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姐”李舒白一下子改不过口来,竟有些结巴,他问道:“接下来要去哪儿?”
“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策马奔腾,潇潇洒洒。”凉心伸出双手,张开臂膀去拥抱广阔无垠的大地。
哇,自由的味道。
“一个女人浪迹什么天涯,好好嫁人相夫教子才对。”李舒白回怼道。
“一个男人好好娶媳妇放牛过日子才对,整天招惹仇家干嘛?”凉心一个白眼丢过去,一个古代人居然要跟她讲道理,当她十几年古今学术白看的吗?
李舒白怔住,良久缓缓走近凉心,眼中好像放着烟火,格外美丽,却透着霸道,让人难以消受。
一把青绿玉笛轻轻落在她手中,质细而坚硬,细腻又光滑,在太阳的照耀下泛着浅青色的玉光。可见价值不菲。
“我娶你。”他说得很直白,出乎凉心的意料。
凉心笑了笑,还以为是送给她的,她正窃喜呢,没想到送的居然是个人,这她可消受不起。
将玉笛递还给李舒白,凉心也直白地回答:“不嫁。”
“这由不得你。”他蔑视道。靠近凉心一些,与她只有一指距离,笑里藏邪:“孤独如此聪明,不会猜不到我是什么人吧?我要娶你,你是不能拒绝的。”
“呵。”凉心洋装头疼地扶着额头,想了想还是留给别人一点面子,说委婉一点。
“你是皇上吗?那民女可高攀不起。”她最开始想说的版本为,就算你是皇上,我也不给面子。
“你会嫁的。”
李舒白突然将身体靠近她,双手固定住她的肩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言语百般温柔,“我的女人。”
这种感觉她太熟了,男人都这样吗?流行动不动就吃豆腐(亲亲)。
凉心立马推开他,用力过猛使自己向后差点摔个仓促,还好她平衡力不错。
李舒白也是被推向后退了几步,站得稳当当,嘴角微微上扬,“不愧是夏孤独,意料之中。”接着又走上前,眼中威邪意味十足。
好女斗不过坏男,这不仅是现实还是事实。
而且李舒白还是个武功高强的男人,她这下死定了。
“我成亲了。”在李舒白再次禁锢住她的肩膀时,她情急不自己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连自己都惊呆了。
不是已经决定要彻底脱离李沂了吗?她觉得一定是脑子机能出了问题。
“什么?”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成功阻止了李舒白所有动作,令他僵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向。
“我说我成亲了。”她再次声明。
李舒白回过神,眼中憋着怒火,差点要把自己烧了似的。
他原来是想,先和夏孤独有一个简单的肌肤之亲,有个借口去皇上那求圣旨赐婚,把人娶进去了,再想办法搞定她那颗浪荡不定的心。
可是眼下,他的计划一下子被打乱,他有些不知所措。
“不,你骗我。”李舒白脸上乌云骤散,嘴角盈盈上扬。这是他仔细观察她全身后的准确结论。
“我没有。”为了让她说的话更具有可信度,她举起了手,做出了发誓的动作:“我说若有假,天打五雷轰。”
晴空万里,彩云高挂。
她觉得李舒白应该信了。
可并没有。李舒白逼近她,逼她一步步向后退,直到脚后跟沾到河水退无可退。
他在她耳边悄声道语,轻柔如春风。“你明明还是个姑娘。”
“废话,我当然是姑娘。”
“不对。”凉心猛然惊觉:他说的姑娘不是那个姑娘,古文中姑娘还有一个意思是……处女?
祖宗啊!她差点吓软坐在河里。
像兔子一样迅速穿过李舒白,凉心走了好几步,离他有十米左右远才开口:“你,你不会是个采花贼吧?”
光看了她几眼就知道她是不是那啥,就算不是采花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离远一点好。
李舒白差点吐血,采花贼,亏她想的出来。“我长得很像采花贼吗?”
“长得是不像,可这世道谁说得清,万一是个人面兽心的呢?”
他边走,凉心边退,两人就这样一路问一路答着往上游走去。
“慢点走,小心摔了。你放心,你面前这个被你冤枉成采花贼的男人还算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在成亲之前碰你的。”李舒白扯着嗓子大声喊,就怕人听不见。
“我都说了,我已经成亲了?”凉心气势一点也不肯低过他。
“那你为什么一个人出来?”
