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是她,直接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
余下的妇人妩媚地撩发拨丝,不是看着梁凤和的脸,便是盯着那挂在腰间价值不菲的玉牌,见梁凤和察觉,刻意外里缩了缩身子,又一派小鸟依人,却不自主地让衣物斜了斜,雕着牡丹花的香肩锁骨若隐若现。
另一名妇人见她眸光扫过,则是羞涩地低垂下头。
老妪忙不迭将那两名往梁凤和方向推了推,笑得谄媚,“大人,她们两都是我那可怜儿方纳不久的妾,也算得上天姿绝色呢!”
饶是平素有些严肃,听见这话也不觉嘴角一扯,这二名妇人一人腰盘粗大如树干,一人嘴角两黑痣不相对称瘦得如同皮包骨,于这老妪而言却成了绝色之人。
老妪忽而抓着她袖摆哭得便是惊天动地,五体投体亦是不足为过,老妪整个人就顺着她扯走袖摆匍匐在地,却仍没能止住泪滔滔不绝。
“我的儿啊!你尚年华正好,怎么就这么去了呀!”
那名腰盘粗大的女人拍了拍老妪的肩,安慰道,“婆婆,别伤心了,相公也定是不希望您伤心的。”
那女人忽而转头明媚笑了笑,“何况,楚县令一定会明察秋毫的。”
凤眸依旧冷色不改,行至军爷一旁,他意会,瞬时翻起簿子以笔手攥道,“贾远,平城人士,死于砒霜。”
梁凤和视线挪移,唇启淡淡,“身上查验过伤痕了吗?”
师爷摇摇头,迫于压力,终是缓缓开口,“这贾家夫人不让我等查,说是要让死者走得干净、安息。”
“哦?安息?”
梁凤和好笑地凤眸微眨如星,目光中明显多出半分咄咄逼人之架势,惊木一击吓得众人蓦地身形一颤,嗤笑道,“这公堂,给的便是安息,又何来不能验的道理。”
梁凤和转眸看向贾家老妪,笑得眉眼里没有温度,“你说对吗?贾家老夫人?”
贾家老妪讷讷点点头,一时竟是忘了反驳。
沈怡熹含晦不明地低下头,她倒是不曾想过这楚县令会直接怪罪这逼迫她向军爷开口阻拦不予验尸一事之过错,而直接了当逼问向了贾家老夫人。
梁凤和眸光一敛,冰肌玉骨上泛涔冷光,衬和着眼角寒刃锋芒,平添一道冰霜,“既是未曾验,那敢问诸位,又是从何处得知是砒霜之毒而祸?”
话语中途微微折转同样停顿几帧,底下的人有的面色惨白,有的额角涔出了豆大汗珠悬挂不落。
只是,不待那几人开口,沈怡熹便向前挪移几寸而跪,紧攥碎布零离的衣角,双目澄澈坚定,缓缓而道,“民妇有罪,给贾家贾远下了砒霜,致其死亡,但…”忽而唇角紧抿,似是压抑了极久的情绪,“未曾通jian,还望大人明察。”
梁凤和含晦不明地看了沈怡熹一眼,忽而笑而转锋芒冷冷道,“既是如此,那便将这毒妇打入地牢,受那牢狱之灾、糟糠之苦。”
沈怡熹抬起头,眸色有些复杂,却又倏而一股子似是解脱的畅快,“罪妇沈怡熹感恩楚大人!”
寒眉一蹙,冷冷地看着妇人被底下的人押走,而这贾家众人却无一人眼底里流露出伤心,除却平淡无奇外还有幸灾乐祸掺杂的。
老妪笑着开口夸赞道,“楚县令真是老妪见过最一等一英明之人呀!”
老妪方一开口,余下的百姓都有些同情了,连贾家老太太都因为这沈家女人被捕而乐,想必这女人当真地便是弑其夫之人。
闹剧结束后,军爷和前任县令皆下了台恭维道,“楚县令英明,楚县令英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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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芍花正夜里开得盛,两行黑影叠重伴着冷风飕飕穿过楼廊,那碧绿瓦稀松、雕弓红栏叠了一层层灰、庭院前掉落的几杯紫金樽无一体现着此府许久不曾打理的迹象。
脚踏飞燕翩然落地,凤眸微眯,除却疑色外更多的却是冷笑,“东西准备好了吗?”
