜的,这银子我付予你,也算是二人联盟,你看如何?”
见梁凤和反问他,他淡笑。
一时,楚家借着苏柄墨在京城等地的产业势力绵延而大增,朝堂之上众官也有所忌惮,不敢再像以往那般明面暗地里使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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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楚家府邸
血腥味刺鼻卷席而来,掀开盖在身上的床褥翻身而下,映入眼帘的是数十道凌乱刀光剑影,眼见着手无寸铁,微闪不及时,一道寒光打落那十几名围来的刺客。
夜里黑,看不清人影,只知面前这十几人皆是来杀她梁凤和,而那寒光射出之人则是抱着救她的心思。
凤眸凝视,在黑夜中显得格外耀眼,将凌乱的发随手高缠,笑得有些凄悲,她梁凤和这般为梁瞻齐,真心实意,尽心尽力,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他却依旧不放过她。
并非别的,而是梁凤和熟知大梁皇家暗卫脖颈处皆有一鸦纹,能召唤动这批暗卫的,除了梁瞻齐,还能有谁...
玉指轻勾,笑得颇为妖冶,“你们是想一个死还是...全部...”
暗卫似乎是受过千锤百炼,彼此互相示意并未因她此话有丝毫波动,劈天盖地的攻势一轮接一轮。
刀光,剑影!
梁凤和躯身弯腰险险避过,翻身落在木桌上,刚点上的烛火不过一霎便被一名暗卫刀光扑灭,借着方才的光,满目的血,或是平素里照料她的奴才丫鬟,还有...白子...
凤眸染着腥血,她笑得痴狂,“哈哈哈...”
白子...
白子似是仍旧扣着房门保持着呼喊的动作,凭借唇形,不难看出是在让她快跑,白子的背上、脖颈上满是刀痕,但致命的却是深深插入脖颈的那柄匕首。
这个丫头方豆蔻年华,与朝九年纪相仿不过,白子护着她,哪怕不怎么会武功,可每一次挡在前面的偏偏却也是白子。
“大人,小心!”
“黑条,快救大人!”
“奴婢白子,之前随着素心楼,如今便是大人的人,任听大人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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