“拜完堂新婚夜发现新郎长得实在看不了,所以逃出来了。”
上天保佑,千万不要让李沂听见这句话。凉心脸红心跳地祈祷着。
李舒白听完大笑,“果然是夏孤独能干得出来的事,我信。”
“那你不许再对我动歪心思了?”凉心停下向后走的脚步,尝试问道。脚后跟被石头撞得疼死了,要起泡的节奏。
“虽然你长得还算倾城,但比你美的女人我并不是没见过。抢别人妻子这事,我做不来。”
两人相视一笑,不问今余几。
很奇怪,李舒白的话,她都信了。
他是那么坦荡,帅气,不羁,既有贵族的霸气,又有侠客的义气。
她绝对相信,他是个君子。
想起君子,凉心脑海里突然想到了李沂。
他也是个君子,也是坦荡,侠义,还经常调戏她。
想着想着,脸竟然渐渐烫了起来,不久一片红云就爬在了她的脸蛋上。
同样优秀的两个人,她竟然觉得李沂才是女人应该嫁的人,而且没有丝毫动摇过。
“人在那儿。”远方传来一声清晰的人声,接着茫茫草地上接连出现长长黑黑的影子。
“遭了。”李舒白大呼:“刺客沿着河流找来了。”
“我还没瞎。”那刺客手中的剑锋她太熟悉了。
“费什么话……赶紧走。”凉心拉起李舒白的手,提起裙摆往前漫无目的地跑。
古人的衣服好看是好看,仅仅是好看,逃命不仅没什么作用,还是个拖累。
刺客踩踏厚厚草地的声音越来越近,如芒刺在背,他们加快了脚步,还是逐渐被黑衣人赶超。
“往那边。”李舒白指向一处长着茂密丛林的地方,不等她同意,拉着就往前跑。
期间她摔了三四次,为了这条珍贵的小命,她死撑起来再继续跑。
在古代活下来还真不容易,尤其是跟着李舒白。才和他认识三天,几次差点去见阎王。
可悲的是,靠近丛林才知道,那是一片悬崖,树林全是从悬崖地下伸长出来的。
此时,数十个刺客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耀武扬威比划着手中的利刃,就等他们束手就擒。
凉心试着朝悬崖底下望了望,尽头是黑雾缭绕的暗黑丛林,隐隐还能听见远处树枝上站立的秃鹫的欢呼声,所谓深不见底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虽然现代很多电视剧都有落下悬崖大难不死的奇迹存在,但凉心作为一个理智的姑娘,此刻绝对不会发疯自己跳下去。不说尸骨无存,就算幸运剩下尸体,不是被野兽咬个稀巴烂就是被摔的四分五裂,左右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可是要被十几把利刃砍成肉片片,她也是不愿意的。
“尽力搏一把吧,至少还有一丝生机,总比等死好。”凉心提起拳头摆好架势,侧过头征求李舒白的意见。
他之前身上的伤还没好,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使出力气。凉心其实是不报多少希望的。
“好。”没想到李舒白很爽快就答应了。他从腰间抽出玉笛,与凉心背靠背,忍着手臂上的剑伤与凉心并肩作战。
悬崖绿草,树林花丛,一瞬间开出一块激烈杀生之地。
两个回合下来,凉心体力不支渐渐绝望。这群黑衣人明显比昨天的那群武功更加高强,而他们两又比昨天还虚弱,眼下看来是必死无疑,毫无生路。
才仅仅几招,凉心的三脚猫功夫着敌人轻松看破,继而被黑衣人挟持在手,一把银光利剑无情地架在她的脖子上。
领头的黑衣人大喊:“李舒白,不要再做垂死挣扎了,如果你现在自尽的话,我可以放这位姑娘一条生路。”
李舒白和几个打斗的黑衣人闻言同时停下,转身望向凉心被挟持的地方。
将玉笛收至腰间别上,李舒白突然对着长空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传说中的幻月杀手是靠这种无耻手段完成买家的要求啊,今日我李舒白真是长见识了。”
幻月杀手是江湖出了名的神秘帮派,行事宗旨为拿人钱财,杀人消灾。十年前幻月杀手的领头无故消失之后,他们就很少出现在江湖之中,除非买家给的钱非常之高,能找到他们的下落,才能让他们现身。
也就是说,买通幻月杀手来刺杀李舒白的人,非富即贵。
黑衣人领头人收回架在凉心脖子上的长剑,反手把她推给两个黑衣人反手禁锢起来,缓缓走近李舒白,“我幻月人的刀子不杀没有价值的人,无论有没有这个姑娘,你今日都得死。我本好心想给你留个念想人在世,既然你不领情,那我就不与你客气了。”
“杀了李舒白。”黑衣领头人指着凉心冷冷吩咐道:“这个姑娘......就扔下悬崖吧。”
“是。”两个驾着凉心的黑衣人领命,拖着浑身无力的她往悬崖边上走去。
几下锤死挣扎,小小缚鸡之力,根本敌不过两个强壮男人,凉心只能看着悬崖线离自己越来越近。
被黑衣人团团围困的李舒白以全力冲破包围,提着玉笛朝凉心这边奔来,很快解决掉禁锢住她的黑衣人。“坚持住,很快就会有人来援助......”