“是,都准备好了。”
回应之人是闫素自天机阁调来的可信之人,名叫白子,为人心思玲珑细腻、处事不惊,能耐倒是有几分,善制毒和文采。
月傍未央下,梁凤和唇角勾出一丝笑意,“今晚那便等着看好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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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怎的来了,还不快离开,如今正是敏感之时,可别乱了方寸。”
女子欲图挣脱开男人箍在腰上手臂,却怎么也箍不开,只见男人解了女子肥肥裹在衣袍内的杂物,轻车熟路地将她抱在床榻上,一时,原本肥胖的女子就成了纤细腰肢有,肥臀翘楚的美人。
许是跟贾远有深仇大恨,想起其死讯贾冯一时笑得有些个酣畅淋漓,“哪有那般多敏感时期,好不容易等到那贾家的窝囊废死了,我还忍什么!”
女子瞳孔骤缩,有些不知所措,“你…”
女子紧抿唇角,颇有些无可奈何,“可我是远哥哥纳的妾呀,又怎能…”
贾冯眼角皱起裂痕,阴鸷一划而过,“琪儿,你这半年修身修容装作丑女胖子不就是为了避过那窝囊废,与我贾冯一整欢好吗?来,冯哥哥疼你,以后再也不让那老太婆欺压到咱们头上…”
女子有些动情,“冯哥哥…”
那名叫琪儿的妾正要撺掇衣物脱下,门外忽而撞出声来,只见贾家老夫人拄着拐杖,左右憋不出一口气,“孽...障,她是你嫂嫂!”
贾冯有些扫兴,嘴里啐了一口,“我呸,贾老太婆,你TM在我榻上承欢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有何不妥!”
贾冯抠了抠黑黢黢的指甲,也不顾及别的便起了身,上半身赤裸堆积横肉,眸中满是不屑,“识相的,给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明面上,本家主还能让你在佛堂前有顿饭吃。”
贾老太太浑浊老眼敛出恨意,指着贾冯怎么也憋不出半句话,“你…你…”
“老太太,您这又何必呢!冯哥哥虽说不及您那亲儿亲您,但终归您将他抱养,有恩。”琪儿娇媚地抬了抬半落珠花的臻首,眼底里满是鄙夷,“何况,您那个儿整个一窝囊废,这些年若不是冯哥哥帮衬打理,这贾家只怕早倒了呢!”
贾老太太鼓掇着气,皱巴巴的脸满目疮痍涨红,拄拐杖的手如粗树皮蛰得那贾冯眼疼,贾老太太气喘吁吁地坐下,正欲平气,只见贾冯悄声无息地行至其身后,忽而大叫,“鬼啊!”
贾老太太蓦地身子一颤,本就未完全舒压下的激动蓦地上了头,脑海中仿佛真真瞧见了那窝囊儿、孝敬媳妇还有贾家老爷一个个化为厉鬼抓着她不放,霍地尖叫一声抓破头皮,“不要!老爷不要!我错了,我错了!”
琪儿有些怕,往贾冯身上靠了靠,“她怎么了?”
贾冯笑了笑,大掌摩挲过女子锁骨,往内深了深,引得她一阵呻吟和急喘,而男人语气平常无极,“她疯了,这下可没人打扰我们了。”
琪儿笑了笑,娇媚地低下了头,看得贾冯一时心痒痒,笑得合不拢嘴,“琪儿,你可放心,等过段时间,对外传出我贾冯孝义有道后,我就把这死老婆子送到无人境的佛堂去,再也不让她在咱两跟前嚣张。”
琪儿媚眼如丝,娇笑出声,“听你的,冯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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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条低下头,手上攥着一物递予她,“大人,这便是贾冯这些年做的账目。”
梁凤和轻点头,面无表情地接过,黑条与白子皆是训练极有素之人,并不多问,只静候一旁,风声簌簌,凤眸沉着,指尖缓缓翻阅着,便合上道,“临摹一笔添上砒霜入账之记。”
“年份靠前一些。”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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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
两名狱卒喝着小酒彼此言谈甚欢,一名喝完后刻意摔了罐子提高声量,“诶,你听说了吗?这贾家老太太疯了。”
另一名随之回道,“平城县令昨日判出案子的那个贾家?”
“可不是…”
另一名开口啧啧感叹道,“你说这贾家当家的去了,这老太婆也疯了,贾家掌权的…可不就剩些女娃子了。”
“哪有,还有个抱养的贾冯呢!话说,这贾家也真够乱,真是说不清,你说…”那名狱卒忽而凑近另一名,话音弱了几分,却正好不大不小恰能让牢里那位听见。
“这贾家一个抱养的,能对里面那位的女儿、儿子能有多好呢!”
