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下坠速度十分快,耳边狂风呼啸而过,感觉身上的衣服要被吹撕裂开来。凉心潜意思里自发用双手护住身上的衣服,紧紧闭着眼睛,祈求能早点落下,早死早超生。
她本来就怕高,现在直接从万丈悬崖之上掉下,身体底下完全悬空,抓不着任何安全感,这还不要了她的命吗!
噼里啪啦,一阵接着一阵的树枝折断声音不停传入耳边,伴随而来的,还有背脊上一道道被枝丫划破的伤痕痛感,逼得她不得不睁开眼睛看看自己身处何地。
入眼是一大片绿油葱葱的茂密树林,四面环山,形成一个自然悠然的天井。她一点一点从上空落下,落到这个树枝上,树枝咔嚓一下就被压坏,接着落到下一个树枝上,又被压折断,不是她有多重,而是从上而下掉落时产生的强大重力。
背上不知道被大大小小的枝丫划了多少条伤痕,疼得她已经麻木,不再龇牙咧嘴。
下落的过程虽然痛苦,但是枝丫的阻力减轻了下坠时的产生的重力,她心中不由得窃喜,看来是死不了了。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对高空的恐惧,想伸手抓住身边划过的枝丫,但是那些枝丫不是太粗就是太细,她要不是抓不住就是枝丫被他折断,努力了半天,手上除了几片残枝败叶,就是绿油油十分粘手的树叶汁。
“啪”一声巨响,树林下的水潭激起大片水花,高处峰岩洞下常年得不到雨水浇灌的无名草终于得到了一些甘露,一时间,竟有些起死回生的迹象。
凉心从水里浮起身,想找个岸地休息一番,眼睛四处看了许久,竟看不到一点陆地土壤,四周除了从水底生长出来的高大无名树,找不到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
现实所逼,现在唯一的能休息的地方就是树上。
她找了其中一颗最长寿的树爬上去,树干目测大约七八个人才能环抱,上方分布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枝丫,一直延伸到最高处,一看活了上百年的老树。
爬树并不是她的强项,等爬到既粗壮又茂盛能挡雨的树丫上时,她的双手和膝盖早已经看不到原本属于自己皮肤的白皙颜色,上面不仅染着绿汁,还时不时渗出点点血迹,摩挲着疼痛,十分磨人心。
此时,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树枝划成一片片不规则的树叶,尤其是背上,几乎是衣不蔽体。树林阴湿,寒气进入身体,她已经开始打起哈欠,这是感冒的预兆。
她尝试去爬旁边的山峰,但是手刚一触碰上去,就很明显的感觉到山上面流着滑滑黏黏的液体,其中还长着浅绿色的青苔,峰面光洁如玉,别说爬上去,就是扶着走也扶不稳。
几经尝试,她已经绝望。
双手抱着膝盖,减少身体的热量流失,凉心不甘心地望着四周封闭的环境,既然暂时出不去,总要找点吃的吧。
这些从水里生长的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不见花也不见果,枝丫上只生长着绿蓝色的大片树叶。
一片树叶大概有她头那么大,差不多可以当成伞来用。她摘下一片咬一口尝了尝,味道酸而涩,难以下咽,如果不到要饿死的地步,她真不太想吃这个。
于是她不得不重新下树,看看能不能从底下的的潭水里捞两条鱼。这里环境太过潮湿,几乎找不到干柴,她已经做好了吃生鱼片的准备。
非常环境行非常事,她从来没想到自己能这么临危不惧,以前光看贝尔冒险纪录片就能把她吓得心惊胆战。
可见人有很多自己都发现不了的优点。
双手紧紧抱着树,双脚一点点小心翼翼往下挪,却迟迟感觉不到水沾到鞋子,于是她转过头去,想看看离水面还有多远。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暗蓝色的河面上,浅浅的波纹一层叠着一层散开,形成一片好看的花纹,而那花纹中央,竟直挺挺立着一条手腕粗细的黄色水蛇,此时正目不转睛看着凉心,仿佛在说,我的食物,你是在自己送上门吗?
