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禾被时吾君向后扑倒之时,杀气凛凛的白刃在眼前滑过,向前突刺的锐利削断了时吾君飞起的几缕发丝。
发丝缓缓下落之时,那白刃忽地变刺为砍,陡然向下劈去。
李木禾身子仰面向下使不上力,眼睁睁地看着在他上方的时吾君手中亦是白光一闪,右手握了一柄虎头匕首迎头横去,企图拦下那白刃。
可她的力道差得太远,虽死死地握住了匕首,但却只能略阻了阻那白刃的速度,且那仿佛无骨的柔荑受到重击,虎口处震裂开来,一丝血红蚯蚓一般蜿蜒而下。
看得李木禾几乎睚眦俱裂。
“放手!”
他低喝一声,右手依然撑在地上,顺势一击,左手垂直向上拍在被时吾君放开手的匕首反刃上。
那白刃遭到反力猛地向上反弹,李木禾趁此机会接了匕首,顺势将揽住时吾君的腰,身子向右一滚,再次躲开白刃的袭击之时,身子也如不倒翁一般立起,匕首脱手,箭一般射向那白刃袭来之处。
握着那白刃的黑衣人瞳孔一缩,竟不避不闪,维持着白刃彼此向前直刺时吾君的胸口。
李木禾蓦地睁眼,眸中迸出狠厉的精光,右手向前探去,想要徒手拦住那白刃。
时吾君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一声惊呼未及出口,便见凌空一柄长剑飞来,直直将那白刃击落,同时兵刃入肉的声音响起,那虎头匕首正中黑衣人的胸口。
那黑衣人的口中瞬间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有几滴甚至溅到了时吾君的脸上。
她来不及去擦拭,霍然转向剑飞来的方向,见厉晫站在巷口,神色阴鸷,青筋暴突的手还维持着挥出的姿势。
“张钊!去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其他人!不留活口!”时吾君连片刻的晃神都没有,立刻吩咐道,目光冰雪一般扫过厉晫,定在站在他身后的越琊身上,“越护卫,你也去!王爷尚有武力之事,绝不能传出去!”
张钊和越琊双双离去。
“还有你!”时吾君再次扭头,看向李木禾,“你也……”
“我……本官不能走。”李木禾摇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厉晫,神色阴沉如子时的暗夜,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如今您和王爷身边没人。”
时吾君刚想说他们不需要,却见李木禾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玉小瓶和一条干净的丝帕,对她道:“手。”
时吾君没有动。
李木禾又看了眼动也不动的厉晫,捏了捏手中的瓶子,转身走过去,将手中的东西递出,“王爷,王妃受伤了。”
厉晫猛地挥手,将瓶子和丝帕打落在地,冷笑道:“李大人可真周到啊!但本王的王妃,不用你操心!”
李木禾一句话也没说,他弯腰将玉瓶捡起来,再次走会时吾君身边,不由分说地将她的手拉起,咬开玉瓶的塞子,在她的虎口上撒了药,从自己里衣的袖子上扯下一条白布,仔仔细细地缠在时吾君的伤口上。
等他做完这一切,厉晫已经走过来,探手捏在他的脖子上,怒不可遏地道:“李木禾,你好大的胆子!”
李木禾闭上了眼睛。
厉晫手指上的关节绷得咯吱吱直响。
时吾君抬手搭在厉晫的胳膊上,平静地道:“他毕竟是朝廷命官,王爷三思。”
虽是皇子亲王,但手刃朝廷命官是个什么罪过,她不相信厉晫不明白。
“时氏!你还敢为他说话!”厉晫低吼一声,手下更紧了两分,李木禾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紫,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就算我是为他,但王爷是为谁?”时吾君奇怪地问了一句,轻轻松开手,冷淡地道:“王爷若是执意为了女人而弃江山、为快意而杀忠臣,那么妾身也没什么可拦的了。”
厉晫愣了一愣,手下不禁放松了些,他看着时吾君凉薄决然的面孔,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无力的苦涩。
眼见她愿为旁的男人舍弃性命,他依然救了她,未曾呵斥她一句,甚至连一根头发都没动她,而她,竟连给他个台阶都不肯么?
原来,她爱的人,是他么?
“王爷……”死一般的沉默之后,李木禾哑着声音道:“方才王妃娘娘娘不过是……一时情急……娘娘心地良善……上次……也是这般维护世子的……”
厉晫慢慢地松开手。
李木禾呛了几声,忽然掀衣单膝跪在厉晫面前,“方才微臣多有冒犯王妃之处,请王爷降罪。”
时吾君眼前一热,有他这么一跪,她又有什么好倔强的呢?