“小心。”凉心打断李舒白没有说完的话,用力将他推向另一边,自己也从反面倒过去。
“唰。”空中发出一声好听的鸣响,一把短刀快速划过空气,刺向正在耳语的他们,最终因凉心的反应灵敏,这只剑垂头丧气刺在柔软的泥土中。刀锋尽入,只留刀柄,可见用这短刀的人力气之大。
“孤独......”反应过来的李舒白大叫。
凉心查看了一下伤口,胳膊被开了一条口子,里面流出浅红的血液,不过并不多,虽然疼,但是学过浅显生物学的她知道,伤口并不深。
“我没事.....啊!”
凉心刚松了一口气,不防后脚脚跟一下踩上不堪重量的悬崖岸线,整个人一下子失去平衡,身体直直往昏暗的悬崖底下栽去。
命悬一线间,半空中失去重量的一只手被人抓住。
凉心从害怕中睁开眼,只见脑袋顶上,纤纤玉手的尽头处,李舒白双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眉头皱成无数个竖条波浪形,原本大而有神的眼此刻因不堪重复眯成了一条连眼珠都看不见的细缝。
一颗滚烫的汗水从李舒白的额头滴向她的下巴,灼热使凉心认清眼前的境况。
“李舒白,今生能认识你我真的很高兴。好好活下去,有空的话给我立个墓碑。”凉心浅浅地笑了笑,另一只垂在体侧的手费力伸向被李舒白拉住的那一只手手腕。
“夏孤独你在干什么?”李舒白双眼猛地睁开,睫毛上的汗水一颤一颤地抖着,眼看就要掉下万丈深渊。
“不要。”李舒白有气无力地叫着,使劲摇着头。
凉心仿佛没听见没看见一样,继续掰着李舒白紧紧圈固的双手,一根一根,从十指到大拇指。终于,她掰开了全部,身体重重向悬崖底下掉去,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很快消失在悬崖峭壁上的人视线中。
久久,都不见底下传来重物砸下的惊响。
这悬崖到底是有多深。
“李舒白,她活的机会,我可是给过你选择的,是你......你......”