“妈呀。”凉心绷不住地哭了出来,手脚一点也不敢耽误,麻溜快速的向上面爬,赶紧离那条虎视眈眈的大蛇远一点。
生平第一次见到真实的蛇,她吓得魂不附体,坐在树枝上迟迟缓不过神来。以前她都是生活在治理规范的一线城市,这种场景她哪里有机会见到。
这下连捞鱼都捞不了了。
今早和李舒白逃亡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肚子此时已经饿得咕咕大叫,加上身上的寒气越来越重,她总算领略了什么叫饥寒交迫。
上面是爬不上去的高山,下面是藏着蟒蛇的深河,难道天要亡她?那为什么不干脆让她摔死的好。
凉心捏着鼻子,闭着眼睛,手中拿着一片大树叶,嘴伸到叶子边缘慢慢咬了一口,哇塞......“好吃”得让她五官严重扭曲,那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味道通过食道传入五脏六腑,激起一众细胞抗议,她忍不住反胃一吐,连着昨晚吃的青桃子也吐了出来。
现在胃里真真是空空如,饥寒更加交迫。
转头看向湖面,那里依旧波光粼粼,依旧有条黄色蟒蛇直挺挺看着她。
算了,还是啃树叶吧。
为了这条来之不易的小命,为了刚刚得到不久的心脏,她就算苟且偷生也要活下去。
仰头望了望蓝蓝飘着白云的天,太阳依旧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凉心想到了自己认识的一些人。
应该不会有人来救她吧。李舒白看着她掉下来,应该以为她已经死了,说不定墓碑都替她立好了。
而李沂,凉心绝望地笑了笑,他现在发现她已经不在府里面了吗?就算发现了,他可能也不会想到她被困在这样的地方吧!
她已经能脑补到李沂带着千军万马满世界找她的情景,然后带回了真正的凉心,幸福地过了一辈子。
也好,一个是大家闺秀,一个是皇室金贵,再相配不过。
这样一想,嘴里嚼着的树叶不见得那么苦了,她总算逼着自己吃了一肚子的树叶,勉强感觉到有一些饱腹感。
“王妃娘娘......”山峰中突然出现这么一声叫喊,幽远荡漾在山峰中。
凉心猛地一顿,眼睛睁大,每个感觉细胞不放过一点动向,但是这样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
原来是自己幻听了。她笑了笑,不可能有人来救她,看来自己想活着的欲望太强烈,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吱吱吱......”头顶上的声音,像是鸟的叫声。
凉心抬头望去,去看不见任何活物,以为自己又幻听了。
“吱吱吱......”声音再次出现,并且连绵不绝,空谷中一直回荡着这种凄惨的声音。
凉心好奇地往上爬了几步,终于得见声音的主人,不对,主鸟。
一段手臂粗细的长着茂密树叶的枝丫中间,筑着一个手掌大小的鸟巢,里面有两只毛发刚长齐的幼鸟斯斯凄惨地叫着,他们前面站着一个成年大鸟,正用宽大的翅膀护着他们。
三只鸟共同凝视的正前方十寸处小树干上,赫然缠绕着一条小小的圆头黑蛇,此时嘴里正吐着信子,对三只小鸟虎视眈眈,就像底下那只黄色蟒蛇对她一样,那是一种遇到阎王爷的感觉,也难怪那两只幼鸟叫得那么凄惨。
同情和怜悯同时涌上她的心头,她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伸手折断一颗长细树丫,向那条圆头小黑蛇打过去。
毕竟年纪小,那条蛇哪里经得住凉心折腾,才挑了它几下,就自己自觉地掉了下去,好巧不巧,正好落入底下水面上那条黄色蟒蛇的面前,下一刻,小黑蛇已经变成了黄色蟒蛇的盘中餐。
水面上的蟒蛇吃饱喝足,满意的朝着水底游去,河面恢复了寂寞平静。
凉心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对着三只受惊过度的小鸟说话,也不知道它们能不能听得懂:“没事了没事了,坏蛋已经走了。”说完自然地去摸那几只鸟,它们竟不排斥。
三只鸟依旧“吱吱吱”叫着,声音却是很欢快悦耳的鸟歌,像是在感谢她的救命之恩。最大的一只鸟应该就是鸟妈妈,它从鸟窝里叼出一直弯弯曲曲挣扎的蚯蚓,震着翅膀飞到凉心面前,把虫子放下后又飞了回去。
这是在请她吃东西吗?
凉心呵呵呵笑着,害怕地用树枝挑起那只沾着泥巴的蚯蚓送回鸟窝里,“谢谢你们啊,我还是吃树叶吧。”这种活蹦乱跳的生物她消受不了。
这时她才有机会仔细看看这鸟的长相,幼崽太小了,看着和普通小鸟差不多,但是那只鸟妈妈就不一样了,浑身的光滑羽毛都是蓝色的,只有头顶一撮长毛是白色,特别惹人喜爱。
为了不让自己那么寂寞,凉心直接就留在了鸟窝旁边,饿着的时候忍着反胃的冲动吃吃树叶,不饿的时候就和小鸟聊聊天,虽然他们根本听不懂,但是有个活物当垃圾桶给她倾诉也不错,反正不怕他们泄露出去。
掉在这种地方,凉心睡觉是不奢求了,睁着眼睛熬吧,能熬多久算多久。
等她给小鸟讲完自己穿越故事的时候,天已经完全变黑,月朗星稀,还算是个不错的夜晚,这是她少有的慰藉。
三只鸟一直对着凉心蹦蹦跳跳,好像能听懂她的故事一样。
今晚鸟妈妈最后一次给小鸟觅食时,给她带回来了一颗樱桃大小的果子,为了换换菜,她冒险尝了尝,希望不是什么有毒的果子。
尝下来的结果是,不仅好吃,而且吃完不久就感觉身上泛起了阵阵热量,仿佛像是在烤火炉一样,身上再也感受不到一点寒气,之前连绵不绝的哈欠也没有再打过。
手伸到微风里,也感觉不到林子里的潮湿阴冷。
凉心欢喜极了。“小鸟。你这是哪儿来的神仙果?”