不是早就想好了,凡事不可意气用事,可不知什么时候,她竟又不肯后退一步了呢?
“王爷……”她狠狠咬唇,逼退了眼中的热意,用裹着白布的手去握厉晫的手,低声道:“我总不能眼看着李大人就死在我面前吧?”
厉晫的手微微一动,没有作声。
这时张钊和越琊回来,“王爷、娘娘,并未再发现其他杀手。”
厉晫这才仿佛被惊醒一般“嗯”了一声,轻轻撤开了手,慢慢地向王府走去。
时吾君看向李木禾,唇间编贝般的细齿之下渗出血珠,“李大人回去吧。”
李木禾缓缓站起来,面对着时吾君,目光却看着自己的脚下。
厉晫在前面喊了一声:“时氏!”
声音里仿佛呼啸着暴风骤雨。
事务局闭眼转身,紧了几步跟了过去,没有再回头。
张钊凉凉地看了李木禾一眼,“李大人,请吧!”
李木禾没有看他,慢慢背过身去,侧身的阴影中,一抹血丝从口角处流下,被他飞快地抬起袖子擦干了。
造化弄人。
恨不相逢未嫁时。
回了荆王府,厉晫什么也没说就进了清光楼。
时吾君想了想,回了自己的泠波居。
思凰知晓了因果,问她:“为何不解释?”
时吾君摇摇头,“没有办法解释。”
厉晫不是傻子,她救李木禾时的奋不顾身他是看见了的,什么样的解释才能让他相信,她是一个善良到可以会舍命救一个几乎算是陌生男子的女人?
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思凰皱了皱眉,“我早便觉得您待那李木禾分外不同,您莫不是真的……”
时吾君木着脸没有说话,反而伸出手,将书桌的抽屉打开,将抽屉里贺兰擢秀这些日子的来信都拿了出来,一一看过一边才又放了进去。
回身却是对思凰道:“你看紧了薛敏和朱宁,贺兰萧白日没杀了我们,说不准会想办法将这两个人灭口。”
思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放信的抽屉,到底是什么都没问,出去安排了。
时吾君捏了捏手上缠着的白布,那彻骨的痛,就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
这一世,她明明不想这样的……
她眨了扎眼,一颗泪珠滚了下来,渗进华丽的衣袍里,顷刻就不见了。
她软弱地俯在桌案上,闭上眼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她梦见厉晫没有出现,李木禾到底用手掌接了那白刃,顿时鲜血然后了煞白的刀刃……
时吾君激灵灵地醒来,耳边隐隐传来打斗之声,她猛地站起,肩头上披着的一件黑色斗篷无声无息地滑落在地上。
时吾君呆呆地看着那披风。
这披风不是王府的披风,不是她的,也不是厉晫的。
时吾君弯身将披风拾起,叠好,转身大步出了屋子。
这次的刺客是上次的好几倍,好在王府侍卫皆训练有素,不多时便将刺客尽数制服。
这一次,时吾君未等她们咬毒自尽便江将人一个个都制住了,再找到那可藏毒的牙齿拔掉,从此以后,他们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时吾君看着被捆成粽子的黑衣人,小心地走到厉晫身边问道:“能审得出来吗?”
厉晫铁青着脸,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时吾君有些意外地看着厉晫的背影,若真的生气,打杀都使得,这般别扭的样子,她到真的是想不到。
扭身就回了自己的泠波居。
看得周锦忍不住问思凰,道:“思凰姑姑,两位主子这是在斗气呢?”
思凰慢吞吞地瞧了他一眼,也转身走了。
周锦再看向越琊。
越琊默默地吩咐人将黑衣人带到暗室去。
周锦突然觉得很无趣,摸摸鼻子,也跟了过去。
人不可貌相,其实审问什么的,他最拿手了。
三天过后,时吾君在城外的亭子里等了半天,终于看见了贺兰家的马车。
那是一量极其简朴的马车,缝着绿色的粗布帐子,只在不起眼的地方绣了黑色的贺兰两朵花,此时正低调而急促地行驶在官道上。
时吾君站在路口将马车劫下。
车帘一动,里面传出一个极为颓丧绝望的声音,“荆王妃娘娘十分守诺。”
将她害到如斯境地,她还有脸来见她?
时吾君一挥手,便有一群侍卫将马车团团围住,“贺兰夫人不如下来谈吧!”
“谈什么?”车厢内的温镜知脸色狰狞,手中一条丝帕已经撕成了一块破布!
时吾君笑笑,道:“谈谈夫人身边新来的丫鬟下人得用不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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