黑衣领头人眼睛睁得老大,嘴中流出深红色的血块,接下来耀武扬威的话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血盆大口之下,被深血染红的脖子上,直立立插着一把玉笛,贯穿至脖子后颈。
李舒白面无表情抽出玉笛,对着地上死不瞑目的黑衣领头冷冷地回了一句:“本王也给过你活命的机会,是你不善加珍惜。”
群龙无首,剩下的黑衣人提着剑面面相觑,在李舒白的眼神逼迫下逐步往后退。黑衣人围成的圈子慢慢散乱,再也对李舒白构不成威胁。
“走。”其中一个黑衣人发令。剩下的人举着剑慢慢后退,渐渐离李舒白越来越远。
退却十丈远后,当他们以为性命得保,心中正松了一口气时,脖子上一阵刺凉感袭来。和他们领头人一样,没说几个字就纷纷倒地,眼珠大张,死不瞑目。
两个穿着红色盔甲的壮汉站直身子,面无表情擦着剑上的血迹,一条染着红颜料的白帕子被丢在黑衣尸体上,他们走向李舒白,屈身下跪道:“臣策马来迟,请王爷恕罪。”
“起来。”李舒白脱下染尽鲜血的长袍外衣裹成一团丢在地上,双眼泛红,语气生冷:“全力剿灭幻月杀手,查出背后主使。”
“是。”两位壮汉前去搀扶李舒白,双手却被他挡开。
空旷的悬崖底下响起秃鹫的欢呼声,在山崖上来回回荡,久久不见停歇。
李舒白挽起长长绣着精致边纹的左手衣袖,右手执起利刀,利落划下一块锦绣布料,伸手一扬,布料飘向看不见尽头的悬崖底下。
那深谷中仿佛有一个人看着他,他也在深沉地看着那个女人。
孤独,本王一定为你报仇,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会提着他的头来祭奠你。
庆王府内。
威严的大厅泛着寒冷,酷暑的季节仿佛是个摆设,
正中央无比坚硬的地板上,跪着眼泪汪汪的听露,她低着头,眼睛无神看着僵硬的地板和双腿,身体因哭泣变得瑟瑟发抖,心中万般祈祷着不要发生不好的事。
大厅正中主位上一侧,李沂直立僵坐拳头紧握,眼睛一直盯着正前方大门处,那里如常站着一动不动守门服侍的丫鬟仆人,久久,还是如此,仿佛时间静止一样。
心中万千着急,恨不得立马行动,但是他先在能做的就是等消息。
三个时辰前他快马加鞭赶回庆王府,一路上累倒了三匹马,屁股上有说不出的难受。赶回王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听露了解清楚事情经过,新婚没几天的妻子莫名消失,这事放谁谁能不着急。
因为无聊,所以女伴男装偷偷出门玩耍,没想到半路上遇到杀手,凉心后来下落不明,这是听露禀告的大概意思。
具体细节他已不想再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凉心找回来。
终于,大厅正前方的大门走进来一个李沂期待的人。林统领身披白色盔甲,满头大汗一路小跑过来:“王爷,查到了。在客栈袭击王妃的人是幻月杀手,但是王妃好像是被牵连的,真正要杀的人臣暂时没查到。不过可以很确定,王妃并没有落入幻月杀手手中。”
“全城搜捕,查不到就往城外查,直到我见到人为止。”李沂冷冷发令道。
第二日,一夜未眠的林统领来报,城外三十里处有大堆幻月杀手的尸体,并在尸体堆中找到了凉心的随身丝巾。
李沂顾不上几夜未眠疲劳不堪的身体,骑上马扬鞭赶到城外。
横横竖竖杂乱倒着的尸体,遍地深褐色的血迹,仿佛战场上厮杀后一般,场面尤其惨绝人寰。
一个睁着怒眼死不瞑目的幻月杀手引起了李沂的注意,尤其是那人脖子上直穿而过的长圆孔,里面的血液早已流干,里面的肉泛着惨白的颜色,尤其恐怖。
这种杀人的手法李沂很熟悉,他擦了擦手转过身,林统领蓄以待提问。
“是他杀的?”天下会这种手法的他想不出第二个。
林统领道:“是的,王爷。臣去夔王府打听过了,与王妃一起被刺杀的人就是夔王。可......”他不敢再说下去。
“说。”李沂厉声呵道。
林统领一颗心悬在嗓子眼,继续道:“听说与夔王在一起的女子,被逼跳入悬崖,已经......已经去了。”
“什么?”李沂抓着林统领的衣领,眼珠变成可怕的红色,像是要吃人的魔鬼。
林统领连忙跪下,口中信誓旦旦:“王爷,臣查得清清楚楚,王妃的确已经掉入悬崖。”
“找。”李沂怒吼着命令,像只发了狂的狮子:“悬崖上下都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顷刻间,悬崖上下聚集了几百号人口。空寂安宁的幽谷不再安静,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充斥着急切,一声一声杂乱无章的叫喊掩盖了群鸟的惊叫。
秃鹫不再鸣叫,白鸟迁移,蛇虫纷纷躲进深洞,紧闭上大门,躲避这场人类盛怒带来的打扰。
不久,生着茂盛树林的悬崖底下只见得到人类这种会走动的生物。
李沂站在可以一览全景的悬崖高处,目光时刻注意着异样的动向,耳朵绷着神经密切聆听,希望下面的人喊叫的不再是“王妃娘娘您在哪儿”之类的没用的话。
而是“找到了”。他只想听见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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