回答她的,自然是听也听不懂的鸟界语言。
一夜无眠。
天明时,凉心感觉眼皮像是几千斤的石头,这么也睁不大,眼看就要闭上。
她的理智和意识告诉自己,不要睡,不要睡,睡了就会掉下去,然后不是喂鱼就是喂蛇。如此一想,神志又清醒了一些。
吃完树叶早餐,那苦涩的味道彻底使她眯着的双眼睁开,浑身的细胞立马活跃起来,她不再有瞌睡的感觉。
“吱吱吱......”鸟窝里的两只幼崽叫声划破幽谷长空,久久回荡在山峰之间。
而鸟窝里,并不见鸟妈妈的踪影。
“别叫了,别叫了,你妈妈去给你们找吃的了。”凉心一边嚼树叶一边安慰它们。
自己在这吃东西叫人家等着,想想也觉得自己残忍。凉心把树叶递到幼鸟嘴边,却被它们嫌弃地踩在脚底下,当成了地毯。
要不要这样,那可是她的吃食......呜呜呜......
直到大中午,鸟妈妈才回到鸟窝给小鸟喂食。
一下子好几条虫子送到嘴边,幼鸟饥肠辘辘吃得不亦乐乎,就像刚从牢里放出来一样。
凉心用手戳了戳鸟妈妈的羽毛,开玩笑道:“你是不是自己吃饱啦才回来的,这样做妈妈可不对哦,得先把孩子喂饱才是个好母亲。”
说完才觉得自己真是无聊透顶,对一只鸟说做人的道理,她都怀疑自己再待下去是不是要变成神经病了。
鸟妈妈震动翅膀,凉心以为它还要去找吃的,就打算给它说拜拜,没想到手刚伸出来,拜拜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鸟妈妈已经飞到了她的头上。
“鸟小姐......只不过开个玩笑,你没必要这样报复我吧。”凉心捂着脑袋哀求道,委屈极了。
鸟妈妈肯定是没听懂她说的话,嘴巴还是往她的头皮上啄,好像把她当成了树干。
凉心疼得快死了,不得已伸出手去赶。手要赶鸟,脚要把稳树枝以免掉下去,力不从心,以至于她手上的每一个动作都落了空,轻松被鸟躲了过去。
“滋……”凉心直了直身体,大摸着头皮怒道:“我已经够惨了,你还来扯我的头发。”
可头上扑扑飞着的蓝色鸟已经飞远,朝着高耸的山峰顶飞去。
哼,凉心无语,这是在畏罪潜逃吗?
鸟窝里两只幼鸟吱吱吱叫着,不知道是在同情她还是在看的笑话。
真是的,那鸟妈妈就不怕她把火气撒在它娃娃身上吗?
云,披上了黄色披风。
鸟窝中的幼鸟再次嗷嗷待哺,可鸟妈妈还没回来。
凉心心中不由得联想起中午时对鸟妈妈的追赶,不会把鸟妈妈吓跑了吧。
可别把锅甩给她,她可养不了这两只小家伙,连让自己活着都成问题。
“韦凉心......”
“王妃娘娘......”
无数个声音从头顶传上来,清晰响彻幽谷,她仔细听了听,确定了不是幻觉。
绝望转变为憧憬,她抬头向上看,一眼绿油油茂密的树叶林子,几乎将声音的方向遮了个严严实实。如果不是这真真实实的呼唤声,她一定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在这儿......有人吗?我在这儿......”她用力地叫喊着,此时她仅靠一点树叶保持温饱,叫喊腾不出多少力气,也不知道上面的人能不能听见。
“韦凉心......”
凉心心脏砰砰砰跳了起来,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李沂,我在这儿......”
她很想哭出来,但是眼眶里就是流不出眼泪。
原来没有心脏的时候,医生说流不出眼泪是因为心脏的原因。
可是现在,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了心脏,还是不能流眼泪。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死里逃生,经过时间和痛苦的折磨,她真真切切感觉到劫后重生的喜悦。
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可是很遗憾,她流不出眼泪,就像雪山里融化不出水,是女人却生不出孩子。
她本来应该拥有的,却拥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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