“…”
妇人蜷曲着身子,指青扣得稻草穗儿极紧,浑身皆是脏污的痕迹,唇角亦是干涸得裂了开,整个人发上凌乱冗杂,不见半分贵家夫人应有的华贵雍容。
指白刨开稻草穗儿,往墙根抠了抠,妇人笑得讽刺,“可怜我沈怡熹这一生恭顺维德,不曾做过大罪大恶之事,可最终只能落得个凄惨。”
梁凤和跨出,眉眼笑着看着沈怡熹,“你也瞧见了,你不争不抢,顺应婆婆之意一力包揽罪责,可…这次是贾家老太太,下一次谁知又是不是你那可怜的儿女?”
沈怡熹苦笑不言,低眸,指白颤巍一遍遍拂过那金蝶,视若珍宝般,搂入怀中紧紧的,终是将金蝶交予我,微掩不舍,笑得颇为明艳,“金蝶之中有一卷书信,记着贾冯所有的罪行。”
梁凤和接过金蝶,终是犹豫片刻开口道,“你不舍?”
沈怡熹转过身,晨曦打在面上淡淡,“终归是他留给我最后的念想。”
“那…”
握着金蝶一时如累千金重,不知如何作为更好,沈怡熹却只转身,明媚晨曦似是传递而来,笑得颇为惊艳,“可终归是死物,比不得的。”
“你让我明白了,懦弱顺从并非女子至德,孩子们等着我,我不能那般自私。”
“多谢你,楚县令。”
玉指紧攥金蝶,耳畔是沈怡熹多句的迷途知返,清音仿佛跌宕在心尖,一指指弹响徘徊不止。
之后没多久,照着金蝶之内的罪证所寻,果不其然,顺藤摸瓜寻着不少贾冯见不得光的罪名,甚至也查证于不少平城贪官污吏身上,清除渣滓,百姓纷纷叫好。
其事一了,沈怡熹便抬起步伐朝梁凤和感激一笑,从佛堂之中接回了已疯的贾家老太太,“娘,我是熹儿。”
罕见地,那贾家老太太仿佛认得沈怡熹一般,沈怡熹一踏进佛堂,便将人抱得紧紧的,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错了,错了。
也许,人真的是要到失去后方知方醒悟,何为最好,谁为至亲吧。
贾家之事一告终落,原平城县令也行礼象征性地回了京城复命,一切都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平城城楼上,最是眺望诸州郡大大小小最佳之处,梁凤和指尖扣过衣裳,拢了拢唇角讽刺一勾,“白子,黑条,你们说怎么就总有些个不知死活。”
他二人只低头不言,凤眸凝固在平城萧条之上,阖了阖,任由清风打在面上,墨发轻扬,衣袂蹁跹,掌心舒开,金蝶化粉成湮,伴着清风飘飘落落、扬尘而去。
翌日,绿悠不辞而别,许也是知晓所为太过显然,便也自觉。
身旁没了人照料,白子便化身为方捡来的丫头跟在身后,公堂诸人见梁凤和因着白子到来少了几分戾气缠绕,倒也是乐得的。
梁凤和站在府邸院子里,瞧着这云卷云舒煞是俏皮,闭了眸脑海中便是卷入一番残思,红衣一袭孜孜不倦教授她或天干或地支,丹凤眸一双妖冶无双牵魂萦魄,泪划两目,玉滴而坠。
君临渊,为何你偏偏是那大国师之徒,滔天罪恶,恶心之辈。
这个消息还是不久前朝九自京城书信一纸传至而来,手心紧攥哪怕攥出裂痕却是怎样也难以平复,梁凤和深深吐出一口气息,唇角讽刺一笑,“黑条,去查证此事。”
黑条一愣,倒是不曾想她连朝九亲笔所书亦是有所疑痼,点头便是寻了马匹日夜兼程赶了去。
唇角弧度上升几帧,梁凤和亦是讽刺不减,抬起手讥嘲道,“终归是希望不是的...”
白子淡淡躬身开口道,“大人,外面有个闹事的醉鬼。”
白子身后众人皆低下头不敢看,师爷亦是个会看眼色的,见梁凤和凤眸微眯锋芒敛去,便差人让出一条道,“快,都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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